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真醉假醉

經雅看着滿滿的一桌菜, 竟有些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長公主卻是随意, 給經雅斟了一杯酒, 又給自己滿上, 放下酒壺端起酒盞,先飲了一杯, 溫熱的酒入喉而下,渾身都跟着暖了起來。

似喟嘆般地長籲了一口氣, 長公主放下酒盞, 側過頭去看仍在旁邊端直坐着的經雅, 将眉梢一揚,道:“喝一杯?”

經雅垂眼看了看自己面前映着燈燭光暈的滿盞酒液, 道:“不了, 我……酒量不好,若是喝醉了,再失态于殿下……”

長公主打斷她道:“醉便醉了, 在自己家中放懷,又何談失态?”

經雅聞着撲鼻的酒香, 心中微癢, 但還是搖了搖頭, 沒有去端那杯酒。

長公主也不強她,只又給自己斟上了,一邊慢慢地喝着酒,一邊同經雅說話道:“等過完年,陳子陵就會被革職, 至于原因,你也是知道的……”

“不過他本來也志不在朝堂,如此一來,倒算是遂了他的心願。”

經雅沒有應聲,只坐在那裏邊聽着邊想着自己的事情。

陳子陵會被革職,也算是被她的安排影響了。

皇帝遲早會因為她與長公主的關系而對經家下手——一來是為了震懾,二來,也是為了給幼太子将來鋪路。

不過都無妨,早在四月時,她就已經給皇帝鋪好了臺階下。

當朝宰相,受下其他官員所求,與自家門生串通一氣,妄加幹預刑部決斷——知法犯法的罪名,說小不小,但偏偏是落在了刺殺那件事上,那便就大也不能再大了。

畢竟皇帝還看重着一分臉面,這樣的事情,他不會讓它被擺到明面上去的,否則那時便不會看着她父親,以流匪的身份處置了那群人卻不作聲。

至于陳子陵……她還真是沒想到這個人會這麽直白地跑去求她父親。

看來也真是如長公主所言,此人是無心久留于朝堂上的。但這個陳子陵,卻也的确是個人才,日後何去何從,還需得再妥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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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雅正想着事,忽然面前便多出來了一只盛滿了的酒盞,持盞的手不穩,盞中的酒液便就晃悠悠地從沿口出逸了出去,落到持着酒盞的那只手上,再緩緩滑過去,留下一道水痕。

經雅忙去擡頭看長公主,只見長公主面色酡紅,微訝叫道:“殿下?”

長公主沒有回應她,眼睛微微眯着,一只手托着腮,另外一只則是将手裏的酒盞往經雅那邊更送了一些,道:“你,喝……”

經雅看了一眼送到自己面前的酒盞,又看向長公主,問道:“殿下……可是醉了嗎?”

長公主搖頭,說:“沒有。你,喝……”

說着更是将那酒盞往經雅懷裏送,經雅無奈,只好接下了,看着長公主道:“殿下,我酒量不好,若是醉了……”

長公主慢慢地坐直了,又緩緩向經雅傾身過去,眼見兩人就要碰到了一起,長公主卻穩穩地停住了,對着經雅眨了眨眼,萃然一笑,說:“喝。”

經雅看着近在眼前的長公主,喉頭攢動了下,生生是摒住了呼吸,一動也沒敢多動。

長公主平日裏便已是顏色明豔,百般難描了,如今再加醇香酒氣點綴,腮帶桃色,就更是豔然奪目了……

“不喝?”長公主看着經雅不動,便又眨了下眼睛,說:“那我喝了。”

說着話,長公主便要低下頭去喝經雅手裏的那杯酒,經雅這才回神,連忙去攔道:“殿下,別!我喝便是……”

長公主聽見了這話,便就不要去喝了,只笑眯眯地看着經雅,說:“喝。”

果然是在這等着捉弄自己的嗎……

經雅又看了一眼長公主,只見她正滿臉期待似的看着自己,眸中光澤水潤,眨一眨,仿佛便有萬千星辰散落開了,比煙花來的來要好看。

算了,喝便喝罷,反正長公主也醉了……

經雅在心裏嘆了口氣,沒再猶豫,擡手将杯中酒飲盡了。

誰知一杯飲盡還有一杯,且還是長公主親自斟的,經雅無奈,便就只能由着長公主來。

就這樣連着不過五杯,經雅便倒去了桌上,枕着胳膊阖起了眼。

長公主斟滿了一杯回過頭,看見人趴去了桌上,就拿手指試探地輕輕戳了戳經雅也染了粉略微有些發燙的頰側,問道:“當真這樣就醉了?”

“這可才是藥酒呢,若是換成了別的,豈不是一杯倒嗎?”

經雅不理她,只将自己的臉往肘彎處深埋了埋,繼續趴在那裏睡着。

長公主收回來手指,翹着嘴角看着趴在那縮成一團睡着的經雅,把方才她斟的那一杯酒端過來自己緩緩喝了,眸光清澈,并沒有半點昏醉之意。

喝完了這一杯酒,長公主便放下了酒盞,過去取了一領鬥篷來蓋在了經雅的身上,又給自己系了一領,才走到經雅身後俯下去,靠着經雅的耳邊,說:“小耗子,要回屋去睡覺了。”

經雅沒動也沒回應,長公主就又輕笑了一聲,道:“不然就留下來,與我睡一張床榻,可好嗎?”

經雅無意識地縮了一下,長公主才站起來,說:“逗你的,要回房去了。”

說罷,長公主便彎身去将經雅輕輕抱了起來,方才蓋在經雅身上的那一領鬥篷有些太大了,這會兒卻是正好将經雅整個人都裹在了裏面,長公主很是滿意地抱着經雅出了去。

她們兩個院子是緊挨着的,不過中間不好直接走,還得要繞個路。

于是這一路走下來,便是人再少,還是有人看見了。

長公主一直抱着經雅送到房裏,替她除了外衣,又将被子蓋好,才在床沿坐下來,就那樣靜靜地看着經雅。

額頭光潔又方正,好看,是她喜歡的;眉濃淡相宜,好看,也是她喜歡的;眼睛……閉着也很好看,她也喜歡;鼻子小小巧巧的,好看,很喜歡;唇……軟軟的,紅潤潤的,好看,喜歡。

這麽一看下來,這只小耗子似乎長得全對她的胃口……

要是這樣的小耗子喜歡她……那倒也無不可,只不過,她還沒有想好,到底要不要喜歡這只小耗子……

雖然容貌脾性全是自己喜歡的,但是這樣的事,她還是頭一回遇上,怎麽也不能輕易地就下了決定。

太過輕易的決定,只會讓人不知珍惜。

所以她要好好想一想,直到确信無疑的時候,才能真正做下這個決定。

不過經雅的這一份心意,她還是要領受的。

長公主從袖中掏出來一只銀镯,指腹輕輕摩挲過镯身的花紋,看着銀镯的眼中流露出些許懷念的神色,但很快就收斂了,只去握住經雅的左手手腕,将銀镯輕輕地戴了上去。

銀镯與手腕正好适宜,不會太大也不會太過緊貼着。

長公主便笑了一聲,道:“果然沒看錯,就是它的尺寸最合你。”

說完,長公主便将經雅的胳膊放回去了被子裏,重新掖好被角後,長公主站起身,看着經雅的安靜睡顏,輕聲道:“等我……”

……

也許是那藥酒起了效用,經雅第二日起來時,竟然也沒有頭疼。

正待她欲掀了被子起身時,忽然覺得去拉被角的左手手腕上有什麽東西微微一重,順着腕臂滑了下來。

經雅心中好奇,便沒急着起身,而是将左手舉了起來查看。

只見一只花紋精致卻很是大方的銀镯子,正十分服帖地卡在她的手臂處,待她再将手臂擡高手腕垂低,那镯子便也跟着一起又重新滑回去了手腕上,悠悠地晃着,很是好看。

不必猜,她也知道這镯子是誰送的。

經雅抿着唇微笑了笑,沒再在床上多躺,便直接掀了被子起身。待她簡單收拾梳洗過後,就有丫頭送了飯進來,同丫頭一起進來的還有喻瓊。

經雅看見喻瓊,便正好問道:“殿下人呢?”

喻瓊臉色似有些不佳,還有點僵僵的,扯了下嘴角,回話道:“殿下早上便去鎮國公府了,還沒有回來。”

鎮國公府就是長公主的外祖家了。

經雅了然地點了點頭,又問道:“雪禪呢?昨晚便不見你們,今早她還是不在府裏嗎?”

“我們昨晚去城外寒雲觀了,雪禪還在觀裏陪她父親,明天才回來。”

“好,”經雅表示知道了,轉而道:“那你可用過早飯了嗎?若沒有,便坐下來一起用些……”

喻瓊連忙道:“不不……我已經用過了!經小姐不必客氣,您請用吧。外面還有事要忙,我就先出去了。”

說罷,喻瓊便趕緊退了出去,沒敢在屋裏繼續待着。

其實也不能怪她失态,主要是她剛一回來,就聽見有人聚在一起很是激動地說着昨晚上的事情,她一好奇,就側耳聽了一點。

結果一聽,就聽見了一件不得了的事——他們說,昨晚上,是長公主抱着經小姐回的房裏。

喻瓊都不用照鏡子,便能想象出來她在聽見這話時的表情是什麽。

她不過出去了一晚上而已,早上再回來竟然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她走的時候長公主明明已經歇下了,怎麽會又在深夜裏拉着經小姐喝起了酒來呢?

真是……

喻瓊忐忑着,只怕長公主做了什麽,才進去随着丫頭一起進去,打算看看經雅有什麽反應沒有。不過還好,經小姐似乎沒什麽反應,那長公主大概沒做什麽逾矩的事……

喻瓊頭貼着牆,深深地嘆了口氣,只覺得這差事是越發難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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