第51章
郎玮良站在醫院走廊裏盯着手術室裏的燈,握住手機沉思很久,猶豫要不要通知齊南和宋思辰,最後決定誰都不通知。宋思未讓他過來,就是不想讓家人擔心。
三個小時後走醫生出來,把病危通知書遞給他說:“我們用了三個小時清理病人身上的彈片,但收效甚微。特別是心髒區碎彈片集中,有些在心髒上的彈片太小,如果強行手術會造成二次傷害,所以我們決定細小彈片不予取出。病人的主要威脅在心髒上有一塊大彈片,并且壓迫各大動脈,手術會有一定風險,很有可能下不來手術臺,就算手術成功,也會有很多隐患,而且手術七十二小時內病人随時有可能停止心跳。”
郎玮良麻利地簽字,咬着牙說:“麻煩你們了。”
醫生拿過病危通知書:“醫者之職,何須此言。”說完再次進入手術室。
郎玮良一直等到天上布滿星鬥時才看見宋思未從手術室推出來,主刀醫生對他說:“病人心髒上近一百個大小不一的碎彈片沒法取出來,能不能活下來,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那……他……”
“只能先轉入重症監護室。”
郎玮良坐在醫院長長的走廊裏,轉頭對張鼎說:“宋思未昏迷前都說了些什麽?”
張鼎搖頭:“啥都沒說。”他臉上忽然一亮,從軍裝口袋裏掏出一個黑色手環遞給郎玮良,“這個是手術前醫生從宋中校手上摘下來的,他好像一直很寶貝這個。我馬上就要回基地了,晚上上面應該會派人過來,您先幫忙保存着,等中校醒了,幫我交給他。”
郎玮良接過黑色手環,上面的鮮血早已凝固,他仿佛能從這撲面而來的血腥味當中體會到當時的爆炸是多麽慘烈。
宋思未是第一個發現異常的,并将爆炸順利延時兩分鐘,這就說明如果他從發現後立即離開,肯定傷的不會這麽嚴重,但卻會危機更多人的安全,他是用自己保全了其他戰友。
郎玮良望着普通的塑料手環,上面“11”這兩個字已經很模糊了,仿佛這一年來宋思未經常戴着,他認識這個手環,是前年光棍節時,橋樓小館做游戲時宋思未抽中的,和冉小燦粉色的那個,剛好是一對。
冉小燦和冉小塵周日帶着齊楚去宋家,将房裏的衛生打掃得幹幹淨淨,然後陪着宋媽媽八卦很久,晚上做了頓飯,一大家子吃飯後她帶着齊楚回去,可以一起上學,冉小塵陪着宋家長輩。
齊楚走在冉小燦前面,跟她說:“冉老師,我聽爸爸說舅舅應該快回來了。”
她腳步一滞,停在原地:“你說什麽?”
“爸爸說按照規定來說,舅舅應該可以放假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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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爸爸不是出去了近四年才回來嗎?”
“這個我就知道,好像是因為個人原因才那麽久回來一次吧!”
冉小燦摸摸胸口,總覺得硌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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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思未睜開沉重的眼皮,耳旁是滴滴答答的儀器,身體随着呼吸疼痛難忍。他的記憶停在那天的檢測性實驗打靶,他指揮的一切都按部就班的進行,發射前他按照慣例檢查電腦,發現被人動了手腳,離爆炸只剩下13秒,而導彈卻并未發射。
他一邊沉重的命令着衆人撤離一邊盡量延遲導彈爆炸事件,讓地空導彈盡量在空中發射,設定好一切後留給他的逃生時間只有十秒,好在這十秒裏導彈處于發射後低空爆炸,只是波及到他。
倘若不是發現的早,一個團一千多條性命無一能存活。
護士發現他醒來了,走到他病床前說:“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他搖頭,疼痛感應該是這不舒服之外的另一種感受。
“你注意身體,我去告訴你家人你醒了。”
他猛地咳嗽兩聲,能感覺到口腔裏滿是鮮血,艱難地說:“你就說我精神狀态很好,讓他放心去幹自己的事。”他這一句話很吃力,卻不是斷斷續續的樣子,護士一下子就聽明白了。
“好,我去轉告他。”
宋思未在ICU整整呆了一個星期才看到郎玮良,他身上仍舊插着各種各樣的管子,見到郎玮良後報以微笑,算是打招呼。
郎玮良穿着探視服,哽咽道:“我都買好酒等你小子回來喝了,怎麽突然冒出這樣的事。”
“兩種可能,一是實彈操作現場有間諜,二是電腦被黑中病毒了。”
郎玮良一愣:“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想這個?”
宋思未吸了幾口氣,平緩地說:“前幾天領導來找過我,問了爆炸當天的具體情況,我就分析了一下,沒有刻意去想。
“你想不想吃什麽東西?”
他搖頭,笑着說:“我倒是想吃,怕我的胃不答應。”
“怎麽了?”
“聽醫生說,我的胃也被彈片射穿了,只能吃一些流質食物,不然估計就胃穿孔了。”
“你啊你……”郎玮良說着将手環套在他收上,詢問道:“需不需要我通知小燦?”
宋思未擡起浮腫的手看着手環,唇角帶着笑意:“不用,等我傷好的差不多了直接回基地,實驗打靶還得繼續。”
“我真不知道你們倆到底在鬧什麽矛盾,但我看得出你還在意她。你知道嗎?她這一年時間,把師父和師母當成親生父母來對待的。”
他笑了笑,自然知道這個“她”是誰,只說:“我們倆的關系不是你們想象的那麽簡單。”
“複雜事情簡單化處理不就完了,婆婆媽媽的什麽最煩人。”
他黑眸微微一動,問:“沈銘還在當副導師嗎?”
郎玮良索性拉了把椅子坐在床邊,回答道:“沒有,你走之後他也就辭職了。我勒個乖乖,原來他是沈氏集團接班人,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是啊,人不可貌相。”
郎玮良支着下巴問:“你真的不準備告訴冉小燦嗎?”
“嗯。”
郎玮良斂了笑容說:“雖然我很想八卦,但我還是尊重你的決定。”
“謝謝。”
“跟我還客氣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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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底來了個倒春寒,冉小燦裹着棉襖走在積滿落葉的路上,取下脖子上的圍巾轉身圍住小塵的耳朵,說:“這樣暖和一點。”
冉小塵将圍巾還給她,将棉衣的拉鏈拉到最上面,帶上帽子:“我不喜歡你圍巾上毛茸茸的東西。”
她愣在原地,琢磨很久,以前怎麽沒有發現小塵不喜歡這些呢?她轉頭看見馬路對面的軍總醫院,對小塵說:“聽說軍總的腎內科很不錯哦,你以後要不要在這裏複查?”
“不用了,附二院已經很好了,而且……”醫藥費有優惠。
“而且什麽?”
“我以後是附二院的醫生,理應給附二院的同事創造收入。”
冉小燦從不吝惜對冉小塵的誇贊:“這也算友愛同事,給你點個贊。”然後挽着小塵的手離開了軍總醫院的大門。
冉小燦後來知道宋思未當時在軍總醫院時覺得,有些人錯過是一時,有些人錯過卻是一生,她希望宋思未是前者,沈銘是後者。
四月中旬時C市在倒春寒後一秒鐘進入了夏天,随便動一動都會出一身汗。
學生在小學時的最後兩個月,冉小燦的壓力可想而知。
午飯時冉小燦接到沈銘的電話,他聲音很低沉:“我在校門外,你方便的話出來一趟吧!”
她思忖良久,說:“我中午還有點事……”
“冉小燦。”
“嗯?有事嗎?”
“如果我說我找你真的有事,你出來嗎?”
她扶着額頭想了想:“好,我馬上出來。”
冉小燦走出校門後一眼就看到了那一輛黑色的商務車,她猶豫片刻才走過去,敲了敲車窗問沈銘:“你找我有什麽事?”
“先上車。”
她坐進車內,冷氣吹得她有些涼,還沒反應過來時沈銘遞給她一個厚厚的文件袋。
她沒有立即接過來:“這裏面是什麽?”
“你自己看吧!”
她記得一年多前,也是沈銘給的資料,斷了她和宋思未的緣分,那這一次的呢?又是什麽?
冉小燦打開資料,是醫院軍總醫院拍的X光片,再看上面的病人資料:宋思未,男,三十二歲。她大腦一片空白,接着一張一張往下看,再看到幾份病危通知書的複印件時憋紅了眼,顫抖地問:“這……你……真的是宋思未的嗎?”
沈銘望着語無倫次的冉小燦,心下涼了一大片,而後沉悶地說:“上個月17號時導彈爆炸,他因為傷勢嚴重從基地送到了軍總醫院,這些都是他在軍總醫院的病歷檔案。”
“他……還好嗎?”
沈銘轉頭凝視着她,忽地笑開:“明天出院。”
她感覺自己的舌頭都快卷成麻花了:“他還在C市?”
“嗯。”
她轉身準備下車,聽到沈銘叫她的名字。
“冉小燦。”
她回頭憋紅眼眶,大聲吼道:“我受夠了,你不要再拿小塵當籌碼了。我為小塵活了那麽多年,自私一回總可以吧!我今天去找宋思未,倘若小塵有什麽意外,沈銘,大不了我們同歸于盡。”她已經受夠了沒有宋思未的日子,好像踩鋼絲一樣,沒有依靠,只有恐懼和孤獨。
沈銘莞爾一笑,溫聲說:“去找宋思未吧,祝你們幸福。”他一年來他和冉小燦的關系并無發展,反而惡化得不成樣子。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也只有潇灑放手了。
冉小燦愣了很久,不自覺放軟了聲音:“謝謝你。”
她下車後攔了一輛出租車,着急道:“師傅,麻煩您去軍總醫院。”
作者有話要說: 四哥哥想要是下一章還不讓他們倆見面,你們估計會揍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