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契交偶然(1)
第十章 契交偶然(1)
秋意漸起,涼雲幾絲,一行秋雁于高天飛遠,幾分秋日味道愈發濃郁。正午的陽光卻是和暖,洋洋灑灑地散在小庭裏的林木上頭,卻見蕭蕭木葉悠然而落。庭裏青楓愈發鮮妍起來,烈烈得似火而燒,在紛揚的光華裏愈發得灼眼。
蕭舒朗懶懶地歪在榻上,只斜斜地撥開一扇窗縫兒,看着外頭院子裏的秋色,神色頗有些恹恹的。他随手撿着小桌上青釉碟子裏的果子來吃,仍然是覺得心頭悶悶的。正這般懶怠地打發時候,忽聽得一把兒清亮的嗓子笑道:“喲,來我這兒白吃白喝還這般自在得意呵!”
蕭舒朗略略歪歪頭笑道:“喲,大忙人兒!”他也不起身,只看着來人斜一斜眼睛,“榕哥兒,不是說往南邊兒做買賣去了,這才多早晚就回來了?”
那被他喚作榕哥兒的便是這歸林居的老板,符清榕。符清榕也不和他做那些虛禮,他本就不拘些什麽,幾步走過去便坐在榻邊兒上,笑道:“瞧把你美得,簡直賽活神仙了。”一邊說着一邊撿那果子擱在口中,含含糊糊道,“你只不知,南邊兒風土果然與衆不同,卻是有趣得緊,待你有時候了,我便帶你去頑。”
他随口說着,卻不由笑起來:“只恐你不得空兒,瞧你天天為了朝事滴溜溜地轉,你這還沒承上爵的就這樣了,到時候恐怕連人影兒也沒了。”
蕭舒朗只把一把兒果子塞到他嘴裏去,道:“可堵上你這嘴,什麽都瞎胡吣。”
符清榕涎着臉笑道:“你可不知道,南邊兒那姑娘水蔥似的,水靈着呢,啧,你只享不得這齊人之福。”又道,“你同着那位怎麽着了?只見你天天替他憂心這憂心那的,倒不見他來對你好好上一上心。”一邊說着一邊不由撇撇嘴。
蕭舒朗擰一把他的臉頰,笑道:“白生了這一副好面皮,一張嘴開開合合的總管不住。”他眉頭擰了擰,“前兒他家那小的病了,這會子剛好了些,他家又來人,我不便過去。”說着,不由輕輕嘆口氣。
符清榕道:“你這又當爹又當媽的,只還不是自己的,我若是那人,我都要收了你的。”口裏雖是頑笑着,他心裏卻清楚,“我只問你,你們二人究竟做了打算沒有?”
這話問的蕭舒朗一怔。
蕭舒朗略略搖搖頭,黯然道:“我也知道這不是長久的法子,只是究竟能何如。”他太息一聲,“也便是我現下年輕,若說過上兩年,我竟不知如何同我爹交代。”
符清榕按一按他的肩膀:“你也說你年輕,興許過兩年你待他的心也就淡了。”他雖是如此說,然這些年種種他皆看在眼裏,知曉舒朗這心卻不能斷。“從前你哪裏是這瞻前顧後的性子,咱倆一處耍也沒見你這樣。”
蕭舒朗笑起來:“那怎的一樣。”
原這符清榕家裏頭世代經商,錢財雖不缺,只是身份終究次一等,自然入不得旁人眼裏去。這兩人相識也是偶然,後來他爹蕭溫瑜曉得了自是不許,然而擰不過蕭舒朗這性子,因着二人愈發要好起來。
符清榕面上輕松,心裏卻實是為着舒朗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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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來這些人養這麽些小玩意兒也是美談,只是哪有人真為着這個上心的,若傳出去,自然教別人看卻不起,恐怕一時要傳成笑話兒的。然而他這發小兒,他們自小也是一處游樂,好端端地就看上這麽一個人,偏生這人身份還顯貴不同,從此便真真收了心去,再不同他一徑出入那煙花柳巷、章臺青樓之地。
又偏生那人年長他數歲,也有了自己的骨肉,誰知那人究竟有無定性的。公子王孫多薄情,他知道舒朗瞧去多情,實則癡情得很,他只怕他這摯友因此而傷。
符清榕輕輕嘆口氣,終究不知要說些甚麽,只岔開話題去:“我這間兒屋子的趣味,可不是讓你斜開着半扇窗瞧的。”他一邊說,一邊起身将四面雕花木窗打開,“正是正午好光景,外頭木樨開得極好,也不必随便熏什麽香,聞這花果子香氣最凝神靜氣。”
蕭舒朗笑起來:“這窗戶一開,果然四面通風,恐怕我得披件兒衫子了。”他自然知道這屋子的妙處,他們相交甚篤,自然是知根知底兒的。這幾扇窗皆打開,四面林子裏的風拂面,又是清爽又是怡然,若看累了這景兒,略一歪頭便是歸林居的正門口兒,人來人往,卻又熱鬧。這屋子卻在樓上,下頭嘈雜也煩不到他們,果然是好去處。
蕭舒朗正瞧着樓下頭熱鬧的情形,正看到那幾個熟悉的影子,不由“暧呦”了一聲,一時卻激起了符清榕的好奇心:“喲,怎麽着了,蕭公子也能吃一驚?”
“可不是吃一驚,”他笑道,“常年在宮裏頭的人竟然來你們這兒,可不是你們的榮幸嗎。”
符清榕聽這話一驚,道:“你可別唬我,我膽兒小着呢。”
蕭舒朗“噗嗤”一笑,道:“我就知道你這裏瞎想,”他斟酌一番,又怕多言給符清榕帶來甚麽麻煩,因笑道,“以前我給當今聖上伴讀時結識的同僚,正好和我遠道請來的大夫一起來吃飯,可不是奇了嗎,我倒覺得這倆人八竿子挨不着呢。”
符清榕提不起興致:“你這心裏就剩下你們家那位的事兒了,一是朝政,一是大夫,小弟佩服佩服!”
蕭舒朗觑他一眼笑道:“那位大夫的千金卻是沉魚之貌,只可惜......榕哥兒你無緣見咯。”
符清榕知道他逗自己頑,他也得趣兒,故意道:“如此佳人,那小生自要去奉陪一番。”
兩人瞧着彼此,一時忍不住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