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錦繡歸雲(1)

第十五章 錦繡歸雲(1)

“歸雲軒。”

行止揚起頭,瞧着門匾上隽秀飄逸的字,不由念出聲來。他笑道:“歸林又歸雲的,我當真想不到是榕哥兒你的手筆。”

清榕笑起來,摸一摸鼻子道:“打小兒我不愛念書,也就我爹逼着我學了一手好字兒。”他一邊笑着,一邊忍不住瞧了一眼穆臨安。

穆臨安眼角微微露出一絲笑意:“原來是符兄手筆,當真是……”他笑着搖一搖頭,當真是人不如其字。其實他原與清榕無甚感覺,不過是不喜歡他這八面玲珑的做派。不過實際相交,他倒是覺得他私下裏頭和那時候卻是大不相同,因也略略對他改觀,不再冷言冷語相對。

清榕也沒深想他的意思,只是笑着道:“好歹到了家,咱們先好生地大吃上他一場。”他們進了密州城,清榕便将二人引他在密州常住的一處宅子裏去,衆人換了衣裳,這會子正是出來逛逛,也算是浮生半日閑事。

卻說顧七慕益之兩個何處去了?原來慕益之還未進密州城,便要拿出錢財來謝清榕,只是清榕左右不收,他只好作罷。顧七與清榕脾氣相投,兩人倒是互換了身上的玉佩,只約得改日再相見。二人便辭行了衆人,因着去了。

三人進了歸雲軒,一徑上了二樓,行止笑道:“這裏和歸林居擺設大不相同,意思也很是不一樣。”

清榕笑道:“我才沒有那樣雅興呢,舒朗和我打小要好,他當日聽我開館子,說什麽要插上一手,我正好樂的丢開手去,他倒是起了興兒,弄得一夥子文人騷客都往那裏去,我也只得感謝他罷了。”他摸一摸這把金絲楠木的椅子,“我就一俗人,雕金畫銀的就歡喜的不得了。”

行止笑道:“在這俗世裏頭,誰不是俗人的。”

穆臨安卻是自命清高些,不再搭話,不過是淡淡一笑。衆人落了坐,随口說着話,穆臨安聽着行止講話卻是來了興致,正投上他的脾氣,更覺快意,不由露出微微的笑容。清榕瞧着穆臨安,心裏頭不知是什麽滋味,只好道:“咱們坐在這好一會子,想吃什麽便點什麽,不必和兄弟客氣。”

行止忙作揖笑道:“恭敬不如從命,歸林居的吃食是精致極了,想了歸雲軒也定是個絕妙的地方。”

清榕聽這話很是受用,眼睛不由笑彎起來,正想說甚麽,忽聽夥計敲門道:“爺,外頭有人求見你。”清榕在密州交際也是甚廣,笑道:“當真不巧,我這裏兩位貴客,我且去同他們說明了再回來不遲。”

行止忙道:“待我們何必這樣見外,你只去忙你的便是。”

清榕笑着歪歪頭道:“哪裏是什麽要緊的事,我登時便要回來的。”一面說着一面忙忙地吩咐夥計先将那些拿手的菜式上來,這才歉意地去了。

行止和臨安兩個都不善與外人交際,只是這一路下來對彼此的脾性都有些許了解,兩個人雖不說話,氣氛卻也是融融,并不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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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止因不知外頭的事情,問道:“臨安兄,到了密州你有什麽打算的?”

穆臨安笑道:“我素來不喜拘束,手裏有錢就花,沒錢就節縮些,成日也沒甚正經事做。”

行止道:“臨安兄為人俠義,這些哪裏不是正經事?只是個人志向不同罷,我倒是頂想像臨安兄似的這般潇灑恣意,只是沒有臨安兄這一身本事,白教人恥笑了去。”他不過是說個頑話,自己說着便笑起來,穆臨安聽了也不由笑起來,兩人現下無酒,便對飲一杯清茗,直覺清爽自在。

行止又道:“只是行止有一事當真不明白,還望臨安兄指教。”

穆臨安笑道:“行止兄但說無妨。”

行止細細問道:“多聽說臨安兄行俠仗義,難道天下無道?為何衆生疾苦?”

穆臨安嘆息一聲:“我原也料想不到。原來我也是世家子弟,後來家道中落,當真是看透世間人情冷暖。此後四處游歷,更是看了世間百态。”他原不是話多之人,只是行止問的恰是他心頭所好,因此說起來更是快意。

穆臨安長嘆道:“我記得那一年洛地鬧了荒,我偏巧到了那裏去,那番情景直說是人間地獄也不為過。”他越想越覺可悲,“易子相食,人吃人都是常态,那竈前都是森森白骨,教人不寒而栗,這人不是餓死,便是被人殺死。”

往後的話他再說不下去,行止眼前仿佛就是那情景似的,他冷冷地打了個寒顫:“我只當書上寫的早已久遠,難道本朝本代竟還有這樣的事情?”他皺起眉來,“那年的荒我也記得,朝廷不是撥了大筆的銀子去赈災?那時我雖不大,可也是記得當時銀子花的流水似的,怎麽洛地仍舊這樣的情形?”

穆臨安聽了這話,咬牙恨道:“朝廷的銀子不過是一層一層又回到那些人口袋裏頭罷了!這些銀子哪裏能真到這些窮人嘴裏去?這一層層的官員,只曉得自己錢袋鼓不鼓,旁人的生死,尤其是這些平頭百姓的生死,他們哪裏會擱在心上!”

行止聽了這話,心涼了大半,原來天下烏鴉一般黑,修齊無論做了什麽,到了下頭,都被這一層層的蛀蟲給啃噬光了。他嘆息道:“普天之下,難道就沒了清官了麽。”

穆臨安道:“清官自然有的,只是清官多家貧,這日子過得卻是同平頭百姓沒甚麽兩樣,因此清官才是屈指可數。”

行止道:“即使清官家境尚可,這想貪的總要是貪。這人性注定這樣,哪朝哪代也少不了貪官了。”

穆臨安安慰他道:“行止兄不必灰心,縱使天下無道,咱們這樣的人只要有,這天下總有希望的。更何況,咱們這位皇帝到不像是什麽平庸之輩,好日子還在前頭呢。”他笑一笑,“我這人偏激些,素來這樣慣了,不過我和京裏一些世家子弟交際,雖然總有些無用的,然而大志者也非少數,只盼他們出淤泥而不染罷。”

行止點一點頭,道:“正是。”他往外瞧了瞧,笑道,“榕哥兒去了這樣久還不回來。”

臨安道:“他倒是一心交際。”兩人正說話,忽有夥計叩門道:“兩位爺,我們大爺請二位下去瞧瞧呢。”

行止奇道:“嗳呦,這位又有什麽事啦,咱們去瞧瞧也好。”

臨安冷笑道:“興許又是引薦這個那個,他做這種事倒是得心應手。”

行止笑道:“清榕一片熱忱,咱們順着他就是的。”

穆臨安笑道:“罷了,那咱們就下去瞧瞧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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