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與此同時裁判吹哨, 上半場以20:16暫告結束。
中場休息, 場上的運動員各自回到看臺。程塵他們在圍欄下說話, 講完解散, 寧航和葉司予徑直朝着遲昭她們走來。
剛運動完,隔得老遠都能感覺到男生身上的熱氣。徐晨曦頗有點嫌棄,把紙巾丢給他們。
寧航不怎麽顧及形象,擰開一瓶新的礦泉水噸噸噸喝起來。
徐晨曦看得一臉驚奇:“您上輩子是豬投胎的吧?”
寧航幼稚回怼:“你不要随便拉人入夥, 我和你不一樣。”
徐晨曦愣了下, 反應過來後氣得推他一把。
寧航毫無防備,一口水噴了出來,被嗆得咳嗽起來:“咳咳咳……w0'ka-i,大姐?”
“……對不起。”徐晨曦吓得往旁邊退了一步, 趕忙拿出紙巾來遞給他。
相形之下葉司予就斯文多了。
他坐在遲昭身邊,從後面水箱拿了瓶水, 問她:“要不要?”
遲昭搖搖頭。
如果說寧航徐晨曦那邊是gif,他們這邊就像jpg,兩個人都不是太鬧騰, 只剩下畫面養眼。
估計是看見徐晨曦在,程展頂着對遲昭的心理陰影還是上來了, 加入他們一夥。
遲昭不是個喜歡慣閑事的人,但還是對身邊這三個小弟弟小妹妹産生了莫大興趣。其中程展表現得最為明顯,他對徐晨曦的喜歡怎麽藏也藏不住;徐晨曦對他則很敷衍,大部分心神放在寧航身上;而位于食物鏈頂端的寧航卻游離于感情之外,是個完全還沒開竅的鋼鐵直男。
遲昭手托着臉, 看得興致勃勃。葉司予有點奇怪,問了句:“你看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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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修羅場。”
葉司予:?
學弟學妹們的感情真是個迷。
中場休息快要結束,程塵叫他們下來開會,研究戰略,徐晨曦也一并跟着去了。葉司予走的時候從後排拿回自己的外套丢給遲昭,讓她幫忙照看。這排轉眼只剩下遲昭一人,她百無聊賴,趴在前面的欄杆,懶洋洋看着臺下。
不一會兒裁判吹哨,下半場開始。
徐晨曦重新回到看臺,遲昭問她:“怎麽了?”
“他們在研究戰術,下半場圍着葉司予打。”徐晨曦也不太懂籃球,只能揀自己聽得懂的說。
不知不覺葉司予已經成了這群人圍在中間的那一個。
遲昭不禁有點感慨。她朝着臺下喊了聲:“葉司予。”
将上場的葉司予聽到聲音回頭。
“加油。”
葉司予笑了下,點點頭。
下半場,附中那邊換了人上場,遲昭看到了顧雲川的身影。
比賽開始沒多久徐晨曦被後排的女生叫去,不一會兒回來,神情變得憂心忡忡。
遲昭看她一眼:“怎麽了?”
“我聽他們說那個學長……”徐晨曦指了指顧雲川那個方向,“是附中的殺手锏,一直等到現在才上場。”
言下之意,二十五中兇多吉少。
不管這樣的傳言是真是假,附中原本占據的優勢确實因為顧雲川的到來迅速擴大。和場下那個溫文爾雅總是四平八穩的英俊少年不同,場上的他雷厲風行,出手果斷,具有壓倒性的進攻氣勢,讓人想忽視都忽視不了。好好的一場籃球賽,仿佛成了他的個人秀。
顧雲川帶球突破程塵寧航兩人的堵截,跨步上籃,動作一氣呵成。看臺霎時傳來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就連旁邊的徐晨曦都沒忍住,昧着良心小聲說了句:“……好帥。”
遲昭:“……”
雖然有點背叛立場,但不得不說,顧雲川着實太亮眼。在他的主場之中,沒有人能搶風頭。
遲昭前世以中考全市第五的成績考入附中。那時的她不比現在,還有着一葉障目的自信,等到真的進去以後才發現自己的無知。和普通學校宣揚的成績就是一切的論調不同,附中很鼓勵學生多方面發展。有早早考過了鋼琴十級的,有繪畫作品入圍大師賽的,有自學編程都能做網頁的。随便一個不起眼的學生都可能有着一連串讓人望塵莫及的履歷。相比之下遲昭唯有的數學競賽一等經就顯得可憐巴巴,入眼都不夠。
在這樣多優秀的人才裏,顧雲川毫不遜色,可以說是登頂的存在。他鋼琴十級,會彈吉他,據說初二那年對模型感興趣,只研究了半年去參加全國大賽,結果實至名歸得了第一名。除此之外他長得帥成績好,又有一對外交官父母,家教一流,而且自小生活條件優渥,住的是小洋房,帶花園的那種。
簡直偶像劇男主高配。
剛進校時顧雲川的成績要比遲昭好,他第一她第二,就像怎麽也逾越不過的大山。遲昭是個好勝心極強的人,不甘心輸人一等,鉚足了勁去學,終于在那年期末拿下了學年第一。
遲昭以為贏了就是贏了。一開始她還有點期待他看到名次的樣子,後來才發現一直被自己暗暗當做對手的人根本就沒有在意過這場比賽,甚至從來沒有将她視作對手。遲昭的第一是拿沒日沒夜刷題學習換來的,為了達到這一目的,逃集體活動,逃體育課,逃校慶晚會,總之利用一切可供利用的時間。而于此同時顧雲川又在做什麽呢?他競選了學生會主席,參加了辯論會,當了升旗手,組織班裏學生校慶合唱,還在市籃球賽大放異彩,引得全體學生集體亢奮。
所以在得知自己年級第一的寶座被遲昭奪取後,他也只是一句:“恭喜你。”
沒有不甘,沒有嫉妒,坦坦蕩蕩,是發自內心地替她開心。
偏偏這才是最諷刺的。
很久以後遲昭才知道,有些比賽或許從一開始就輸了。出生在那樣的家庭,不一定要得第一才有出路。就在遲昭将H大作為自己目标的同時,顧雲川已經将自己的選項拓展到常春藤名校。
她和顧雲川,和舒詩瑤,完完全全是兩個世界的人。
現在的遲昭已然平和許多,再回想起高中那個信誓旦旦一定要拿到第一,甚至不惜熬夜熬到身體奇差的女孩子,就好像昨日一場不切實際的夢。
場上的比賽漸漸淪落為附中一邊倒的優勢局,即便改變了戰術也無力回天,只有葉司予的三分球能勉強得分,但在附中近乎超神的配合下,這樣的機會并不多有。
馬上臨近倒計時,屏幕上的比分已經拉到35:22.
徐晨曦的心理承受能力有點弱。她緊張地攥起手,手心滿是汗:“怎麽辦?好像真的要輸了。”
人人都看得出二十五中回天乏術。
遲昭不語,只收斂了略顯慵懶的姿态,注視着場上。
終于倒計時響起,十、九、八、七……裁判吹了口哨。
比分永遠停在了那裏。
這一次,他們沒能翻盤。
大概覺得輸了比賽,男孩子們都挺不開心。尤其是葉司予,遲昭才來看了一場,比賽就永遠結束了。
他從遲昭手上接過外套,喝了口水,比往日更加沉默。
遲昭道:“很厲害了。”
葉司予以為是在安慰他,并不作聲。
遲昭的目光越過他的肩頭看向對場,同樣是比賽結束,勝利者的景況與二十五中大相徑庭。顧雲川被學生們擁蹙在中央,漂亮的小青梅來給他送水,引得其他人起哄圍觀。
葉司予順着遲昭的視線看了一眼,微怔:“學姐認識他們?”
遲昭回神:“誰?”
葉司予看着遲昭,搖搖頭。
二十五中止步二十強。
不得不說非常遺憾。如果沒有這麽早遇到附中,以他們幾個人的實力,十強還是穩當的。
比賽的失利瞬間給原本陽光明媚的夏日蒙上了一層陰翳。說着什麽“友誼第一比賽第二”,但這個年紀誰不想成為唯一的優勝者。
從體育館出來後,他們直接回家了。
等到第二天,葉司予恢複如常,他照例來喊遲昭去圖書館。寧航他們的學習小組從三人成為固定四人。大家都很有默契地沒再提比賽的事,重新投身于題海大業。看得出徐晨曦和他們不是一挂的,她的思維偏向于文科,對理科簡直苦手,寧航和葉司予已經比着開始學高中的東西,她還在為上學期的代數式頭痛不已。
而遲昭游離于他們之外,照舊慢悠悠捧着一本看。
寧航和徐晨曦的相處模式有點類似于歡喜冤家,無時無刻不在吵架,寧航腦子轉的快,常常怼得徐晨曦啞口無言。徐晨曦性子軟,沒有遲昭那種“你不讓我好過,我讓你更不好過”的狠勁,屢屢敗下陣來,眼淚汪汪的。葉司予迫不得已時常擔當調解員的角色,緩和他們之間的矛盾。遲昭則全程處于神游或者看戲的狀态。
在打打鬧鬧中,一個月很快度過。到了八月休息,徐晨曦和家人出門旅游,寧航暫別數學題去打游戲,遲昭也回了鄰市奶奶家,學習小組暫時停擺。
葉司予一個人在圖書館待着沒意思,也被寧航拐去了網吧。原本是寧航玩了幾年的游戲,葉司予上手沒多久反而比他打的好,寧航看得瞠目結舌。
一晃小半個月過去了。
“叮鈴鈴——”
家裏的座機不知響了多久,葉司予一進家門就趕忙去接起,“喂”了兩聲沒有得到回應,對面就先挂斷了。
已經好幾次了。
最近時不時會遇上這樣的怪事,起初還以為是有人打錯,次數一多才察覺不對勁,但去營業廳查詢,對方使用的都是y-i次忄號碼卡,也查不出所以然來。
葉司予喊了葉婆婆幾聲,無人應。
他換了鞋将四道鎖一一挂上,葉婆婆房間裏忽然傳來了聲音:“走開,走開。”聲音中無不透着驚恐。
葉司予以為遇到了什麽事,循聲找過去,葉婆婆坐在卧室陽臺上,身邊只趴着毛茸茸。她是在對毛茸茸講話。
“走開,走開。”葉婆婆用拐杖趕它,“別過來。”
毛茸茸遭到了意料之外的驅逐,還是被自己最親愛的主人,一時分外委屈,站在離她稍遠的距離,可憐兮兮望着她。
葉司予愣了愣,将毛茸茸牽到安全的地方才又折身回來。他叫了聲姥姥,葉婆婆擡起渾濁的眼睛看過來,見是他,笑道:“湘湘回來了。餓不餓?姆媽給你下面去。”
葉司予一怔。
不光是因為她不着邊際的話,還因為她的笑容。葉司予從來沒見過葉婆婆露出這樣的笑容。
葉司予心慌意亂,直覺有什麽不好的事要發生。他試探道:“姥姥,我是葉司予。”
葉婆婆對葉司予這三個字很熟悉,愣了下,口齒不清地念着:“葉司予,好,好名字。”
葉司予手腳瞬時冰涼,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葉婆婆的反應就好像不認識他一樣。
正遲疑着該怎麽辦,葉婆婆卻忽然如夢初醒,看着杵在原地的葉司予,神色已恢複如常:“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又變好了?
葉司予小心翼翼問:“姥姥,你還記得我?”
葉婆婆皺了下眉,将才和藹的笑容不見了,面容平靜冷厲,似乎覺得他的問題有些幼稚。
葉司予卻為這份熟悉松了口氣。
“對了,我鍋還沒關。”葉婆婆突然道。
“沒有,我剛才外面進來,廚房沒有煮東西。”
“那電視……”
“電視也沒有開着。”
葉婆婆怔了怔,哦了一聲,拄着拐杖站起來。
她近來的記性總不好,丢三落四的,有好幾次出門鑰匙忘了帶,只能守在門口等葉司予回來。
葉司予之前還以為她只是單純年紀大了愛忘事,經過剛才那一出,這種推斷發生了動搖。他想起之前做英語題看到過的文章,裏面有一個生詞,他至今記憶猶新。
Alzheimer disease.
葉司予始終不敢念出單詞的中文名字。
葉婆婆去了客廳,毛茸茸趴在玄關口,見她出來,不像以往那麽熱情,反而有些猶豫。葉婆婆看了看它。毛茸茸确認是平常的主人,才又撲過來。
葉婆婆沒怎麽搭理毛茸茸,拿了挂在門口的籃子要出門,葉司予趕緊過去攔着:“你要去哪兒?”
“去買菜,再不做飯就天黑了。”
葉司予靜了靜,才道:“現在是中午。”
葉婆婆:“哦,那該做午飯了。”
葉司予不放心她這麽離開,想要代勞,葉婆婆卻不肯,甚至都不許他跟着。葉司予只好站在玄關看着她拄着拐杖下樓。葉婆婆上次摔倒後,雖然葉湘給她找了最專業的外科大夫,但畢竟年紀大了,再怎麽樣也恢複不到從前,自那之後她就拐杖不離手。
葉司予在家等了十五分鐘,到底不放心,拿了鑰匙出門去找她。葉湘給得生活費雖然豐厚,葉婆婆卻習慣了精打細算,省出的錢存到另外的戶頭,好留着給葉司予以後用。所以她一般都會去臨近的菜市場,那裏的菜便宜又新鮮。
但是葉司予沒有找到她。
他心一沉,正打算去報警,葉婆婆從另一側門轉悠出來,滿載而歸。
她看到葉司予在這裏,問他:“你來幹什麽?”
葉司予不好說自己擔心她,只道:“下來買文具,筆用完了。”
葉婆婆不疑有他,将裝滿果蔬的籃子給他,葉司予接過。
回去的路上葉司予忍不住打量着身邊的葉婆婆,葉婆婆神色如常,仿佛剛才發生的事只是一場憑空的錯覺。
葉司予這才稍稍放下心。
自從那天過後,無論是打籃球還是玩游戲,葉司予一概推拒,只留在家裏,生怕再出意外。
葉婆婆倒是很正常,那天過後沒再有什麽異樣,有幾次她把葉司予叫成了“湘湘”,不過很快就改了過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口誤。
只有一次比較出格。
葉司予下樓去交水費,回來聽到葉婆婆不知道對着什麽地方說:“湘湘,姆媽帶你去找爹爹。”
她口中的爹爹就是葉司予的姥爺。葉司予對姥爺并沒有什麽印象,在大人們的只言片語中,他只知道姥爺很早去世了。
葉司予開口打斷她:“姥姥?”
葉婆婆聞聲慢慢回過頭來,看着葉司予,半晌才回過神。
葉司予問她:“你還……記得我嗎?”
已經清醒過來的葉婆婆一臉奇怪:“你最近怎麽老問這種問題?”
葉司予不語。
葉婆婆又問:“鲫魚買回來了嗎?”
葉司予一愣:“什麽鲫魚。”
“就是我剛才讓你去買的鲫魚啊。”葉婆婆看他這表情以為他忘了,道,“算了算了,一會兒我去買。”
葉司予的心沉下去,一直沉到底,久不歸位。
他知道肯定是有什麽事情發生了,而且還是非常不好的事情。
等将葉婆婆安置着休息下,葉司予才頭一次撥打了葉湘留下的電話,但是沒人接。
眼前僅剩下兩條路。要麽聯系平素關系親近的遲老師,要麽打給上學期在派出所遇見的那個人,葉湘的朋友。
葉司予遲疑一秒,選擇了後者。
電話撥過去,不多時就被接起,對面人像是在打牌,環境稍有些嘈雜。
他問:“誰啊?”
葉司予沉默片刻,才回道:“你好,我是……葉司予。”
作者有話要說: 上章作話打錯一個字,顧雲川才是男二rz
小狼狗的轉折點要來臨了
感謝在2019-11-18 12:17:46~2019-11-19 11:52:4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橙子的味道 10瓶;書荒中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