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吃過晚飯葉司予就先離開了。
第二天下午遲昭就準備回附中, 遲爸說要送遲昭去, 遲昭知道他忙, 拒絕了。
她坐公交車,下站沒多遠就是公寓。遲昭将窗戶大打開,從裏到外都打掃了一遍, 收拾行李時才發現葉司予帶錯了外套。他們的外套一個色系,估計走時沒看清。
遲昭将他的衣服一起洗幹淨挂起來,等着下次見面再給他。
清理完她躺在床上。溫柔的風吹進來, 飄窗簾一鼓一鼓,一個人的生活簡直不要太美好。
周一繼續軍訓。
相比于第一周的新鮮勁, 第二周學生們低迷不少。還好期間下了兩天雨, 都在教室自習,不算太累。
教官走的那天班裏用班費給他買了禮物告別,雖然只有短短兩個星期,還是有不少人舍不得,尤其是女生們, 走時哭作一團, 連教官都被她們哭的不好意思。
軍訓就這樣結束了。
因為軍訓期間放了兩天假,周末調休, 只休息了一天就照常上課。這對于絕大部分學生來說才是真正的開學。
接下來兩天摸底考。
摸底考對普班學生是災難, 對尖子班來說卻是一次很好的機會可以摸清對手底細。盡管每個人嘴上都說着“沒有啦我也玩了一暑假沒怎麽學”, 實則都暗中較勁。尤其一班二班。全市前一百名的學生大都是各個地方的拔尖,心氣兒高,都不甘落人後。
最後一場英語考完, 回到班裏,到處都在對答案。好學生們對答案很有一套,愛藏着掖着,有害怕考分下來打臉的心理,也有人純粹只是不想露底。
其中顧雲川的答案最為搶手。他的答案可以說就是标準答案,和他差不多的心裏松了口氣,差得遠的臉色泛白,也知道是考砸了。
相比于顧雲川周圍的熱鬧,遲昭這裏可以用門可羅雀來形容。她實在是一班的l-ing'l-e:n,開學這麽久都沒人敢主動和她說話。
顧雲川看了一眼已經迅速投入做題狀态的同桌,問她:“要對答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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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昭頭也不擡:“不對。”
真是個奇怪的人。
正在這時靠近門口的地方有女生喊:“班長,有人叫你。”
全班至少有一半的人都往門口看去,果不其然是舒詩瑤。學校沒有硬性規定,舒詩瑤穿着夏季校服,白色短袖襯衫,墨藍色百褶裙,不知道裙擺是不是被改短了,在膝蓋之上,襯着一雙修長的腿十分好看。
舒詩瑤俏生生的站在門邊,對于這種被矚目的生活早就習以為常,一點不介意被學生們打量。
顧雲川起身出去,将近門邊女生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快給我答案啦,我這次好像考砸了……”之後的話就聽不清了。
“真假。”後排不知誰說了一句。
遲昭也擡頭看了一眼,少年和少女身高差着一頭,說話時都帶着放松自然的笑,遠遠望去很是登對。
遲昭垂下眼眸,繼續做題。
第二天上學,班裏又來了一個新生,名叫陸可萱,因為心髒不好沒有參加軍訓,不過參加了摸底考。遲昭對她有些印象,記得前世她應該是二班的學生。
同樣是長相漂亮的女孩子,陸可萱與舒詩瑤和遲昭的風格均不一樣,或許是身體比較弱的緣故,再加上學過六年民族舞,她相貌氣質都偏古典,文文靜靜。性格與遲昭有些像,不善言辭。不過遲昭是出于冷淡,她更多則是害羞怕生。
附中的判卷效率向來快,第二天晚自習成績就出來了。廣播通知,班長和副班長被叫去機房錄入成績。
顧雲川等着遲昭一起。這樣的體驗倒還是頭一次。
他們到時已經來了不少人。舒詩瑤是二班副班長,和她搭夥的也是個男生,中考全市第三,僅次于一班這兩人之後。
舒詩瑤看到他們很高興,招了招手,替他們留了旁邊的機位:“來這邊坐吧。”
等人陸續到齊,年級主任将各班卷子發下來。遲昭正要起身去拿,顧雲川先道:“我來吧。”
遲昭慢了一步,顧雲川已經和二班班長一起去了。
舒詩瑤在旁笑道:“這種事交給他們男生就好啦,沒關系的。”
試卷很多,顧雲川他們搬了兩趟才搬完。年級主任大致講解該怎麽錄成績,就開始了。
遲昭和顧雲川分工明确,一個負責念一個負責錄入。他們兩個人效率奇高,鮮少有失誤,幾乎是所有班級之中最快錄完的。旁邊二班就沒這麽好了,二班班長粗心大意,好幾次念錯了學號,又得回頭返工,進度差開一大截。
饒是舒詩瑤也差點沒忍住翻白眼,她道:“你能不能認真點?”
男生撓撓頭,顯得很無辜。
交了成績表,年級主任說錄完的可以抱着試卷先回班了。遲昭看了看顧雲川。顧雲川的神色略有些無奈:“你先回去吧,我幫一幫他們。”
說的是他們,其實不過是因為舒詩瑤。
遲昭毫不意外,只道:“試卷太多,我抱不完。”
“要不然……你等我一會兒?”
遲昭只好跟着留下。
舒詩瑤和二班班長配合得實在太糟心,為了加快進度,遲昭和顧雲川幹脆接手他們的工作。遲昭雖然也是第一次和顧雲川合作,兩個人的默契卻像是認識多年,行雲流水,都不帶停頓。看得舒詩瑤他們驚嘆不已。
兩個班級都錄入完,舒詩瑤嗚嗚道:“太感謝你們了。”
“沒事。”遲昭抱起一沓試卷,看了眼顧雲川。
顧雲川抱起剩下的:“我們先走了。”
出了機房,顧雲川才又和遲昭說了句謝謝。
成績出來,即便平日再有定力的學生都按捺不住,翹首以待班長和副班長帶回消息。他們一進班,試卷就被人接手發下去。
整個教室熱鬧極了,群情激昂,有抱怨沒考好的,有因為不理想而沉默不語的,也有已經調整好心态積極改錯的。不一會兒班主任來了,帶着新鮮出爐的成績表。
王老師明顯很滿意這次的成績,走路都帶風。她一進來,班裏瞬間安靜。
“這次整體都考得不錯。”王老師道,“尤其個別同學,發揮的相當好。年級前十裏咱們班占了五個,前一前二都是。”
底下又隐隐有了議論的聲音。
“遲昭,714分,年級第一。”
班裏靜了一瞬,紛紛看向她。
“顧雲川,704,年級第二。”
嘩啦一聲,這句話像是出發了什麽隐藏開關,底下立時炸開了鍋。
遲昭壓了顧雲川的名次,位列第一。
這還不是最關鍵的,關鍵是她壓了顧雲川整整十分。在這樣高手如雲的學校,前幾名的競争向來激烈,幾乎差一分就要掉一名,遲昭竟然拉了十分的差距。
王老師似乎很滿意這樣的反應,有意停了停才接着念下去。
一直念完前十,她停下來:“剩下的你們自己看,名次表一會兒貼在後面的公告欄。現在換一下座位,就可以下課了。”
每次大考完都會按照名次排座位,幾乎是附中慣例。
稀稀拉拉的,班裏開始了大動遷,只有頭排兩個人沒有動。
“恭喜。”顧雲川對身邊始終反應平平的女生說道。
遲昭沒有回應。
做了一個漫長的夢。
葉司予醒來時頭頂的白熾燈有些過于刺眼,他用手遮了遮,才坐起身來。
臺球廳裏已經沒了多少人在,閑下來,領班拎着球杆過來,一面收拾臺子,一面看他:“醒了?”
葉司予愣了會兒神才徹底清醒,問:“幾點了?”
“九點半。”
葉司予哦了一聲,伸了個懶腰,撈起衣服:“謝謝。”
領班知道他是指在這裏睡覺的事情:“謝什麽,也得虧你能睡得着。”
葉司予笑了下,有些漫不經心。
那件事過後,他基本沒有好好休息過,尤其回到那個空無一人的家,整晚整晚睜着眼等到天亮。
他害怕夢到她。
不是不想回去,只是不想一個人待着。哪怕是逗留在臺球廳網吧這類魚龍混雜的地方,也好過四壁無聲。
領班将球擺好,回頭看他:“玩一局?”
葉司予擰開瓶蓋喝了口水,搖搖頭。
“我這兒也沒什麽人了,要不去網吧?”
“不了。”葉司予道,“我要回家。”
領班一聽這話笑了:“你也會回家啊,我都快以為你是離家出走的。”
葉司予沒有多解釋,只道:“差不多。”
領班愣了愣,沒明白他的意思。
葉司予朝他招了下手,起身先走了。
雖然才剛過九點,街上已經沒什麽人了。混混們大都在後街網吧占場,初一初二的學生回了家,初三的還沒下晚自習。
葉司予一個人孤零零游蕩在街面上,他的身影在一個又一個路燈之間拉長又變短,無比落寞。
回到家,家裏漆黑一片。葉司予也不開燈,摸黑換了鞋子,徑直走回自己房間。
葉婆婆走後,他還沒有去看過她的卧室,哪怕一眼。
因為要上學,毛茸茸也被送了人。有關她們的痕跡在一點一滴消退,曾經的日子就像是一場夢,早已辨不清蹤跡。
葉司予連衣服都沒有換就直接躺倒在床鋪上。
房間裏同樣沒開燈,窗外的光透進來,隐約照見一切。
葉司予偏頭,看到枕頭上疊放好的衣服,是學姐的外套。
他伸手取過來,靜靜看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過了不久葉司予坐起身,從書桌上摸到手機,屏幕亮起,屏保照片是初一運動會,學姐在班裏忙着清點廣播稿,葉司予抓拍到的瞬間。
那時學姐還沒有變得很好看,有些黑,五官也稍顯稚嫩。但不知為什麽葉司予最懷念的卻是那個時候。
他在聯系人裏向下滑,翻到學姐的號碼,撥過去,但還沒有接通他就挂斷了。
如此反複了兩次,葉司予關了手機,扔到一旁,抱着衣服重新深陷黑暗之中。
摸底考之後,進入了平靜期
運動會前沒有其他活動,學生們争分奪秒地學習,生怕不知什麽時候就被落下差距。
座位是按照成績排的,第一第二這桌與後排的第九第十形成一個小組,大考前只左右輪換,這周遲昭他們剛好在窗邊。
這次第九名陳嘉偉,第十名陸可萱。
和中考的成績不一樣,摸底考是大換血,有些人單純中考撞大運,超常發揮,底子還是不如這些附中本部的紮實,一輪游就被洗了下去。
陳嘉偉被學生們叫做憨憨不是沒有理由的,除了他外形人高馬大有些憨,性格也是表裏如一。比如他是全班唯一一個可以忽略遲昭冰冷外表,毫不顧忌和她套近乎的人。
并且十分地貧嘴話痨。
“哇你的腦子是真實存在的嗎?我以為老大已經是标杆上的标杆了,你直接把距離拉到珠穆朗瑪峰那麽高。”
遲昭難得被噎到,盛情之下,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随口說:“……還好。”
“哈哈哈哈不要謙虛嘛。”
遲昭:“……”
在陳嘉偉積極攪混水中,遲昭與同桌顧雲川的關系終于稍稍破冰,從原先只會說“讓我出去一下”“下節什麽課”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官方措辭,到現在偶爾也會一起講講題什麽的。
晚自修。
下午數學課老師留了一道題目沒講,因為難度較高,不少學生趁着自習在讨論。
遲昭後排兩個也讨論的熱火朝天,得不出答案,就将前排兩個大神一同牽扯進來。
“我覺得是數值給錯了。”陳嘉偉在本子上畫着,“明顯得不到這個結果。”
陸可萱數學偏弱,沒有主意,只能支着下巴默默聽他講。
顧雲川拿着題目看了會兒:“沒有給錯,只不過超綱了,需要用到後面解析幾何的知識點,加輔助線。”說着畫了一道。
陳嘉偉看出點意思來,正要說話,遲昭道:“在Y軸加輔助線更容易算。”
顧雲川看她:“怎麽加?”
遲昭湊過來,就着他手上的本子在Y軸上畫出輔助線段。女生在講題時尤為認真,仿佛除了題目其他一律不上心。他們不覺靠得有些近,男生的目光只能注意到她的眼睛,形狀很漂亮,眼尾有稍稍向上的弧度,瞳孔顏色偏淺,像極了舒詩瑤經常愛看的《ELLE》裏封面女郎的特寫鏡頭。
顧雲川微點着頭,像是在認真聽,實際卻是心不在焉。
遲昭講完,估計也發覺這個姿勢稍有些暧昧,向後退開些距離:“差不多這樣,你算一算,看能不能得到答案。”
遲昭的方法比顧雲川更簡單明了,陳嘉偉拜服:“我缺的是輔助線嗎?我缺的是寧的腦子。”
又逃了晚自習。
即便在臺球廳也不怎麽能睡得着,葉司予看着面前的人玩了幾局,有點索然無味,站起身來。
“去哪兒?”前面那人問道。
“出去轉轉。”
葉司予從h0u'me:n離開。七點鐘,正是後街最熱鬧的時候。濃妝豔抹的女生,三五成群的男生,煙霧缭繞,煙味大到讓正常路人避之不及。
葉司予卻沒什麽心思在這裏待,他在附近轉了一圈,最後漫無目的地走到了站臺。
其實有過好幾次想去附中的沖動,不過都被打消了。他想見學姐,但又不知道見面該說什麽。葉司予很清楚地知道,他現在在走一條和她截然不同的路,兩年三年,他們彼此間會陌生到誰都不再認識誰。
在站臺站得久了,最後一輛280路到站,司機打了兩聲喇叭,估計是看下面這小孩失魂落魄的,從車窗探出頭來:“走不走?最後一班車了。”
葉司予上了車,他身上沒零錢,就投了一張整鈔。
司機看他一眼:“這個不管找零錢。”
“我知道。”
末班車,車上沒什麽人,空座多得很。葉司予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的風景一幕幕在變,從熟悉變為更加熟悉。
到了附中站,葉司予下車。
學生們還在上晚自習,附中周圍安靜得像是睡着了,街對面的店鋪雖然都亮着燈,卻不發出一絲聲響。
葉司予小學在附小上的,隔壁就是附中。他對附中的熟悉程度不比遲昭少。正門保安查得嚴,不穿校服沒有班牌一律不讓進,葉司予找到了小時候常常**進來的地方,已經給封住了。
他擡頭看了看高度,仗着常年打球身體素質好,沒多費力就翻了過去。
校園裏一樣很安靜,連夏末秋初最後的蟬聲都聽得一清二楚。
葉司予只知道遲昭是一班的,不清楚教室是哪一間。他繞着轉了轉,正要給遲昭發短信,目光卻忽然定住。
一個規律是,從光明的地方往黑暗中看,通常很難注意到,從黑暗的地方往光明看,則無比清晰。
學姐正在給後排講題,專注認真,與葉司予記憶中的模樣如出一轍。葉司予初一時還常常會問她題,現在想起來已經很久以前的事了。
不知怎麽,他覺得這畫面莫名礙眼。
葉司予心情變得糟糕起來。他惡向膽邊生,也不管會不會給遲昭添麻煩,自己會不會被逮到,擡起手,惡作劇一樣地敲了敲她旁邊的窗戶。
作者有話要說: 上一章為什麽炸出這麽多老母親(不是
哈哈哈哈哈哈
弟弟沒有變壞,弟弟只是很迷茫,弟弟最後肯定還是會回來附中的
感謝在2019-11-28 11:37:35~2019-11-29 11:38:5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風岚楓 10瓶;Anesidra、周十九 5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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