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楚繁和嚴以恒

第二天的錄制結束後,盛乾特意将楚繁請到了景區附近的一家咖啡廳裏。

盛乾好言好語地把楚繁哄得坐下,又點了幾杯飲品,幾碟甜點,将它們全部擺放在楚繁的面前。

楚繁看這架勢,猜想到這是場鴻門宴。

雖然不清楚具體原因,但他感覺今天他在節目錄制裏的表現并沒能讓盛乾滿意,可能要挨批評。

這還是他近六年時間以來第一次挨批。

他竟有一點期待。

“楚繁。”盛乾猶豫了很久才開口,“今天吧,是你參加綜藝的第二天。我也知道,你在這方面缺乏經驗。”

“嗯嗯。”楚繁連連點頭。

“拍綜藝呢,和拍電影電視劇,完全是兩碼事。雖然也有劇本。”盛乾撫着下巴,想着怎麽委婉地告訴楚繁這些道理,因此話說得特別慢。

楚繁卻仿佛等不及一般,急切地看着他,“你繼續說。”

“電影電視劇,你只要演好了,就不會有人能夠挑你的刺。無論你演的是正派,還是反派。”盛乾擦了擦汗,繼續說,“但綜藝,你不光要把你自己演好了,你還得演得玲珑一點,要讓人覺得有趣。舉個例吧。”

楚繁整個上半身都伏在桌子上,只差沒拿出筆記本來抄小抄。

“今天你叫嚴以恒起床,這一幕就很有趣。而你們爬山的情節,卻屬于綜藝裏的大忌。觀衆想看的并不是你們進行一本正經的爬山比賽,而是想看在簡單的爬山活動裏明星和平常人有什麽不同。”盛乾說,“說白了,真人秀的目的就是把明星的面紗揭下來,讓觀衆以為明星近在咫尺,會哭會笑會吵架會撂挑子。”

楚繁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簾。

“最好在一期節目裏能制造出一個爆點,或者一個掐點。那這期節目的收視就穩了。”盛乾将背往後一靠,想說的話已全部說完,他頓時覺得輕松了許多。

“你的意思是……”楚繁想了想,開口了,“我在這次節目的錄制裏演得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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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乾感覺自己的眼皮飛快地跳動了一下,他将語氣盡量說得很輕柔,“不是,我是想說,你沒有弄懂綜藝節目的規則。”

“我懂了。”楚繁點了點頭。

“真的懂了?”盛乾有點不敢置信。

“我會改進的。”楚繁說完,站起身來。

“等等。”盛乾忙又将桌上的飲品甜點向他遞了過去,“你還沒吃東西呢,再坐一會兒吧。”

盛乾覺得他還應當再挽救一下。他始終認為楚繁把他的話聽岔了。

“不用。”楚繁說,“我得回去好好看一看這個節目的腳本了。”

楚繁出道這麽久,可以容許別人說他不會挑劇本,不懂人情世故,或者說他頑固不化。但是絕對不容許別人說他演戲不專心。

不就是一個綜藝節目麽。

他會演不好?

楚繁一覺醒來,簡直像變了一個人。

他一早就熱情地向所有嘉賓打招呼,也很能接梗,和幾個女嘉賓聊起天來完全沒有違和感。而且,嚴以恒還得到了他的一次特殊照顧。

“我給你們特意挑的早餐,這是你獨一份的,其他人都沒有哦。”楚繁這麽說。

嚴以恒低頭看了看面前的餐盤,蓋在一份揚州炒飯之上的是一個鮮豔的荷包蛋。

嚴以恒扯動了一下嘴角,說,“真是謝謝了。”

為什麽說楚繁是特意“挑”的早餐呢。因為第三天的三餐按照規矩都得由楚繁這個組長來準備,而楚繁不會做飯。

于是他一大早去了景區附近的飯店打包了幾份早餐回來。

當然,他買早餐的情節并沒有剪進正片裏。

等到中午的時候,楚繁打算故技重施,沒想到盛乾臨時改了劇本。

“中午你們一起做一頓飯吃吧。”盛乾這麽說,“節目組可以提供購買食材的錢和做飯的工具,但你們必須自己動手。”

盛乾覺得自己的這個主意真是太明智了。

四女二男的組合本來就很奇妙,更何況他們要一起做飯。在盛乾看來,這六個人應該沒一個人真正會做飯。

這麽一來,爆點就有了。

楚繁這回真的傻眼了。

他可以對着已經烹制完的食物演出這是他的作品的感覺,但是要他對着一堆生冷食物演他是怎麽做菜的?這就好像有點挑戰不可能了。

楚繁帶着一衆嘉賓殺去農貿市場購買食材。他原本還寄希望于這四個女嘉賓中能有一個擅長做飯,所以一路上都在跟她們拉近關系。但是,一到買菜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的希望落空了。

“那個是大蔥吧?”一個女嘉賓指着一株綠色的東西問,“我要買點這個。”

“不是,這個是大蒜。”店家無情地拆穿了她。

“我要買韭菜,這些應該夠了吧。”另一個女嘉賓也看上了一捆綠色的東西。

“這是蒜苔,小姑娘。”另一個店長也無情地抨擊了她。

楚繁感覺自己臉上的笑容快挂不住了。

他退到了買菜的人群之後,冥思苦想着。如果沒有一個人會做飯,這出戲可就唱不下去了啊。

他左顧右盼了一陣,然後看到一個施施然靠在車子旁的身影。嚴以恒并沒有跟着他們走進農貿市場。

他突然想起來,這個人是會做菜的,而且還做得挺好吃。

楚繁立即像看見救星一般沖了過去。

整個上午,自從楚繁和那幾個女嘉賓打成一片之後,嚴以恒就開始表現得興趣缺缺。

此時楚繁臉上堆滿了笑容,只朝着他奔過來,他的臉上仍舊面無表情。

楚繁仿佛完全沒有注意到眼前這個男人心情極度不爽。

“嚴以恒,你會做飯的對吧?”楚繁一臉期待,“我記得你說過,你在國外是一個人生活的呢。”

嚴以恒的睫毛淡淡地垂下一片陰影,聲音毫無起伏地說,“是啊。”

“那今天的午飯由你做吧,好不好?”楚繁難得地露出哀求的神色。

嚴以恒看了看楚繁,表情稍緩和了一點。

“我做飯可不是無償的哦。”他似笑非笑地說。

“可以啊,條件你開。”楚繁非常爽快。

嚴以恒愣了一愣,實在有些不能理解,“你對這檔綜藝這麽上心?”

楚繁點點頭,沉痛地說,“我可是要一雪前恥的。”

雖然不能聽懂楚繁話中的意思,嚴以恒還是答應了他。

嚴以恒一出馬,果然非同凡響。

即使他只是閑逛了一趟農貿市場,挑了幾樣菜。但哪怕他只是手拿幾棵蔥放在眼前審視,那動作也是帥呆了。

以上言論并不代表楚繁的立場。

他只是翻譯了那幾個女嘉賓的星星眼表情之下的潛臺詞而已。

但無論如何,做飯這件大事算是塵埃落定了。楚繁回程的一路心情都極其輕松。仿佛已經可以坐等吃到一桌大餐了。

但是,盛乾似乎就愛專打他的臉。

“楚繁,你負責在這裏生火。嚴以恒帶着另幾個人去旁邊的園子裏摘些水果來吧。”盛乾說。

“生火?”楚繁以為自己聽錯了。

“在這種山林裏可不會有天然氣給你使用。”盛乾果然是故意的,“所以你得先劈柴,然後再把它點燃了。”

“劈柴?”楚繁又喃喃地重複。

盛乾已将規則介紹完畢,于是閉上了嘴靜靜地退到了鏡頭後。

楚繁還在發呆,嚴以恒已經上前來用手拂了拂他被風吹得淩亂的劉海。

“你會生火麽?”嚴以恒問了句。

楚繁被剛才那極大的沖擊所震住,完全沒有注意到嚴以恒的動作。

楚繁木讷地搖了搖頭。

“如果不會,你就等我回來幫你。”嚴以恒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句。

接着嚴以恒便帶着那幾個女嘉賓離開了。

為什麽要把這六個人分成五人一組和一人一組呢。這大概又是盛乾的惡趣味。他看出四個女嘉賓的注意力全在嚴以恒身上,如果将四女争一男的情節拍下來,這節目不爆還有天理?

楚繁當然是不知道盛乾的這些心眼。

他在原地杵了一會兒,然後動身去找盛乾所說的木柴。

劈柴聽起來是件純體力活的事情。但是真正做起來,如果不動用巧力,不準确預估落斧點,恐怕劈到半夜也劈不了幾棵柴。

楚繁是經過了數十次的試驗才劈下來少量的柴。這時候已經臨近正午一點鐘,他又被盛乾一再催促着,只得把劈完的幾捆柴拿到了生火點。

好在盛乾雖然變态,倒也不至于趕盡殺絕。他好歹并沒有想出讓楚繁鑽木取火的刁鑽主意。

楚繁拿着打火機,借由幾張紙的輔助,很快讓木柴燃了起來。

然後他往爐竈上早已擺好的鍋裏放上幾勺水,開始舉着扇子坐在一旁扇風。

雖然沒有生過火,但是他演過類似的戲,所以操作起來也還像模像樣。

到這裏為止,楚繁的這一部分情節的亮點就算是完成了。于是盛乾放心地帶着一部分工作人員轉移陣地,去與嚴以恒會合。

剩下楚繁和一名跟拍攝影師對着柴火昏昏欲睡。

楚繁是真的有點困了。

連續兩天都是五點起床,昨晚他又幾乎看節目腳本看到近十二點才睡覺。從起床開始就一直在鏡頭下,連打盹也找不到間隙。現在算是終于有機會了。

楚繁緩慢地轉動着身體,直到将自己背朝向攝影機坐着。

跟拍攝影師也像睡着了似的并沒有察覺。

楚繁于是低着頭閉起了眼睛小憩起來。

當耳邊突然發出一聲轟響的時候,楚繁還在睡夢裏和嚴大白在山野間散着步。他被一下驚醒,站起身來。

剛剛發出轟響的是那口鍋子。由于鍋子裏的水已燒盡,鍋底被直接燒穿,掀翻在地。然後,眼前臨時搭建的爐竈也緊接着塌了下來。

楚繁被一塊燒紅的柴棍砸到了腳。

他完全被驚住了,竟忘了疼。

“楚繁,快救火啊!”攝影師仍舉着攝影機向他靠近,一邊拍着眼前的場景,一邊指揮着他。

楚繁慌忙地轉身去取水,等他端了一盆水過來,面前的火勢已經燒到了旁邊的可燃物,剛剛楚繁随手扔在一旁的扇子更是燒得只剩幾根竹棍。

楚繁用力地将水往前一潑,只見眼前灰燼四起,火光閃爍,火勢非但沒被減弱,他反而被一股伴着黑灰的濃烈的煙霧迷住了雙眼。

楚繁倒退了幾步,然後跌坐在地上,捂着眼睛。他只覺得雙眼劇痛難忍,已經沒辦法再睜開了。

攝影師這才發覺情勢嚴重,趕忙放下了機器跑去叫人。

趕回來的人裏,嚴以恒跑在最前面。他老遠就看到楚繁的身影蜷縮在一片狼籍後,一動不動地坐在地上,雙手緊捂着雙眼。

“楚繁,你怎麽樣了?傷到哪了?”嚴以恒三步并作兩步跑到他跟前,蹲下身,然後輕輕拿開他捂着眼睛的手指。

“我估計要瞎了……”楚繁緊閉着眼睛,難受地說。

嚴以恒想用手探上去,又發現自己雙手都滿是灰塵。

楚繁緊張得臉色煞白,手指都在發顫。如果真的瞎了,他的演藝生涯可就從此毀了。

嚴以恒抿了抿唇,背過身來,示意楚繁,“趴到我背上,我帶你去河邊幫你清洗一下,再送你去醫院。”

楚繁依言摸索着趴了上去。

由于眼睛看不到,他稀裏糊塗地伸手揮舞了幾下,聽到嚴以恒哎了一聲,大概是打到嚴以恒的臉。

楚繁趕緊盡可能地把自己的姿勢調整好,乖乖地趴着。

而嚴以恒背着楚繁經過攝制組那群人時,停留在盛乾身側,沉聲說了句:

“就為了節目有爆點,人命都不管了麽?”

盛乾的臉一下變紅,又一下變白,直到嚴以恒走開老遠也沒能說出話來。

我只是叫楚繁生火,并沒有叫他把火生到自己身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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