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2)
第十四章 疑窦叢生 (2)
天色尚好,晴空滿是明媚的意思,暖暖曬在衆人身上,很是一番和暖的意思。他們愈是南行,愈發覺得天氣暖和起來,和北地的氣候當真是大不相同的。
行止與清榕坐在車馬裏随意說着話,兩個人雖是境遇不同,然而為人皆是一片赤忱,因此走了這樣久一直是頗為投機。
雖是暮秋的風,其中寒涼意味卻不甚,只已有一點甜涼的氣味,将車子的簾绡吹的軟軟蕩蕩,送進來一絲絲清甜的味道。清榕聞着這氣味笑道:“不知是什麽花果這樣香甜的味道。”
行止也覺得清甜撲鼻,笑道:“京城的花果和南邊是大不同,到了南邊這裏,當真是愈發長了見識。”
甜風将簾子拂地輕輕軟軟,行止透過車窗子瞧去,正瞧見邊兒上顧七慕益之共騎一匹馬,兩人說說笑笑的,很是暧昧。行止忙側開眼,偏生又沒忍住地瞧過去,只見顧七是滿面堆笑,觀之溫潤可親;慕益之面色卻是淡淡,然而仍是時刻注意着周圍情形,忽然眼睛便對上行止的,行止吃了一驚,也不好躲閃,忙朝着慕益之笑一笑。
清榕撩開簾子,大聲笑道:“顧七兄弟,騎馬可累了沒有?不如進來擠上一擠?”
顧七笑嘻嘻地勒一勒馬,兩人漸漸走到馬車邊兒上去,嬉皮笑臉地道:“天氣這樣好,躲在車子裏做什麽,又有美人作伴……”話至最後,只聽得顧七猛地“哎喲”了一聲,嘶嘶吸着涼氣,“不妨事不妨事,我最歡喜騎馬的啦!”前頭因着慕益之掐他一把,他那話只是咕咕哝哝的,車裏兩個也未曾聽得清楚。
慕益之惱他口無遮攔,輕輕翻一個白眼,便偏過頭去,也不喜歡多說什麽。顧七也不在意,哂笑道:“錯了錯了,你可別一邊又生氣去。”說着又朝着行止清榕擠眉弄眼道,“兄弟,等有時候,咱就大吃上一頓,這一路上可把我難為壞了。”
行止只坐在一旁,暗暗瞧着顧七。打從遇上兩人,這已經是又走了許久,他瞧着顧七的模樣也不像是什麽心中溝壑城府頗重的人,因着更是起了層層疑慮。他斟酌片刻,道:“咱們還有多久到密州的?”
清榕還未來得及說道,只聽顧七開口笑道:“這馬上過準安的地界兒啦,前頭就到家啦!”
行止嘆一聲氣,實是覺得自己這裏是多心的了。像這樣一個胸無城府、天真爛漫的人,到底能有什麽陰謀詭計的呢?他忙朝着顧七笑一笑道:“密州那邊……”話還未完,忽然聽見前頭吵雜起來,他和清榕不放心,忙朝前頭看去,卻是一夥強人圍住了前頭,正想劫財越貨。
顧七也瞧出這意思來,火氣一下子就竄上來,氣罵道:“在爺的地界兒上也來撒潑!”他勒一勒繩便想過去,卻見慕益之止住他,穩聲道:“等着。”
顧七扭他不過,只好作罷,然而面上還是憤憤:“這起強人膽子也忒的大了!”
行止瞧着這情形,心中也是為着清榕擔憂不已。他這數月已遇上了一生從未經歷的數事,只是遇上強盜卻還是頭一回,他還是心中不免有些墜墜。
清榕安慰他道:“別怕,咱們的人也不是吃白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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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止點一點頭。兩人走出馬車去,卻聽清榕道:“各位好漢,在下家在密州,可否通融則個,放在下過去?”他一邊說着,一邊朝着身邊家衛使個眼色,“這些銀子還請各位好漢拿去喝酒,不成敬意。”
清榕面色和氣,豈知對方卻是不饒人,硬是要扣下車馬錢財,兩方劍拔弩張,登時便要動起刀子來。行止見狀,緊緊攥住了衣衫的一角,用力地屏住了呼吸,眼光中露出些緊張之意。他幼時雖是和修齊一處學些騎射拳腳功夫,然而終只能是強身健體,到了此處境地,再沒有旁的用處了。
只見那一夥強人登時便是動起手來,仗着手裏有家夥,很是肆無忌憚。雖說清榕出來身邊只有兩個家衛,其餘人也拿起家夥來,也不顧忌旁的,一并上去,一時便是塵土飛濺,好不熱鬧。
顧七登時踹了馬下去,随手從地上抄起一斷木便沖上去。慕益之瞧的腦袋都大了,這位小祖宗雖然做什麽都不成的,然而總是一腔熱血,這會子趁他不備,猛地掙開他的桎梏,立刻沖到前頭去了。
慕益之原是想作壁上觀,如此一來卻也無法,只得提步上去,緊緊護在顧七身邊,兩拳捶倒一個,只瞧着便知身手必是不凡
清榕只沒料想到兩邊登時動起手來,他本意是和氣作罷,不料想這夥人打家劫舍慣了,早成了一派脾性,不得必不肯罷手只好上去掰扯起來,此時仍不忘着叮囑行止道:“你千萬別過來,行止你只先往北邊跑,到時候咱們彙合去!”
行止哪裏能夠聽他的,自然也跳将下去,也憑着素日的底子将那強人掼倒一二。當此之際,他猛地瞧見清榕身子後頭一個強人朝着他舉起家夥來,他急道:“榕哥兒,快躲開後頭!”一邊說着一邊縱身往那裏過去,只是如何來得及,眼見得清榕後背要挨上一下子,“呼”的一聲一杆子木頭飛過,猛地打落下那人手裏的刀刃。
清榕驚地出了一身冷汗,身子微微打着顫,用力喘了兩下子。卻見一位青衫男子從側方飛身跳出來,徒手便卸下賊人的武器,猛地将人掼倒,上手便捶幾下,直是把人打得眼冒金星,再動彈不得。那人搶上去便是一番拳腳,又将人提起擲倒,不過多時,這一位便把人打得四竄,撒腿落逃。
清榕發髻微松,鬓發散亂,此時也顧不上梳整,忙上去作揖謝道:“多謝英雄相救!”
方說完,只聽那青衣男子清冷道:“不必。”
行止頭先只覺得這人有些面熟,此時卻是猛地想起來,不由“嗳呦”一聲出來。
清榕還未注意這人模樣,此時聽了聲音,一下子笑道:“怪道何處不相逢!原來是臨安兄!”
穆臨安不意此處竟遇到相識的人,定睛一看卻是他。當日之事歷歷在目,只是他不喜清榕做派,因着也未記下清榕的名字,只拱手道:“在下告辭。”
“斷斷不可!”清榕一下子握住穆臨安的袖子,“臨安兄,你救了清榕的性命,清榕必将報答臨安兄的大恩,若是臨安兄這番又去了,可教清榕哪裏去尋呢!”
穆臨安面色不變,道:“清榕兄當真不必多謝,我素來如此,便是換一個人我也要相助的。”
清榕多半猜出穆臨安忘了他的名字,也不放在心上了,仍是笑道:“換一個人救了我,我符清榕也必報其大恩,更何況清榕與臨安兄還是舊相識,煩請臨安兄給個面子,光臨寒舍。”
穆臨安當日出來逛逛,今日恰到此地,兩人相遇多少算些緣分。他生性飄蕩,此時也不過随意四處游走,他暗暗想了一下,道:“既如此,卻之不恭,臨安便從了符兄的意思罷。”
顧七笑道:“可是熱鬧得很!”說罷,又很恨道,“這些賊人這樣猖狂,官府是做什麽吃的!”
穆臨安冷笑道:“官賊勾結,哪裏就想得到百姓的苦楚了。”他來這裏兩日,這些事情聽了兩句,也對這起賊人恨得咬牙切齒,本想尋個日子找些夥計上山把這起賊人端了,不料今日遇見,只得暫且趕退。
顧七皺起眉來,罵道:“回頭拔了狗官的胡子去!”
行止聽着此中緣由,心裏不由翻江倒海起來。原來天高皇帝遠,這些地界的官僚多有些不正之風,他們原在京城,本以為風平浪靜,誰知道這些不幹不淨的東西生生敗壞了朝廷的名聲。
行止心裏又是憂心又是焦煎,只得暗暗祈禱修齊肅正綱紀,祈盼天下漸漸好起來。他長長嘆一口氣,事到如今,他能做的也只剩這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