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賈家打算

黛玉坐在回府的馬車上,仍是心緒不寧,今日保寧侯府之事,想來實在驚險,倒不知那位謝公子為何護着婵婵。

鳳姐兒最是爽利愛說笑,早已拉着黛玉的手将此事細細問了,這才揚眉笑道:“果然是姑媽的遺澤,妹妹的好福氣!如今得了保寧侯夫人的眼,好多着呢。”說着撩起簾子看了看後頭跟着的一乘小轎,裏面坐着的可是保寧侯夫人的奶嬷嬷!

黛玉應了一聲,心中想的卻是商婵婵護着她的樣子。

心內悲喜交加:喜則有這樣一個貼心的妹妹,悲則卻不是嫡親的姊妹,自家在榮國府又全然做不得主,不知二人何時能再見了。

這樣一想,又落了幾滴淚。

因鳳姐兒機靈,早打發了兩個丫頭回來将此事先大略禀明一番,故而等她們入了賈母的屋子,發現賈母、邢夫人、王夫人并薛姨媽母女都已經等在房內了。連着寶玉也坐在當地,見黛玉進來,忙喚道:“林妹妹。”

因陳嬷嬷也跟着入內,賈母便将介紹初入榮府的薛家母女之事撇在一邊,先顧黛玉這邊。

陳嬷嬷口聲簡斷條理分明,将此事按照商婵婵的說法一一道來,而後道:“我們夫人叫老奴先行來給史太君賠不是,可憐林姑娘千尊萬貴的官家大小姐受了屈辱,來日我們夫人必帶着姑娘親自登門拜訪老太君的。”

賈母聽到一半時早已将黛玉摟在懷裏安慰道:“我的心肝,今兒真是難為你了。”聽陳嬷嬷說完又道:“侯夫人也太外道了些。”

陳嬷嬷笑道:“夫人說了,我們老爺已經往禦前去了,只怕南安王府會到處走動,老太君不必在意,随意應承便是,一應的後果自然是我們侯府擔起來,絕不能連累榮國府的。”

“當年我們夫人初到姑蘇,十分寂寞,唯有林夫人可堪陪伴,誰料得如今天人永隔。夫人見了林姑娘便道是自己女兒一般,如今林姑娘受了委屈,夫人便派老奴在表禮外再送上一份薄禮,請林姑娘收下。”

賈母摟着黛玉道:“我兒女三人,最疼者唯有玉兒的母親,如今她在姑蘇去了,正是帶了我的半條命去。侯夫人這樣疼愛玉兒,只怕我那敏兒地下有知也只有感激的。來日我們兩家多往來便不辜負侯夫人疼愛之心了。”

說着老淚縱橫。

陳嬷嬷心道:這位史太君果然是個人物,這話說的既自持身份又拉了交情。

既然将事情辦完,陳嬷嬷自然告退,還不動聲色的看了賈寶玉一眼:滿屋子都是姑娘小姐,還有表姑娘在這裏,他如何大喇喇的坐在這裏不動?但旁人家的事兒與她無幹,她只領了賈母一個極厚的賞封兒便告辭離去。

這邊鳳姐兒猶自在湊趣:“老祖宗不知道,保寧侯夫人有多喜歡咱家林妹妹,便是摟着掉眼淚的親閨女時也不忘将咱們林妹妹也抱在懷裏,生恐委屈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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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大姑娘更不必說,今兒這番鬧劇還是因着大姑娘只同咱們林妹妹好,這才惹出來的。”

賈母神色極為慈愛,只笑道:“敏兒有臉面,玉兒又這般才貌,誰能不愛?”

王夫人手裏緊攥着佛珠,笑道:“果然林姑娘是有福的,與別個不同。”說完又道:“鳳哥兒便沒瞧見你薛姨媽來京了嗎?”

王熙鳳何等伶俐,一聽就知道王夫人不痛快了,連忙拍了拍自己的臉頰:“該打該打,我今兒也是見了大場面糊塗了,竟把姨媽忘了。”

賈母這才又叫黛玉及三春姐妹四人見過薛姨媽母女。

薛寶釵只覺得心口發悶。

在她進京之前,可謂是淩雲壯志,目下無塵。榮國府庶出的姑娘不必說,而這位客居的林姑娘父親雖是二品大員,但究竟入不得京,算是無可依靠的。

寶釵從來自恃才貌遠超她人,世所罕見,所以對這幾位素未謀面的姑娘都頗為瞧不起。

但如今一照面,只見這林氏黛玉雖面帶憔悴,然而那等絕代姿容,氣質風韻卻不曾折損分毫,看得她心直往下沉。

就算抛開黛玉不說,賈家三位姑娘也各個不俗,讓她的十亭傲氣到這裏已然折了七亭。

何況方才保寧侯府的嬷嬷字字句句說的分明,黛玉是如何得保寧侯夫人的心意。那可是保寧侯府,本應是送她上青雲的好風!黛玉又不入宮待選,何苦要越過她争這份臉面呢。

待日後就算她有機會再去保寧侯府,有黛玉珠玉在前,只怕侯夫人和大姑娘也不會再對她多有青眼了。

想到這兒,她不由有些嫉恨怨怼之意,心裏只模糊覺得:這位林姑娘本該不如她,被她時時踩在腳下才對!如今這般颠倒,讓她十分不舒服,黛玉嬌花軟玉一樣的容貌,更看得她如鲠在喉。

只是寶釵天生穩重過人,心底的打算從不露出來,便是心頭那股子炙火,也只靠冷香丸壓着,倒是一副任是無情也動人的模樣。

寶玉今日本大喜見了寶釵這樣端莊貌美的姐姐,然而他心裏眼裏畢竟只有黛玉一個,如今聽黛玉受了好大的委屈,早就把寶釵抛到一旁,圍着黛玉問長問短,百般低聲下氣的哄她。

這下心頭火起的人就要再加上王夫人了。

賈母倒是樂得看兩個玉兒親近,今日黛玉更是得了好大的臉面,于是越發道:“好了寶玉,你妹妹今兒累着了,我不許你再擾她,明兒你們再好好說話吧。”

說着命鴛鴦親自送黛玉進去歇着。

薛姨媽母女告辭後,賈母遣散了小輩,又揮手讓邢夫人也走,只留下王夫人道:“玉兒如今有這個造化,元春的事情倒簡單了。”

王夫人聞言也露出了笑容:她不喜歡黛玉,但并不妨礙她用着黛玉。

在她心裏,最好将林家上下的骨頭渣子都利用幹淨才是,還有她那個早死的小姑子賈敏,誰成想死了還有幾分用處,讓她不由感慨自家姑娘果然是有大運氣的,連死人都得給她鋪路呢。

與此同時,保寧侯府也在論及元春之事。

商婵婵早被父母叫人壓回去歇着了,商駿自願回去讀書,商骥覺得他需要時間平複受到創傷的心靈,于是只有長子商馳陪在父母身邊。

江氏描得細細的眉微微蹙起:“說起榮國府送進宮的那位嫡出大姑娘,我跟婵婵都曾親眼見過,那日入宮拜見娘娘,她也在鳳景宮。”

“聽聞她原本是在母後皇太後跟前做女官的,如今被送去了娘娘那,不拿強拿不動強動的奉承人。偏又是做不慣伺候人的活計,将茶杯子打碎吓着了婵婵。”

“今兒這事兒黛玉那孩子受了委屈,便是為了她我也得親自登一回榮國府的門,不然只怕她們更将孩子作踐了。可老爺也知道,我但凡一上門,她們必要有所求的。”

商铎唇邊便含了一抹似笑非笑的譏諷之意:“人道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如今的四王八公,當真不過如此:男人掙不到前程,便叫女兒去賣命。”

他保寧侯府雖也出了一位淑妃,卻不是這樣自己巴巴送進宮去的。

還是太上皇當年做太子時,□□親自賜婚。正是為了太子妃,也就是如今的母後皇太後九年無所出,被診了是不能生育的,這才又擇選了兩位官宦人家的嫡女做了側妃。

“老爺也別小瞧了人去,寧榮二府的男人我們婦道人家自然不曉得清濁,但他家的姑娘們卻都是難得的好。我在宮內也瞧了一眼——宮女不得塗脂抹粉,連身上的首飾都不能超過三件——就這般簡素,卻也看得出這賈氏是個絕色的美人呢。”

保寧侯搖搖頭:“聖上的脾性,她便是仙女下凡也是無用。”

當今聖上只比保寧侯小三歲,名義上是舅甥,實則是摯友:當年聖上奪嫡争位何等艱難,保寧侯府作為至親是下了死力的,當真是心腹中的心腹。

連着保寧侯在江南連呆六年也是為了當今,如今也算是功德圓滿一朝翻身了。

所以保寧侯極為了解當今的脾氣:那真是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在旁人眼裏,四大家族是同氣連枝,在他眼裏那可是蛇鼠一窩。

重點只在于什麽時候連窩端走。

江氏聽他這樣看不上榮國府,不由更心疼黛玉,埋怨道:“林夫人一朝病逝,林大人倒當真狠心,這樣嬌弱的女兒送到旁人家去養!”

商铎點頭:“馳兒,你今晚就去将給林如海的信寫了,明兒就叫驿站給我挑最好的馬,快馬加鞭給我送到林家!”

說完又對江氏笑道:“我告訴夫人一個巧宗,待你去了賈家,她們若有所求你只管應下來——順水人情不要白不要!陛下确實準備納了賈氏,倒不光賈氏,還有鎮國公府牛氏等幾人。”他露出了笑容:“四王八公家好東西可不少,你替她們完了如此一件大事,還愁她們不謝你?也給我們婵婵多攢幾件嫁妝。”

江氏啐了一口道:“老爺這話說的,難道咱們家還不如只剩下空架子的寧榮二府了?別叫我說出好話來了,便是不靠着你們商家,單憑我江家的嫁妝,我女兒也不能叫人小瞧了去!”

作者有話要說:  商婵婵:讓我瞧瞧賈家哪位又在利用我林姐姐,我這裏還有周靜然同款大禮包相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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