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深入交心
外出散心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的, 天也開始慢慢涼了起來。
經雅總克制着自己不去想關于經夫人的事情, 每天或在自己院中看看書, 或是坐在廊下賞蓮喂魚。
但是這樣的時間也并不多——長公主不留她獨處, 總要找她過去,不然就是親自過來這邊。
而兩個人在一起時可做的事情倒也很多。
除了各看各的書外, 有時長公主來了興致還會作畫,經雅就在一旁, 邊看着邊時而不時地應長公主的要求做些點評。且長公主頗通音律, 偶爾也會教一教經雅如何彈奏古琴, 經雅倒也能學上一二。
不過她們兩人最常做的還是對弈。
這日天陰沉着,且還有小雨滴滴答答地落着, 長公主午睡後一人待得無趣, 便就過來了經雅這邊尋經雅手談。
兩人在亭中擺下棋局,面對面各據一方,黑白陣勢便擺了開來。
有悠然涼風穿過帶起亭幔微微飄漾, 那風又卷起含了濕意的香霧四處散漫,雨聲悄悄入耳卻不擾人思緒, 倒是平添了幾分逸致。
長公主執着黑子落下, 擡眼去看又走了神的經雅, 提醒道:“該你了。”
經雅一晃神,哦了一聲,就要将手裏的白子落下去,結果卻被長公主半途給截住了。
長公主握住她的手,止住了她要去落子的動作, 眼中含笑,問她道:“你在這兒落子,可是故意在給我放水嗎?”
經雅垂下眼去看棋局,這才發現自己将要落的這一子在長公主的困陣之中。
長公主收回去手,經雅抿了抿唇,也将那枚白子握入掌中攥緊了。
兩人就這麽無聲地對坐着,長公主也不催經雅,只在那邊靜靜地看着她。
良久後,經雅垂着眼散散地看着棋盤,說話的聲音低低的,伴着雨聲聽來很有些飄渺的意思,她道:“不知長公主可願聽一舊事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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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目不轉睛地盯着經雅,道:“願聞其詳。”
經雅便就着雨聲說了這一樁舊事:“在我之前,我母親她曾有過一個孩子。母親她……很喜愛那個孩子,萬事都仔細上心,關懷呵護備至。”
“大約就是恨不能捧在手上含在嘴裏那樣的寵愛罷……”
“不過幾年之後,母親她又懷有了身孕。但是,她對這一次到來的孩子卻遠不如第一個那般歡喜,甚至還有些埋怨。”
“埋怨因為這個孩子的到來,讓她沒有了照料第一個孩子的時間。”
“然後……在這個孩子出生的那一天,我母親的那第一個孩子卻出事了……下人沒能看護好,他爬上了高處,從高處摔下來,不治身亡……”
“母親聞此噩耗後,第一件事卻不是哭,而是恨,恨那個孩子,恨我……”
經雅說到這裏,竟是笑了起來,不過笑裏帶着苦意,所以長公主怎麽看都覺得別扭,只想伸出手去掩住她的唇角,叫她別笑了,至少別再這樣笑了。
而長公主向來是想到做到的人。
于是,長公主半欠起身,伸出手去輕按在經雅的唇上,道:“別這樣……”
微涼的唇感受到指尖的暖意,經雅就被從那段往事中拽了出來,眨了一下眼睛,換下苦澀,轉而變成困惑不解:“殿下?”
經雅這一開口,長公主沒收住力氣,手指便探過唇碰到了更裏面……
長公主察覺到指尖的觸感變化,猛然地就将手收了回去緊握成全放在身後,又幹咳了一聲,才有些恍惚地應了經雅一聲:“嗯……”
她剛剛碰到的那是……
長公主暗自松開背後的那只手,若無其事地輕輕對着撚了撚,總覺得方才的那觸感還在。
經雅覺得奇怪,便就又問了一句:“殿下,怎麽了?”
長公主輕搖了下頭,将手重新握成拳,從背後收回來放去膝上,道:“我沒事,倒是你,可好些了沒有?”
經雅斂了稍嫌濃烈的情緒,又變成了往日裏的那般淡然,說道:“我本來也沒什麽的……多年如此,都已經習慣了……”
更何況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長公主卻是将眉梢一揚,問道:“此事原本就是她自己的錯,而她非但不願自責,還要将那罪過全都加到你的身上,你竟可以全盤接受還成習慣的嗎?”
經驗聞言微怔了怔,但也只是一瞬,很快她便收了怔愣,微笑着搖了搖頭,道:“世人皆自私,她是,我也是。我與她之間……不會再修好,但也不會就此斷絕了關系。”
“殿下不必替我擔心,我之前……也只是心有不甘罷了。”
“但來了這裏後,我想了很多。人生百味,我幸生而便得富貴,少嘗疾苦炎涼,所以多吃一些苦頭,有些不能完滿的事情在,也是應當的。”
有些事,雖然有時局外人會看得更為清楚透徹,但到底沒有局中人那樣切身的感受。
而看的透徹,也并不能代表什麽。
長公主微挑了一下眉梢,沒再多言,只是對經雅又多了些不同以往的看法。
經雅這樣的人,極具韌性,越是在逆境之下,就越是容易成長。再加上她非同常人的那份忍耐,若要成事,也不過只在早晚罷了。
她身邊,也缺一個經雅這樣的人。
不過如今經雅既肯對她交心,大約也已經能算得是她身邊的人了……
外面小雨漸收,也有鳥雀飛到林間枝頭上唱了起來。長公主重去拈了一枚棋子,對經雅道:“該你了。”
經雅松開手中一直緊握的那枚白子,垂眼看了看,笑了一下,就伸手将那一枚白子落在了原先要落去的地方。
長公主看着經雅落下的那一子,擡眉笑問:“放水?”
經雅眼中也帶上了笑意,比先前多了幾分真切:“謝禮。”
長公主将黑子落下,道:“那我,便收下了。”
……
天一立了秋,便漸漸轉涼了。
七月初一,宮學複開,長公主和經雅便就又從宮外住進了宮裏,一切皆如往常,并無異樣。
如此一直到七月末尾時,宮中風雲忽變。
這晚長公主正和經雅在用晚飯,忽而有一個宮人未經通報就進了來,向着長公主和經雅分別行了禮後,壓低着聲音禀報道:“殿下,皇上病重,昏迷不醒。”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臘月二十九快樂!嗯!愛你們!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