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周六。

将近十一月, 溫度已然轉涼。遲昭穿着件黑色帽衫,有點冷,只好又套了薄外套。

“昭昭,快一點,小心遲到。”今天是遲爸準備早餐。遲昭沒什麽胃口, 敷衍地吃了兩口面包就出發。

臨走時遲爸叫住她:“帶傘,天氣預報說今天有雨。”

遲昭正在換鞋,聽他這麽一說擡頭看向窗外, 外頭天色陰沉,烏雲密布,确實有幾分要下雨的樣子。

也不知道葉司予他們的籃球賽能不能順利舉行。

遲昭接過雨傘,叼着面包出了門。市體育館在市中心, 離老城區有段距離,只有她一個人參賽,學校當然不可能動用校車, 遲昭要去站臺搭乘直達的280路。

很久沒有坐過公交車了。

周末車上少有學生,大多是上班族。

公交車到站後,天空已經放晴, 看來下雨的擔心是多餘的。

市體育館占地面積相當大, 除了體育場, 還有兩邊的少年宮和大禮堂。演講比賽在大禮堂舉行。

遲昭循着記憶從東門進。二十五中離得遠, 她在路上耽誤些時間,到時已經來了許多人。不少學校都是三名左右的選手,像附中一中這樣的名校更多, 大約有七八個。他們全程由外教老師領隊,穿着為了比賽特意訂做的西裝制服,無論男女生均化了淡妝,顯得精神氣十足,那種濃郁的精英風格和不經意間的倨傲輕慢,同普通學校的學生格格不入。

畢竟是升學率數一數二的名校。

每年中考,幾乎全是一中附中的神仙打架,全市前十已經連着好幾屆都被這兩個學校壟斷。

到了入場的時間,廣播通知各學校去抽簽安排次序。二十五中只有遲昭一個人參賽,不用說只能她去。

她按照指示排隊。在她前面的女生穿着紅白相間的校服,背後用字母拼着“九中”。她長得矮矮小小,卻戴着酒瓶底一樣厚的矯正眼鏡,直讓人疑心眼鏡架會不會壓塌她的鼻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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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計是等得無聊,“酒瓶底”主動來跟後面的遲昭說話:“你是哪個學校的?”

“二十五中。”

“酒瓶底”哦了一聲,沒什麽興趣了。

二十五中不能單單用“成績不優秀”來形容,事實上它各方面都不突出。像五中雖然成績同樣爛,但好歹有特色,打架出牛人,有一次還上過法制節目,令其他學校的光是聽到就聞風喪膽。

而二十五中——

“沒印象。”

“是不是城鄉結合部那片的?”

“原來還有二十五中嗎?”

遲昭高中去附中後經常聽到這樣的話。

“酒瓶底”沒再和她說話,轉而跟另一個七中女生聊起天。兩個人的聲音不算小,陸陸續續有只言片語傳過來,比如“附中的制服太好看了”“我小升初差兩分就能進”“你演講準備的怎麽樣了”等等。

遲昭百無聊賴。

不一會兒前排出現了些微騷動,消息很快傳到後面,原來是附中抽到了12。

“千萬別排在他們前面或者後面。”酒瓶底和七中女生道,“能錯開多遠就錯開多遠,要不然給評委的印象分肯定不高。”

附中和一中在學生間是王炸級別,尤其這種比賽,和他們碰到一起沒好處。

長隊一個個前進,酒瓶底抽的位置偏前,與附中一中隔了好幾個。有種說法是排在前面的越容易得高分,而越往後時間拖得太久越不利,因為評委早沒了耐心。

酒瓶底對此挺滿意,正确的戰略已經是成功的一半。

心情一好,她也不計較二十五中有多偏僻了,主動問遲昭:“你抽到多少?”

遲昭看了她一眼,打開手上的紙條。

十三.

次序确定好,在場地工作人員的安排下,學生們陸續進入大禮堂裏面。建築年代久遠,風格是西歐古典,數扇高大的落地窗,大理石牆裙,天鵝絨綢緞幕布,連天花板都是菱形撞色塊,十分別具匠心,常年有古典樂隊會租用這裏的場地演出。

遲昭的座位又好巧不巧和酒瓶底挨着。

酒瓶底向她表示了自己的同情:“你們學校也太慘了吧,竟然和附中撞到一起。”

遲昭沒說話。

酒瓶底又問:“你們學校幾個人?”

“一個。”

“就你一個?”酒瓶底驚訝,不過旋即想到二十五中也不是什麽入流的學校,很快釋然了。

十三的位置說靠前不靠前,說靠後不靠後,尴尬地夾在中間。遲昭算了算人數和時間,估計輪到自己大概快到中午了。

禮堂正中央的舞臺上方挂着橫幅,寫着“C市第十二屆初中英語希望杯”。這個比賽有中考附加分,最高二十,不争頭獎,只要入圍三等獎也至少有五分。

和附中一中學生對頭獎的志在必得不同,其他學校的學生大多沖着二等三等來的。僥幸能入圍,怎麽說中考也多點保障。

比賽開始了。

主持人是市電視臺的女主播,遲爸愛看新聞,她對遲昭來說也算是個熟臉,在現實中見到就好像紙片人複活一般的既視感。

前兩組演講都沒什麽出彩的地方,中規中矩,遲昭聽了會兒就沒興趣了。下一組快輪到九中,身邊的酒瓶底女孩已經開始緊張,鼻尖上全冒着汗,低頭默背着演講稿。

遲昭沒想到會這麽無聊,她沒帶其他來,随手在自己的稿子上畫起畫。

旁邊的酒瓶底女孩不小心瞥到了,問她:“你不緊張嗎?”

“緊張什麽?”

“一會兒上臺。”女孩拍了拍自己發燙的臉頰,明明她身邊就是同校同學,偏要找遲昭這個陌生人說話,“我好怕自己失誤。”

遲昭哦了一聲。

“真羨慕你。”酒瓶底女孩道,“我來之前我們學校老師囑托了我一大堆,說什麽全靠我了之類的話,害得我壓力好大。”

遲昭畫歪了,用橡皮擦去,又補完剩下的。

“是你的話,就算發揮失常也沒關系吧?”酒瓶底女孩完全不嫌棄遲昭沒回應,仍自顧自說着,“我就不可以了……你這畫的是什麽?”

後半句的語調轉為了驚悚。

遲昭原本想畫葉司予打籃球的樣子,奈何她沒這個技術,畫出來的人物身形扭曲,除了能看出是在投籃,一概抽象。

“流川楓。”遲昭随口胡謅一句。

酒瓶底女孩嘴角抽了抽,很不給面子:“一點都不像。”

就在這時外圈有人喊:“哪個是二十五中的遲昭?”

遲昭舉了舉手。

“你們老師找你。”

遲昭沿着座位出去,看到許柔柔老師站在禮堂門外。盡管是周末,她仍穿着工裝,精幹利落,一點不拖沓。

沒想到她真來了。

許柔柔是個負責的人,學校并沒有要求老師必須陪同到場,但她還是來了。

“家裏有些事來晚了。”許柔柔老師道,“你排第幾個?”

“十三。”

“那還早着呢。”許柔柔老師看了看臺上,又看了看遲昭,“你怎麽穿成這個樣子?”

遲昭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裝束,不覺得有什麽奇怪。

“我就怕你掉鏈子。”許柔柔将手上的袋子打開,從裏面取出一套西裝制服,還是熨燙過的,裁剪也貼合,“你去找個地方換上,尺碼可能大一點……不過應該大不了太多。”

許老師真的是太盡職了。

其實遲昭自己都沒很當回事。

她拿着衣服去了隔壁少年宮的更衣室換上,白襯衫,淺灰色西裝外套配裙子。遲昭的腿非常漂亮,又長又直,只不過平時穿着寬大的藍白校褲掩蓋住了,這時顯露出來,襯得她視覺上更加高挑了。

她換好出來。遲昭身形偏瘦,衣服穿在她身上确實大了一些,但在可接受範圍。許柔柔老師挺滿意的,準備執行下一項:“我再給你畫個淡妝,顯得精神點。”

說罷許老師将自己包包裏的東西翻出。她本人素面朝天,沒想到裝備還挺齊全。

遲昭有點不情願。

在她的記憶裏,學校老師給化妝通常都愛用藍色眼影大紅色曬紅假睫毛一類誇張到沒邊的東西,仿佛越濃烈就畫的越好,實際效果卻和中了毒的猴子屁股一樣。遲昭小學畢業禮的照片可以作為最佳佐證。

許老師不顧她的反對:“沒事,我畫淡一點。”

她強按着遲昭坐下,動作很快地替她上妝。小姑娘年紀小,皮膚水嫩,一點不挂粉,許老師直接省略幾個步驟,只是簡單修飾了邊邊角角。

畫好後,許老師将一面小鏡子遞給她。遲昭心裏沒什麽底,幾乎是抱着絕望的心态看過去——

出乎意料。

還挺好看的。

遲昭有點吃驚。

許老師和那年頭眼線往死裏畫的主流手法不同,她的畫法更偏向于後幾年的審美。遲昭五官底子好,由她這麽一打扮,顏值瞬間飙升。

遲昭覺得許柔柔老師憑着自己的化妝手藝混,怎麽着也比當老師強。

“沒騙你吧?”許老師收好自己的東西,看了看手表,“你回去吧,我一會兒在後排等你。”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休息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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