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楊念殊進校門的時候,陸行一眼就看到了他。
見他一直埋着頭,不敢和自己對視,陸行心裏冷哼了一聲。
楊念殊會被候樸抓住理發,也在陸行的預料之中。
楊念殊頂了一頭長劉海,頭發遮住半個耳朵。
如果剪短一點,把整個耳朵露出來,應該更好看吧。
讓陸行沒想到的是,楊念殊竟然如此大膽,光天化日、衆目睽睽之下,就這樣火辣辣地盯着他看,他瞪了好幾眼回去,楊念殊完全沒有收斂。
基本每天都有人偷看自己,甚至拿出手機偷拍,也沒見過楊念殊這樣明目張膽、堂而皇之、眼睛一眨不眨的。
陸行假裝沒看到,認真履行風紀委員的職責。
另一個風紀委員抓住一個化妝上學的同學,讓她用盆裏的水卸妝,被抓的是個女同學,咬死了自己沒化妝。
“學長,我真沒有化妝,只是塗了薄薄的一層遮瑕,防曬的。”
她的妝很淡,睫毛膏也塗得很少,不仔細看幾乎看不出來。
陸行輕輕在她臉上掃了一圈,不疾不徐地說道,“有妝。粉底、睫毛膏,還畫了眉。”
又指揮道,“擡頭……還塗了腮紅。”
女同學一邊唉聲嘆氣地接過濕紙巾,自己擦臉。
要是等老師來,估計會在她臉上塗洗面奶。
“行哥,眼神真犀利。”一旁端水的同學豎了個大拇指,“這麽淡的妝一眼就看出來了,我就覺得她白得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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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行勾了勾嘴角。
女生的臉和脖子完全兩個膚色,一眼就看出來了。
睫毛又翹又黑,上面還有沒有塗勻的黑色顆粒,簡直不要太明顯。
處理完卸妝的,一轉頭,發現楊念殊還在看他。
腳掌在地上碾了碾,陸行走過去,“看什麽?”
你總算過來了。
楊念殊松了口氣,上前一步,用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行哥,幫幫忙好不好?”
說完,可憐兮兮地看着陸行,瑩白的水珠在眼眶裏打轉。
艹。
陸行在心裏罵了一句。
這小騙子又要騙人了。
不過小騙子休想得逞,行哥根本不吃這一套。
“幫什麽?”
陸行一開口,楊念殊就知道有戲。
楊念殊:陸行非常吃他這一套。
“行哥,你幫我剪一下頭發好不好?”楊念殊擡手看了看時間,“快上課了,我肚子好痛,想去廁所,前面還有好幾個同學。”
楊念殊計劃的是,陸行肯定不會纡尊降貴地幫他剪頭發,如果陸行讓他去上廁所,他逃過候樸的魔掌,中午放學的時候再去理發店把頭發理了。
候樸沉迷刮西瓜無法自拔,而且陸行一看就是風紀的老大,說話很有分量,放走一兩個人應該很容易。
“憋不住了?”陸行淡淡地問道。
“嗯嗯。”
楊念殊眨巴着小鹿眼,楚楚可憐。
“那我讓你…插個隊?”陸行輕飄飄說了一句。
楊念殊:“……”
這個邏輯,簡直強大到無懈可擊。
“行哥,我……我有個怪癖。”
陸行抱着胳膊看着他:編,你繼續編。
“被人摸頭,我會打人。”
“被我摸就不打了?”
“嗯。”楊念殊咬着下嘴皮,眉心往中間一靠,透着幾分心慌意亂的小糾結,“我……想讓你幫我剪。”
陸行咬緊牙,心裏“啧”了一聲,這個小騙子,膽子還真大。
“出來吧。”
楊念殊心裏一喜,這是成了。
背着書包正要走,胳膊被拽,被陸行拉到保安室的後面。
保安室後面的牆上挂了面鏡子,還有根板凳,很專業的路邊理發攤。
“行,行哥……”
楊念殊喉頭一哽,說話有點打結。
“怎麽?不是讓我給你剪嗎?”
籠罩在巨大的震驚中還沒反應過來,楊念殊就被按到板凳上坐好。
陸行還貼心地幫他圍了個大圍脖。
行哥,你剪刀下留情!
行哥,你是不是有個英文名字叫tony?
“閉眼。”
陸行握住他的下巴,把他的頭擡了起來。
這個小騙子,皮膚好滑。
手指不自覺在他下颌揉了揉。
陸行掰着他的臉左右審視了一番,伸出食指比了個“1”,在楊念殊臉前畫了條線,看起來就是tony本人了。
“行哥,你看起來好專業哦,經常幫人理發嗎?你的技術肯定好到爆吧。”
整個頭顱被人捏到手上,楊念殊開始身不由己地吹彩虹屁。
“第一次。”陸行拿着把塑料梳子,在他頭上刮了兩下,俯身,嘴巴湊到他耳邊,吐氣,“我的處男剪,給你了。”
“咳咳咳。”
楊念殊被嗆得滿臉通紅。
這麽流氓的話,要是擱以前,楊念殊早就發火了。
但是現在,非但不能,這還是他自找的。
“不願意?”陸行瞟了一眼隔壁逐漸進入瘋魔狀态的候樸。
“願意。”楊念殊木着臉,機械地點了下頭。
在“光頭”和“不确定的發型”中,楊念殊堅定地選擇了後者。
如果剩下的頭發長一點,他還可以找到正牌的tony老師挽救一下。
“閉眼。”
陸行把楊念殊的腦袋往下壓,抓住一绺頭發,“咔嚓”兩聲就開始剪,不帶猶豫的。
“行哥,你輕一點。”
楊念殊喉頭嗚咽了一聲,夾緊雙腿,抓緊雙手,死死閉上眼睛,長長的睫毛貼着臉顫顫巍巍,鮮紅的嘴唇輕輕抖動。
像一個即将慷慨就義的勇士,又像一朵即将被采摘的嬌花。
這兩種比喻放在一起,竟然不覺得違和。
陸行握住剪刀的手頓了頓。
小騙子閉上眼,殺傷力更強。
什麽輕一點,剪頭發還分什麽輕重?
陸行的手揚起,本來要抓他的頭發,卻鬼使神差地在楊念殊耳朵上揉了揉。
楊念殊抖了一下,睜開雙眼,眉心緊皺,裏面有火。
“你……摸我耳朵幹什麽?!”
原本讨好的語氣中摻雜了一坨冰。
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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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成拳,蓄勢待發,随時可以站起來和陸行幹一架。
陸行嘴唇往上一勾,小騙子終于裝不下去了。
“你不是說摸了頭會打人嗎?”
陸行假裝不知道,又在他耳朵上揉了一把,安慰道,“別緊張,放松一點,我不會剪到耳朵的。”
像哄小孩兒的語氣。
楊念殊咬着腮幫,犀利的眼神盯着陸行,一錯不錯。
從齒縫裏擠出幾個字,“你摸頭……可以。”
“是嗎?不早說。”
陸行一臉坦然,又在他頭上揉了一把。
楊念殊:“……”
我早就說了的!!
“閉眼,頭發進眼睛了。”
陸行用食指和中指抓了他額前的劉海并成一排,“咔嚓”一刀。
楊念殊睜大眼睛瞪着陸行,生怕他再有詭異的舉動。
“閉眼,你這樣盯着我,我手會抖,剪缺了就不好看了。”
陸行催了好幾次,楊念殊才不情不願地閉上眼睛。
陸行覺得自己真的很有理發師的天賦,第一次幫人剪頭發,還很順利。
楊念殊的頭發很軟,帶點淺棕色。
應該是剛洗過,不知道用的什麽洗發水,頭上有淡淡的花香。
觸之順滑,細膩。
柔軟的發絲糾纏着手指,在指腹上留下絲綢般的痕跡,尤其是那股淡淡的花香,萦繞鼻尖,久久不散。
陸行一刀接着一刀,像是在處理一件藝術品。
陸行沒有其他的小動作之後,楊念殊閉上眼睛,安安靜靜地被擺弄,又變成了一個乖小孩。
“好了。”
十分鐘後,陸行收刀。
他對自己的作品非常滿意,略帶調戲地掂着楊念殊的下巴左右查看。
楊念殊忽然擡起腳,踢在陸行的膝蓋上。
陸行退後兩步,咬了咬牙。
這個小騙子,過河拆橋。
楊念殊解開圍布,伸手在被陸行揉過的下巴上摸了一下,管理表情,立刻進入楚楚可憐的狀态,“行哥,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剛剛坐久了,腿有點抽筋。踢痛沒有?”
陸行冷眼看着他。
劉海剪短之後,楊念殊的眼睛更加突出,濕漉漉的眼睛看過來,讓人提不起氣。
原本燃燒的火焰,還未來得及壯大,瞬間就被撲熄了。
楊念殊湊到鏡子前瞅,有些不齊整的地方,但是整體效果還不錯,他左看右看,贊道,“行哥,你就是天才。”
這句稱贊是發自內心的。
“謝謝啦,行哥。”
楊念殊揚起脖子,拍掉脖子上的碎發,背起書包準備走人。
楊念殊一頭利落的短發和旁邊的西瓜皮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排在後面等待理發的同學也發現了,兩個膽子大的男同學湊過來,也想讓陸行剪頭發。
陸行把手上的剪刀拿給同行的風紀委員,拍拍手站到了一邊,不準備剪了。
楊念殊剛走了兩步,又被攔了。
奶奶個腿兒,這個學校太雞婆了吧,不知道他又違反什麽規定了。
“同學,把臉上的妝卸了。”
帶紅袖章的風紀委員攔下楊念殊,不由分說往他手裏塞了一包濕巾紙。
“什麽?”
楊念殊以為自己耳朵聾了。
他什麽時候化妝了?
“七中校規:不準化妝!”
風紀委員指着一旁對着鏡子擦臉的同學,示意楊念殊站過去。
“我沒有化妝!”
楊念殊挺直腰板,理直氣壯。
風紀委員哼笑一聲,cue了幾個正在旁邊卸妝的女生。
“我沒有化妝,就搽了點寶寶霜,不知道讓我卸什麽?”
“對啊,我也沒有化,我要是化妝了還是這鬼德行嗎?”
“人家原本就是天生麗質,皮膚白都不行了!過分!”
楊念殊:“……”
“看什麽看,卸啊!”
風紀委員瞪了他一眼。
“我長這麽大就沒見過化妝品什麽樣子?”
“咬着犟是吧。”風紀委員喊了一聲行哥,對着楊念殊說道,“我們的鑒妝專家來了,讓你心服口服。”
楊念殊嗤笑一聲,可憐也懶得裝了,身正不怕影子歪,他沒化妝,虛毛線。
陸行原本在幫着候樸維護剪頭大隊,聞言,緩緩走了過來。
看到楊念殊,眸子暗了暗。
楊念殊氣勢足,“行哥”也不喊了,梗着脖子,吊吊的樣子有點欠扁。
“行哥,又是一個沒化妝的,你給看看。”
風紀委員揣着手站在一旁看好戲。
陸行上前一步,淡淡地掃了楊念殊一眼。
楊念殊根本不懂化妝是什麽,他皮膚細膩,眼睛大,睫毛又黑又濃密,打眼看過去,像是畫了眼線。
在白皙皮膚的映襯下,嘴唇更顯稠豔。
隔遠了看,還以為化了個超級自然的大濃妝。
“沒……”剛剛理發的時候陸行就知道他沒有化妝,只是對他過河拆橋,忽然轉變的态度不滿,話都說了一半,硬生生變了方向,“沒看清楚,你站過來點。”
楊念殊閉着眼睛翻了個冷靜的白眼,往前站了一步。
陸行把臉貼近,在楊念殊臉上聞了聞。
“沒有化妝,但是抹了香水。”
楊念殊:“……”
哼笑一聲,“six god也算香水?”
“什麽是six god?”
陸行搜索腦中各大香水品牌,确認沒有聽說過。
“六神花露水。”
陸行:“……”有種被耍的感覺。
“不是花露水的味兒。”
“那你再聞聞。”
楊念殊主動湊過去,語氣賤賤的。
原本想吐槽幾句,介于陸行現在還是他的債主,硬生生憋了回去。
淡淡的花露水味兒,還有之前聞到過的涼涼的香甜的氣味兒。
讓人安心的味道。
陸行有點失神,不知不覺湊到了楊念殊頸窩。
在楊念殊耳邊喃喃低語,“好香。”
你他麽往哪裏聞?
楊念殊揚起手肘,反手就揮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