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嚴以恒和楚繁

楚繁呆了一呆,好半天,才慢吞吞地轉過身。

他保持着蹲在地上的姿勢,轉過身去,先看到的是一雙長得不像話的腿。嚴以恒穿着牛仔褲,更顯得腿又細又長,簡直人神共憤。

嚴以恒還保持着打電話的姿勢,微笑地看着他。

楚繁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不太高興地走到他面前,問他,“你在後面盯着我多久了?”

“沒多久。”嚴以恒笑着說,“大概從你數地上有多少只螞蟻開始吧。”

“為什麽不叫我。”楚繁瞪着他。

“嗯……”嚴以恒想了想,“我以為你一開始在拗造型。”

在楚繁惱羞成怒打算轉身就走時,嚴以恒又一把将他拉住了。

“開個玩笑也生氣。”嚴以恒拿手指輕點了一下楚繁的額頭。

楚繁被他這個動作吓了一跳,怔怔地捂着額頭半天沒有說話。

“我好像又有很久沒有見到你了。”嚴以恒看着他說。

楚繁愣愣地點點頭,“嗯,好像是有很久。”

“你想我麽?”嚴以恒問這句話時,劇組運道具的大卡車剛好經過,轟鳴一般的喇叭聲完全蓋住了他的聲音。

楚繁捂着耳朵大聲問,“你剛剛說什麽?”

嚴以恒沉默了一會,等卡車走了,才重新開口,“你在拍戲的時候能請假麽?”

“請假?你說補錄節目的事?”楚繁想了想,“可能還得過幾個星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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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個星期你可以抽出一天晚上出來一下麽?”嚴以恒又繼續問。

“什麽事?”楚繁狐疑地盯着他。

嚴以恒兩眼專注地看着他,說,“我有一場演唱會,就在這個城市裏舉辦。不遠,從你這裏,開車十五分鐘左右就能到。”

楚繁還沒有回答,嚴以恒又緊接着說,“我給你準備了VIP區的位置,那邊的掩護我都打好了,你不用擔心被別人發現。”

“VIP區是哪裏?”楚繁有了一點興趣。

“舞臺正前方的第一排,試聽效果最好的座位。”嚴以恒回答。

“那不是最吵的地方嗎?我才不坐那裏。”楚繁瞪了瞪眼說。

嚴以恒閉了閉眼,感覺自己有點頭暈,他重新睜開眼,平靜地問,“那你要坐哪裏?”

“離舞臺遠一點吧。”楚繁考慮了一會兒,說,“對了,還得離音響遠一點。”

嚴以恒點了點頭,“好,沒問題,我去安排。下周五,在那之前我會讓人把票送過來。要我來接你過去麽?”

楚繁正要點頭,又感覺有哪裏不對勁。

他什麽時候說要去看演唱會了?

楚繁還沒來得及反悔,嚴以恒已經揮了揮手,上車走了。

回到拍攝地點時,所有工作人員都正緊鑼密鼓地準備拍攝下一場戲。

下一場是時明遠和秦琴的第一場對手戲。

楚繁站在攝影組後方遠遠地看着。

時明遠演的是韓初雪的同學,起初這個同學極其普通,生活也一切正常,但在被韓初霜的靈魂附體之後,他的言行舉止都要和楚繁的習慣靠攏。這也是兩人在一部電影裏飾演同一個角色的最大難點。

但是時明遠看起來是做了功課的。因為他來到這裏之後只看了楚繁演的那一個鏡頭,就已經把楚繁的眼神把握得八’九不離十。

這個鏡頭拍攝的是時明遠在校園裏尋找着韓初雪,卻發現他和那群小流氓混在一起。時明遠的情緒由焦慮到震驚再到傷心的轉變。

時明遠本身長得濃眉大眼,是傳統審美裏的帥哥典型,如今為了扮演其貌不揚的高中生,他的眼睛被貼小了一半,皮膚也被塗得黝黑。

開拍之後,韓初雪站在學校裏一個陰蔽的角落和小流氓們一同抽着煙,痞氣地說着話。尋找了初雪很久的時明遠松了口氣,想要走過去,卻在看到他陰毒的眼神時吃了一驚。接着時明遠倚靠在牆邊偷偷聽着秦琴和那群小流氓的對話。

“我有什麽好怕的,他還躺着呢,跟死人一樣。”

“他如果死了倒也好了,聽說他也是買過保險的,說不定可以讓我拿到一筆賠償金。”

韓初雪所說的就是自己躺在病床上已經失去意識的哥哥。

“你們老大呢?”初雪叼着煙,玩世不恭的表情,“你們讓他繼續躲着,反正我不會告他,風波過去了就好了。”

這群小流氓的老大就是砍傷哥哥的那個人。

在聽到這段對話的過程中,時明遠背抵着牆壁,身體慢慢往下滑落。他不願意接受自己親耳聽到的這一切。他兩眼圓睜着,拿手慢慢将耳朵捂了起來。而這時哥哥身上某處被刀砍傷的部位,突然在他身上發生了感應一般,劇烈地痛了起來。

時明遠捂着那個傷處,眼淚一滴一滴從眼角流了下來。但是他并沒有站起身去質問秦琴。他只是坐在那裏,神色傷痛卻一言不發,直到秦琴和那些人笑鬧着走開。

時明遠的這一系列的情緒轉換是由一個長鏡頭控制的,他的表演幾乎無懈可擊。

高岚從監視器後方喊了一聲卡,然後朝時明遠點點頭,說,“表演得很有張力。”

但是高岚并沒有喊過,而是緊接着朝向秦琴,“秦琴,你過來一下。”他說。

“你在這段表演裏是作為遠景,面部表情和動作有所不足,還不至于影響到整段表演。”高岚對着秦琴,表情嚴厲地說,“但是,你的臺詞是現場采音。我不得不說,你的臺詞功底太弱了。”

“我不知道你在電影學院的時候,你的老師是怎麽教你的,但在我看來,你作為一個電影演員,臺詞還根本不合格。”

秦琴在這番等同于扇了他一巴掌的批評裏臉色一下變得蒼白,有些手足無措地看着高岚。

“雖然你現在是表演一個反派的正常的反面情緒,但你的臺詞裏說着的是你的哥哥,你和你的哥哥在變成如今的局面之前,也是曾有過深厚感情的。你除了輕蔑,還應該帶着一點傷感才對。這傷感,雖然可能你不能讓別人察覺出來,但是你心裏一定要有這一股情緒。”

高岚子用力地揚了揚手中的劇本,“我希望你再多花點心思去研究角色的內心。演戲是要用心去演的,不光是用嘴巴演的,懂嗎?”

高岚似乎是真的動怒了,他看秦琴有些明白地點了點頭,于是揮了揮手,“現在,你一個人去過一遍,把臺詞重新說一遍,快點。”

時明遠退到了一旁,和楚繁站在一起。看了一會秦琴的表演,他皺了皺眉。

因為秦琴的臺詞不過關,他剛才的表演等于也要全部重新來過。這種由于自己的過失而讓全劇組人陪着一同買單的做法,任誰也不會很樂意。

楚繁看出來他有些許的郁悶,所以伸手拍了拍時明遠的肩膀,低聲說,“你演得不錯,繼續加油。”

楚繁說完之後就轉身走開去準備自己的下一場戲。

不遠處的秦琴又再度被高岚訓斥着,擡頭憤恨地看向楚繁離開的背影。

楚繁半夜下了戲,拿着水杯在院子裏轉悠了幾圈,把剛才所表演的情緒從心裏慢慢排出來。否則他今天晚上肯定又要睡不着了。

他感覺轉悠夠了,轉身打算回房間,卻被身後不知站了多久的人影吓了一跳。

“楚大哥。”秦琴的臉藏在陰影裏,聲音很低地對他打了個招呼。

楚繁定了定神,看着秦琴走出來幾步,露出一張哀傷的臉。

秦琴今天被高岚訓了太多次,心裏必定是很不痛快的。

楚繁不忍心再趕他走,但也不知怎麽安慰他,所以只是沉默着。

“楚大哥。”秦琴又叫了他一聲,垂着頭說,“你是不是很讨厭我。”

楚繁愣了愣,他眨了眨眼,這麽直白的問題,他真有點不會回答了。

“我看得出來,你讨厭我,我每次想要和你說話,你都不願意理睬我。”秦琴的聲音一直很低,還伴随着一絲哽咽。

楚繁咳嗽了一聲,還是決定善良一點,“其實,也沒有很讨厭你啦。”他說。

秦琴忽然擡起臉來,正對着楚繁的方向,臉上一片濕潤,被夜裏的燈光照着,額外悲戚的感覺。

他這個表情,倒是比今天表演的那些表情逼真多了。楚繁心裏鬼使神差地冒出這麽一句評語。

“別讨厭我,好不好,楚大哥。”秦琴抽泣着拉住楚繁的手,“我只是想能離你更近一些,我會好好磨練演技的。”

楚繁被秦琴拉着,不由得嘆了口氣。他感覺自己的心又無法自制地軟了下去。

楚繁等秦琴的情緒逐漸平複了才将自己的手抽回來。這時候他的衣袖已經被秦琴的淚水給打濕了。

楚繁不露痕跡地将衣袖往身後甩了一甩,忽然對秦琴說,“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麽?”

秦琴馬上點頭,“可以的,你問。”

“你為什麽要選擇演這部戲的反派角色?”

這個問題已經困擾楚繁很久了。秦琴的演技還很稚嫩,按理說不應該這麽早就去挑戰演一個反派。

秦琴的臉微一紅,眼神躲閃地說,“那是因為楚大哥的一篇采訪……”

“我的一篇采訪?”

“嗯,楚大哥你那時候說,演反派才能更體現一名演員的實力。”秦琴認真地回憶着說。

楚繁拍了拍自己的額頭,無比悔恨。

那時候的他是腦子出了什麽問題,竟然說出這樣的話去誤導新人。

“明天早晨你來找我,我幫你對戲吧。”然後楚繁對秦琴說。

誰讓誤導秦琴的那個人就是他呢。

第二天秦琴果然一大早就來找楚繁了。和昨晚的楚楚可憐截然不同,秦琴今天簡直精神煥發。

陳醒又覺得自己突然跟不上楚繁的節奏了,楚大哥前幾天才讓自己不要和秦琴走得太近,今天卻又和秦琴這麽親近了。誰能告訴他這是為什麽。

楚繁正認真聽着秦琴念臺詞,卻突然被吵吵嚷嚷走進來的一個人給打斷。

高岚一手提着幾只打包飯盒,興沖沖地走過來,一邊說着,“小繁,我買了早餐哦,要不要一起吃點。”

楚繁低着頭沒說話,倒是秦琴有些畏縮地往後站了站。

如果說高岚在導戲的時候宛如惡魔一般,那麽他在攝影棚以外的時間,表現得就簡直和天使差不多了。

這種反差除了楚繁,還真沒幾人習慣得了。

“秦琴你吃了早餐沒?”高岚又微笑着朝向秦琴,“我這有兩份,讓小繁吃一份,我們共吃一份吧。這裏一份的份量也不少哦,我買了好幾個品類的。”

秦琴連連搖頭,“不用了不用了,高導,一會我自己去買就行。”事實上,秦琴的助理已經買好早餐在他的保姆車上等着他了。

楚繁沒好氣地對高岚說,“憑什麽你們兩個人共吃一份,我卻要一個人吃一份啊。”

“因為小繁你看起來比當年圓潤多了,說明你吃得比較豐盛呀。”高岚笑眯眯地說。

楚繁用力地掐了掐高岚遞到他手中的包子,憤怒地想,你才圓潤,你全身都圓潤。

這幾天秦琴的表演都還算中規中矩,沒有再拖大家的後腿。拍攝進度也如期進行着。

周五的時候,楚繁向高岚請了假,說晚上必須出去一趟。

高岚問他為何。他說,“有一個朋友叫我過去,說有急事。”

就連陳醒詢問他,他都隐瞞了。楚繁總覺得自己一把年紀還去和小年輕們混在一起,有點難以啓齒。

陳醒萬分委屈,“楚大哥你這麽晚出門都不帶上我,我會擔心你的。”

“我又不是第一次一個人晚上出門。”楚繁頭也不回地說。

接着楚繁坐上嚴以恒的助理的車,離開了拍攝場地。

“原本他是想親自來接你的,但是演唱會馬上就要開始了,他實在是走不開。”嚴以恒的助理這麽解釋着。

楚繁哦了一聲,拿墨鏡遮了遮臉。

他也沒有說非要嚴以恒來接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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