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就為了屁大點事兒。”葉丹青從椅子上站起來, 将手中的錄音筆在康韻雅的面前晃了晃,“我會把錄音放出去。孔婵和她的家人都等着這一個結果。”
康韻雅沉默良久, 滿臉淚痕地點頭。
岑言看看兩人,忽然問了句, “那你呢,你在其中幹了點什麽?你剛才沒說。”
康韻雅嘴角扯出一個幾近自嘲的弧度。
在這件事情發生之前,孔婵似乎有所猜想一樣,對于錢慧娴很不喜歡,也很防備。所以錢慧娴壓根碰不到孔婵的生活用品。無奈之下錢慧娴只能将目标放在了宿舍的另外兩人身上。
也就是康韻雅和另外一個叫做陳蓮的女生。
他們兩人在M大算不上風雲人物,保研也沒他們什麽事兒。大概是有自知之明, 所以兩人和孔婵相處得其實還不錯,至少不會面上一套和背地裏一套。
他們都沒想到最後錢慧娴會把這樣的‘重任’交給她倆。
短短的幾句話, 康韻雅說得萬分艱難。當年的事情被她強硬鎖在心底。如果不是因為孔婵複仇, 錢慧娴等人突然出事。或許康韻雅和陳蓮還和什麽也沒發生似的, 繼續過自己平淡的日子。
而現在, 他們終究要為過去的一切負責。
葉丹青和鐘亭兩人了解完當年的真相之後便離開了, 大概是為了擔心又多一條人命, 是以他特地讓岑言和徐卿留在醫院陪康韻雅。
對此,徐卿一開始是極其不願的,可看看岑言, 到底還是把所有的話都咽回去了。
兩人坐在病床邊上的沙發上, 低頭玩手機。
康韻雅自從葉丹青走後,便靠着床頭的枕頭,一雙眼睛無神地望着前方的白色牆壁。病房的窗戶開了一條縫, 高樓外的風一吹,揚起她貼在耳邊的幾縷發絲。
康韻雅從沉默中回過神來,突然啞聲問了句:“我會死嗎?”
岑言和徐卿同一時間擡起頭來,視線從手機上轉移。徐卿手肘抵在沙發扶手上,撐着下巴盯着她看,“你想死嗎?”
Advertisement
“誰會想死呢。”
“是啊,誰會想死呢。”徐卿低笑了一聲,“你們對孔婵下手的時候就應該知道因果輪回,報應會來才對。”
沙發另一側的岑言難得聽到徐少說如此正經的話,一下子還有點反應不過來。
“幹嘛這麽看着我?難道我說錯了?”
“沒有,說的太對了所以我有點意外。”岑言沖他露出一個笑容,下一秒鐘就被徐卿給強硬地轉了腦袋回去。
徐卿和岑言兩人在病房內待了整整一夜,前半夜的時候很正常,病房外邊的走廊內還有醫生護士或者其他病人走動的聲響。可十二點一過,整個醫院似乎都安靜了下來。
徐卿看過不少的關于醫院的恐怖故事,感受到氣氛一下安靜,心髒忽然開始砰砰砰的跳動,那聲音從胸口一直傳到了耳內。
岑言站在病房的窗前。康韻雅所在的病房位于十五樓,站在窗口向下望去的時候幾乎能将附近街道繁華的夜景都收入眼中。路邊路燈亮起,街道兩邊店鋪的廣告牌還閃着光。
可醫院卻像是一個特別的地方。
病房內的白熾燈閃爍了兩下,在岑言和徐卿擡頭看去的時候還完好無損的亮着。
康韻雅似乎突然感知到了什麽,她突然雙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整個人都縮在了被子裏,抖成了篩子。
岑言走過去的時候,聽到她在不停的喃喃,“別來找我……對不起……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她回頭和徐卿對視一眼。
徐卿打開門,目光在走廊內瞥了一圈,走廊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唯有附近兩個病房對出來的燈亮着。
徐卿側着身子向走廊盡頭電梯那邊看過去的時候,眼睛忽然花了一下,似乎隐隐看到了一個矮小的身影挪過來。徐卿心中忽然咯噔一聲,毫不猶豫地立馬轉頭關門。他将背抵在門板上,一眼便看到了正注視着他的岑言。
他覺得自己的嗓子眼有點幹,艱難的說出一句:“孔婵好像來了。”
話音剛落,外面便響起了岑言很熟悉的的輕輕緩緩的歌聲。
孔婵唱歌非常有特點,聲音完全可以用空靈來形容。就是那種站在空曠田野之中低聲輕吟,最後傳到了在遠處圍觀的人耳中。
康韻雅在聽到歌聲的那一剎那,突然放聲尖叫。
門外的動靜停了一瞬。
‘篤篤篤’
一下一下的敲門聲仿佛敲在了每個人的心上,康韻雅被吓暈過去躺在床上。徐卿和岑言相視一眼,眼中滿是無奈——
現在仿佛是他們兩個在接受懲罰。
“我倆咋說?”徐卿無聲的問了一句。
岑言沉默了一下,對着徐卿指了指他的身後,随即自己上前一步準備開門。一見到她的動作,徐卿整個人都驚呆了——
啥玩意兒?還主動給開門的啊?
徐卿很想撬開眼前這個小姑娘的腦子看看裏面到底出了什麽問題。不過眼見着岑言已經轉動了門把手,他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一步。
就前幾件案子來看,這群鬼對于岑言還是非常友好的。所以……應該不會出事吧?
想是這麽想的,但徐卿的心髒還是像被人緊緊拽住了似的,有些喘不過氣來。
他張張嘴正欲說什麽,岑言已經速度極快地将門給打開了。
瞪大眼睛看到站在門外的女鬼時,他下意識地一個退步,咽了口口水。
這是岑言第一次近距離的看到孔婵。
她見過孔婵的照片,雖然稱不上多漂亮,但也是個清秀佳人。而現在,這張臉上滿是細碎的劃痕,當時在走廊上她都未注意到。
而且,孔婵的那雙紅色眼睛根本就不是眼睛,而是兩個滿是血的洞。孔婵微微一動,那空蕩蕩的眼睛裏便滾下了一行血淚,落在臉上卻又很快消失不見。
她就這樣站着,穿着很簡單的白T恤和短褲,被折斷的小腿落在後面的地板上。
岑言的嗓子很幹。
孔婵歪了歪頭,臉上緩緩露出了一個笑容,她輕輕地道:“你好。”
她說話的聲音和方才的歌聲沒什麽區別,都帶着一股子溫柔的意味。可這樣的溫柔配上她那張恐怖又陰森的臉,着實讓人感受到了幾分詭異。
孔婵見着岑言不說話,又出聲問了一句:“我可以進來嗎?”
岑言點點頭,“當然。”
岑言看着孔婵慢慢的挪動着斷腿跨過門檻,下意識的伸出了一只手扶住了她的手臂。孔婵似乎很震驚錯愕的看了她一眼,岑言愣了一下,收回手,“不好意思。”
孔婵笑着搖搖頭,“謝謝。”
孔婵走到了病床邊上站定。
岑言動作輕緩地關上了門,靠在門上看着孔婵的動作。
孔婵那雙空洞的眼睛直直望着躺在病床上陷入完全昏迷的年輕女人,她伸出手去輕輕地碰了碰康韻雅的臉,手卻輕而易舉的穿透了她的身體。
她笑了笑。
“你們在這裏等我,是要制止我嗎?”
岑言和徐卿對視一眼,徐卿緊緊閉着嘴沒說話。見狀,岑言頓時無語的瞥他一眼,開了口,“按道理來說,的确是這樣的。那麽你呢?”
“我死的時候就告訴自己,有朝一日我一定會回來的。到時候他們所有人都不得好死。”孔婵說着,面目忽然變得猙獰恐怖起來,空洞的雙眼不斷地流着血淚,蒼白的臉上浮現起青黑色,她張開嘴的時候,牙齒瘋狂長長。
仿佛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岑言舔了舔有些幹裂的唇,斂下眸子緩緩道,“如果換成我,我和你會是一樣的想法。但是,或許你應該留一條命給她。”
岑言看了眼昏迷不醒的女人一眼。
“雖然葉組打算将錄音曝光,但是法庭上有被告或許會更好一點。孔婵,你的父母等那一天很久了。他們想要光明正大的真相和道歉,要所有人都知道事實。”
“岑小言說的對。”徐卿小聲地應和了一句,下一秒注意到孔婵轉過來的腦袋,立馬咳嗽一聲用更加小的聲音嘟囔,“我随便說說,你別介意。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不過看在我都站在你這邊的份上,給點面子吧……”
徐卿真心覺得鬼這種生物真是他撩妹路上的滑鐵盧。
他也是到了這種時候才知道原來自己竟然這麽得讨鬼厭。
這簡直不可思議好嗎?
徐卿還在惴惴不安,然而令他沒想到的是,孔婵竟然沖他笑了笑。雖然孔婵的模樣如今看上去有點可怕。但也不知怎麽的,徐卿愣是從中看出了一點溫柔……
是他眼瞎嗎?
孔婵慢慢走到岑言的身邊,緩緩伸出手扣住了她的手指,她仔細的盯着她的手,仰起頭笑得很好看,“你一直給我一種很熟悉很親近的感覺。而且……這是我這麽久以來,第一次觸碰到人。岑言?”
岑言點點頭,“對,岑言,我的名字。”
“你說的對,我應該留她一命。”孔婵道,“事實上我從一開始就是這樣想的。今天出現在這裏,只是很想見見你而已。也讓你見見我。”
“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我還挺喜歡你的,之前只跟你打了個招呼就走了,有點倉促。謝謝你們幫我,不過或許我會讓你們失望。人都是我殺的,包括那個和我無關的男孩子。而且……他不會是最後一個。”
話音落下,孔婵朝她揮揮手,一下子便隐去了身形。
岑言回味過她的話來,臉色一下子就變了。她伸出手指敲了敲耳釘,茱莉亞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飄在空中,語氣還有些迷茫:“姐姐。”
“茱莉亞,有沒有感覺到這裏還有其他的鬼?”
“啊?沒有啊。”茱莉亞眨眨眼睛,“好像走了。”
“那你能不能把她找出來?”徐卿也意識到事情不對勁,這會兒眉毛擰成了一團,湊到茱莉亞的面前問道。
茱莉亞完全不了解事情經過,不過她也知道這幾天自家姐姐在為什麽事情忙得頭暈眼花,認真的思考了下徐卿的問題,随即搖了搖頭,頗為正經道:“估計不行。我們西方鬼找不着東方鬼。”
徐卿:“?”
岑言:“?”
“我耳朵瞎了?”徐卿用一種不可思議的語氣問道。
岑言想了想,點點頭,“我也瞎了。”
兩人對視一眼,岑言敲定了接下來的方案,“你在這裏陪康韻雅,我去M大找孔婵。”
徐卿對岑言的想法有點遲疑,可看看還躺在病床上的年輕女人,只能低咒了一聲。
為了以防萬一,岑言還将茱莉亞留給了徐卿。
一人一鬼大眼瞪小眼,茱莉亞一直在徐卿的面前飛來飛去,看得徐卿有點眼睛疼,忽然一伸手就把對方給拽住了。
茱莉亞:“你要是敢打我,姐姐不會告訴你的。”
徐卿哼笑一聲,“小崽子,那你也得有證據。不過,只要你告訴我為什麽你不喜歡我,我就放了你。”
茱莉亞立馬給了徐卿一個鄙視的小眼神,“不喜歡就不喜歡,還需要理由嗎?”然後裝模作樣的張大嘴巴,低頭想要啃在徐卿手背上的時候,徐少飛速松手。
茱莉亞沖他做了個鬼臉。
另一邊,匆匆趕到M大的岑言在大門口轉了一圈,發現M大的大門緊閉,饒是旁邊的小門都被關上了。而保安值班室內卻一人都沒有。
她在學校四周轉了一圈,利索得爬上圍牆,坐在了圍牆上端。
爬的時候沒感覺,等到了高處,她才發現這圍牆還是蠻高的。岑言單手托着下巴尋思着究竟該用什麽樣的姿勢跳下去。右肩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她猛然大驚,一回頭,對上一張五官精致,面帶笑意的俊臉。
岑言:“你怎麽在這兒?”
“給徐卿打了個電話,他說你來M大了。”男人低聲笑了笑,又看了圍牆下,沖她挑眉問道:“我去下面接着你?”
“我自己可以。”
“你确定?”
岑言沉默良久,憋出了幾個字:“那你先下去。”
謝南錦聞言,沒忍住,頓時便笑了。這麽點高度對于他來說真沒什麽困難的,輕松一躍便平穩落在地面上,他張開雙臂,桃花眼潋滟,“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