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2)
?”陳子夜聲音有些抖,也不知是因為寒冷還是別的原因。
鄭言渲把通往柴房的門關好,繞到陳子夜輪椅前,就地正坐“子夜,我就問你一句,日後你會如何待我?”
陳子夜沉吟了一會,才鄭重地回答“言右,日後我會不會對你産生男女之情,我不知道。但我定盡心待你,盡到夫君的責任。我在此立誓,若有違背,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好。你既立誓,那我便信你。你說的也不錯,女大當嫁,與其到時被逼嫁一老頭,或年老色衰時孤獨終老,不如如今早做決定。子夜,我答應你,嫁入陳家,我也會盡為人媳和為□□的本分。”
陳子夜顯然沒有料到鄭言渲會突然答應,表情如被屋外的寒氣凍住一般,過了一小會,才道“也好。”
鄭言渲從陳子夜的表情裏看到了淡淡的悲哀,就知道他是誤會了,畢竟鄭慕捷說了那一番話後,她才答應的。
鄭言渲不知該說什麽,這時她的解釋就是辯解了,她從懷中掏出一塊帕子,遞給陳子夜“這塊帕子是我新繡的,你先用着罷。”
陳子夜點點頭,接過手帕,手不小心與鄭言渲的手觸碰了一下,陳子夜急忙将手縮了回去,但鄭言渲還是感受到他手的奇寒。
“子夜,我燒些水罷,暖暖手。”鄭言渲說完就準備打開通往柴房的門,燒水去。
“不必了,我也該回去了。”聲音未起波瀾。
鄭言渲聽他那麽說,頓住了腳步“好。我送送你。”
“不必了,天冷。我們,來日方長。”
說這句話時,陳子夜特意壓低了聲音,顯得聲線柔和了不少,鄭言渲聽着,竟覺得有些暖意。
第二天,鄭言渲找鄭慕捷說了自己的意思,她與陳子夜的婚事就這麽被定了下來。
兩家按照六禮一步一步地來,倒也沒出什麽差錯,就是時間久了些,等到親迎那一日,已是四月下旬了。
陳子夜這幾個月裏,在家中沒事就爬一爬,像小孩子學走路那般一點一點來;或者按摩着自己的腿,刺激刺激那些穴位。如此一來效果倒也不錯,雖還不能行走,但腰部已經恢複了些知覺,肌肉也不再僵硬了。
鄭言渲心裏其實還是有些忐忑的,特別是她坐在帳下等禮成被送入洞房的那個時候。她又想到她的第一次洞房花燭夜,伯先的态度和動作都讓她從心裏發冷。
終于,兩人喝過合卺酒,兩位婢女将兩人的冠發褪去後,閑雜人等都退了下去,只剩夫妻兩人在帳中。
鄭言渲裝得很鎮定,但和伯先的那次經歷還是讓她有些不自然。陳子夜自然看出來了,他撐着挪了過去,握住鄭言渲有些涼的手“言渲莫怕,我知你經歷了什麽。如今我也不方便,今夜我便不碰你。洞房花燭夜,待我下身能活動了再補罷。”
鄭言渲有些感動陳子夜的體貼,點點頭“子夜,我幫你行針罷。”
陳子夜有些驚訝,但他明白,鄭言渲也是聰明人,嫁入了自然就要适應、順從,如此也有利于她自己在陳家地位的提升。
其實陳子夜此時确實是誤會鄭言渲了,她沒有想得那麽複雜,只是單純地出于醫者之心,想讓陳子夜早些恢複罷了。
鄭言渲讓陳子夜躺下,将他全身都按摩了一遍,以免他脫下衣服覺得冷。
鄭言渲一步一步都做得很細致,就如一個盡職的妻子。陳子夜脫下衣服後,鄭言渲撫摸着他膝蓋,撫摸着那兩塊因這幾個月的爬行而磨出薄薄的繭,眼神有幾許憐惜,很輕很輕地說道“結果一樣,何必在乎過程的時間呢。”
陳子夜聽到這句話,心中原本沉積的不愉快頓時融去了不少,但他裝作沒有聽到,什麽也沒有回答。
收了針,鄭言渲讓陳子夜睡在裏面,陳子夜自是不肯,鄭言渲也不再堅持,讓他先躺下,自己滅了燭火再睡進去。
洞房花燭夜就這麽過去了,沒有其他夫婦間的激情,卻有一份別樣的溫馨,而這份溫馨就如催化劑撒在兩人的心裏,讓原本朦胧的情感悄無聲息地明朗了不少。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中秋快樂==二七默默趕出一章,就當禮物吧==
☆、行走雜談
作者有話要說: 二七不是故意不更文的QAQ二七的手機壞了。。一會還有一更
鄭言渲剛過門不過二十來天,陳子夜的母親就領着三位女子來找鄭言渲;美名其曰幫鄭言渲一起服侍陳子夜。鄭言渲明白,那是陳母給陳子夜物色的小妾,或許還稱不上小妾,不過是幾個暖床的奴婢。
陳母叮囑幾句就回自己的院子去了,留鄭言渲與那三位婢女大眼瞪小眼。鄭言渲讓她們先退下,等到陳子夜修學回來,姐妹幾人再相互認識認識。
陳子夜因腿腳不便,說是修學,也不過在東房看看書。鄭言渲從來不去打擾他,也從未進去過;只挑了傍晚時分在東房門口站一會,等陳子夜出來,再推他回去,邊走邊聊幾句,不粘膩,卻親近。
今日自然也不例外,陳子夜出來後,鄭言渲與他說了那三位婢女的事。鄭言渲知道,男子本不該管後院之事;她這麽做,不過是為了試探陳子夜的态度,看他婚前說的話是不是做數。
鄭言渲三言兩語說完了事情的經過,以及她處理的辦法,陳子夜點點頭,回道“這事交與我便是。”
說着,向院中一掃地的婢女招招手“阿蝶,讓那三婢子去西院侯着。”
阿蝶低眉斂目地道了聲是,便向那三位婢女的住處小跑過去。
陳子夜讓鄭言渲推他在院中走走,忽然聽到一聲杜鵑的長鳴,陳子夜擡擡手,示意鄭言渲停下,說道“言渲,上次你我對句,你也是這麽推着我的。”
鄭言渲嗯了一聲,不明所以。
陳子夜伸出手“來,到我面前來。”
鄭言渲更加疑惑,但還是走上前去,握住陳子夜伸出的手。
陳子夜反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指向遠處開得正豔的杜鵑“言渲,上回你我對句,也是杜鵑花開的時節。那次你與老丈、子夜一同規勸我應看開些,如今,又到杜鵑花開的時節,卻已是物是人非。前人所說的世事難料大抵就是如此吧。”
頓了一頓,繼續說道“幸好,言渲,你還陪着我。我想,明年杜鵑開時,我定能和你一起走過城北的花林。延之曾作‘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我希望,你能陪我看年年歲歲的杜鵑。”
鄭言渲聽陳子夜這麽說,愕然了一下,才鄭重地道“好。我應你。”
陳子夜淺淺地笑了笑,露出左邊臉頰的梨渦,繼續說道“言渲,陪我走走可好?”
鄭言渲想到陳子夜最近都很努力地讓自己能站得久一些,能邁出第一步,為此,不惜将兩條光潔修長的褪磕出許多淤青。鄭言渲每次勸他,他都笑笑地說“不礙事的。”
鄭言渲點點頭,讓陳子夜借着她的力量站起來;她将陳子夜的手搭在自己肩上,陳子夜找到着力點,緩緩地站起來,雖然腿有些顫,但他還是站得筆直。
“言渲,你扶着我,我們走上幾步。”
鄭言渲沒有說話,用手環住陳子夜的後腰,讓他多一份支撐力。
兩人走了約莫一二十步,陳子夜腿一軟,全部力量都載在鄭言渲身上,鄭言渲有些承不住那重量,兩人險些摔在了一塊。陳子夜眼疾手快,抓住一旁的楊桃樹,兩人才堪堪穩住。
“子夜,累了就不要走了。來,我攙你回去。”鄭言渲用空出的一只手握住陳子夜的手,想用這個動作告訴他,他做得很好。
陳子夜知道鄭言渲若将已經脫力的他移到輪椅上,實在是吃力了些,但他也知道他現在實在是走不動了,于是咧唇一笑“言渲,我扶着樹再站會,你把輪椅推過來罷。”
鄭言渲也知道自己力氣不大,看陳子夜應該也能站的住,就大步走向輪椅,将它推到陳子夜身邊,再扶着陳子夜坐下。
兩人這麽一折騰,天已經擦黑了,鄭言渲朝陳子夜吐了吐舌頭“似乎讓她們久等了呢。”
陳子夜握着鄭言渲的手“無事,本就是要先壓壓她們的性子。以後每日都陪我走上幾步如何?”
鄭言渲點頭表示應允,她也希望陳子夜能早些自如地行走。
☆、後院催情
陳子夜與鄭言渲回到西院時,那三位侍婢果然在院中侯着他們。鄭言渲注意到,三人低頭的幅度不同,神情也不盡相同。
“到屋內去罷。”陳子夜聲音冷清,一邊說着,一邊示意婢女将門打開。
那三位侍婢這才看到陳子夜與鄭言渲在後方,急忙向他們請安。
幾人進屋後,陳子夜用手扣着輪椅的扶手,緩緩說道“都說說你們叫什麽會什麽吧。”說着,指了指其中一位女子“你先說。”
鄭言渲注意到,那位女子長得極為标志,方才在等待的時候,只有她沒有把頭低下去,神色平靜,并無多少謙卑之色。
那女子上前行了一禮,只微微垂了眼,答道“郎君,娘子萬福。奴藍沐,擅軟舞。”聲音不卑不亢,清清亮亮的。
陳子夜不由多看了兩眼,聲音依舊疏離“哦?可是以才名而聞的藍校書之女?”
藍沐微微一笑,有六七分謙遜,兩三分自得,還有眼底還有一絲絲苦澀“不過是別人胡亂稱的罷了。”
陳子夜未置可否,看向另一女子“你說說罷。”
那女子斂着眉目,将頭埋得很低“郎君,娘子金安。賤婢穆九,并無所長。”
陳子夜點點頭,看向另一個女子,示意她也說說。
那女子柔柔地看了一眼陳子夜,眼中有幾許秋波“奴家林杏,無所長。”聲音嬌豔,讓人一聽就覺得骨頭都酥了。
陳子夜嫌惡地皺了皺眉,手指敲擊扶手的力度重了幾分,聲音更加疏離淡漠“你們萬不可忘記你們的身份。這日子我看不用排了,願意去哪我自會去哪,今日就這樣,散了吧。”
三人各自告了退,穆九走在最後,出去時輕輕将門關好。
陳子夜轉頭看向一直站在他身後的鄭言渲“言渲,你覺得這三位侍婢如何?”
鄭言渲沒敢忘記自己的身份,只搖頭道不知。
陳子夜捕捉到鄭言渲神色中的小心翼翼,輕嘆了一口氣,執起她的手“言渲,我知你怕被遣,也怕讓他們覺得你好妒,但在我這裏,你無須如此,将你心裏所想說出便可。”
鄭言渲感受着陳子夜手心的熱度,用指尖輕輕撫着陳子夜因執筆而磨出的薄繭,遲疑了一會,才點點頭“好。那我便說了。”
“你說。”
“我覺得藍沐有些才情,不甘以侍婢的身份入府;穆九的骨子裏似乎有些奴性;林杏,我看不透。”鄭言渲說着,搖了搖頭,眼底有一抹憂色。
陳子夜将兩人交握的手抽出,摸了摸鄭言渲有些瘦脊背“言渲,你莫要憂心,今晚我留宿在林杏房中,試探她一番便知。”
午後,陳子夜的奴仆告知林杏陳子夜晚上會去時,她一臉的雀躍,就算她低着頭,也沒有将那些喜悅掩去半分。
那位奴仆走後,林杏就将自己關入房中打扮,還向廚房要了一桶熱水,弄得就如嫁人一般隆重。
天剛擦黑,林杏就站在自己院落的門口癡癡地等着。陳子夜早就知道林杏等在門口,但他實在不想接觸她,吃過晚飯,就先去鄭言渲那裏,讓鄭言渲為自己紮針。
鄭言渲幫陳子夜紮完針,兩人又說了一會話,陳子夜才讓奴仆将自己推到林杏所在的院落。那時已接近亥時,林杏估摸着陳子夜不會再來,正打算回房歇息,就遠遠地看到他讓仆人推着往這裏來了。
林杏微提襦裙,一路小跑過去,到陳子夜跟前,規規矩矩地行了一禮“郎君,我來吧。”
陳子夜微一颔首,表示應允,林杏退得極慢,嘴上不停地說着她認為有趣的事。陳子夜覺得她聒噪極了,只盼着這條路快些走完。
兩人入了房,陳子夜聲音疏離地命令道“你先出去罷。”
林杏以為陳子夜是和她鬧着玩的,捏着嗓子撒嬌道“郎君莫要這般無情,讓奴家伺候郎君更衣罷。”
陳子夜見她如此不會看臉色行事,心下更是厭惡“出去。”
林杏見陳子夜聲音完全冷了下來,像是被吓到一般,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聲音帶着些哭腔,委委屈屈地答道“是。”
陳子夜将自己倒騰好後,覺得渾身有些熱,他使勁吸了吸鼻子,發覺安息香的味道似乎不對,一下子明白是怎麽回事,在心中暗咒一聲,抓起衣服,在輪椅上坐好,打開門,頭也不回地出去了。
林杏見陳子夜奪門而出,急忙追了上去“郎君要些什麽,奴家去拿便是。”
陳子夜連頭都懶得側過去,不鹹不淡地回了一句“屋內的催情香你自個留着罷。”
林杏一聽陳子夜這麽說,臉上的血色頓時褪盡,攔在陳子夜的輪椅前,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一時涕淚泗流“郎君誤會了,那不過是用來助情的,并……并不是郎君所想的如此。”
陳子夜一拂袖子,冷哼一聲,轉動輪椅,打算往另一處去。
林杏死死地拉着陳子夜的輪椅,流下的眼淚将臉上的濃妝都打花了“妾身愛您,從見到您第一刻就愛您。妾身知己身份卑微,不會奢求其他,只希望郎君莫要厭惡妾身。今日是妾身一時糊塗,望郎君諒解。”說着,将頭死命往地上磕,直到磕出血來還不罷休。
陳子夜閉着眼睛,任由林杏哭鬧,手指緊緊攥着輪椅的把手,好一會兒才睜開眼“阿寧,将她拖回去,綁着。”說完,再次将眼睛閉上,一動不動。
巡夜的奴仆走過去,并不清楚主子們發生了什麽,但念着初夏的夜晚還是有些涼的,急忙去通知了鄭言渲。
鄭言渲來時就看到陳子夜閉着眼睛坐在輪椅上,走近了才發現他滿頭大汗,手緊緊地捏着輪椅的扶手。
鄭言渲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急問“子夜,你如何了?”
陳子夜見鄭言渲過來了,有些詫異,想着身體羞人的感覺,有幾分心猿意馬,但他還是盡量保持語氣的平穩“林杏在香中加了料。”
鄭言渲頓時明白是怎麽回事,見他忍得難受,小心翼翼地問道“那我把你推回屋中?屋外涼。”
陳子夜以為鄭言渲想幫他解那催情香,有些感動,但想到之前的承諾,也怕傷了她,覺得還是自己解決為好,便答道“好,我回屋中自己解決。”
鄭言渲将陳子夜推入房間後又去準備了熱水,以便他之後沐浴。
等所有都解決完後,已是後半夜,陳子夜輕擁着鄭言渲,語氣淡淡的“言渲,明日我們一起處理那三位奴婢吧。”
鄭言渲知道陳子夜要借這件事,将之前那個“後院盡量簡單”的承諾落到實處了,心裏有點歡喜,低低地應了聲“好。”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更。。不出意外的話這兩天還會有一更。。二七這麽久不更。。我有罪。。。遁走。。
☆、處理雜事
第二日,陳子夜起了個大早,去他父親那裏請了安,打聽了那三位侍婢的來頭,心裏盤算着若是沒有硬骨頭,就借着林杏的事全遣了。
那三位侍婢的出身果然不出他的料想,只有藍沐算是大家中的庶女,穆九只是尋常平民家的女兒。林杏的出身就更低了,自小就被賣入平康坊,那夜陳父與同僚過去玩樂,正值拍林杏初元的日子,陳父見林杏皮相好,便贖了她,将她連同藍沐、穆九一起送去給陳子夜。
陳子夜掐準了這日是鄭言渲來葵水的日子,特地向他的父母請求免了今日的請安。陳父陳母倒也不是不通情達理之人,自然應允。
鄭言渲是被身下一陣陣暖流以及小腹的墜痛驚醒的,她起了身,發現葵水來了,正打算喚小二,卻見陳子夜端端正正地坐在她面前。
鄭言渲羞紅了臉,垂了眼,不知該說什麽。陳子夜也看出她的窘态,笑了笑“言渲,我知你來了葵水,今日便不用去父母那了,你先好生歇着吧。”
鄭言渲點點頭,只盼着陳子夜能快些出去,她好解決身下事。
陳子夜想了一會,才道“一會我便叫那三位侍婢過來,你可方便?”
鄭言渲點點頭,陳子夜得到她的首肯,就推着輪椅出去了。
鄭言渲喚來小二,告知她自己來了月信,讓她去廚房,瞅着沒人,取些草木灰來填月經帶。
鄭言渲将這些處理好後,急忙走出,有些歉意地向陳子夜表示讓他久等了。
陳子夜擺擺手,讓奴仆喚那三位侍婢過來。在她們還未來的空檔,陳子夜執起鄭言渲的手,示意鄭言渲附耳過來“言渲,一會林杏大概會鬧,你我不管如何,都需得做出恩愛的樣子。不僅是讓那三位侍婢看,也為了做給我父母派來的奴婢看。那三位侍婢你來處理,正好在家中立些威信。記住,不管你怎麽處理,我都為你撐着,你放手去做便是。”說着,用力握了握鄭言渲的手。
鄭言渲驚訝于陳子夜考慮周全,也在心中感激陳子夜願意這麽也她考慮,當即附在陳子夜耳邊“子夜,謝謝你。”
陳子夜低低地笑了一聲,似乎極盡愉悅“你是我的妻,我自要護你。”
兩人正說着話,陳子夜就看到三位侍婢向這裏來了,鄭言渲本來正趴在陳子夜耳邊和他說着話,陳子夜忽然拉了拉她的袖口,眨眨眼睛,便無奈而寵溺地笑了笑“你呀,總那麽皮。”
鄭言渲明白是怎麽回事,紅了紅臉,急忙直起身來。那三位侍婢和下人就這麽直勾勾地看着他們,鄭言渲的臉這會就真的紅了。
陳子夜立即肅了臉,一改剛才的溫柔,不鹹不淡地掃了他們一眼“看些什麽?”聲音更是冷淡。
衆人急忙低頭請安,陳子夜一甩袖“藍氏,穆氏,林氏留下,再留兩個伺候的,其他人都下去罷。”
陳子夜見該走的人都走了,用手指重重地扣了兩下輪椅的扶手“你們三人可知今日喚你們來有何事?”
三人在這時展現出難得的默契,異口同聲地說道“賤婢(奴、奴家)不知。”
陳子夜指着林杏“她們不知,你也不知?”說到最後一個不知時,聲音陡然提高了幾度。
林杏撲通一聲跪下,額頭上還留着昨晚磕破的痕跡,哭着說道“奴家知錯,奴家一時糊塗,望郎君饒恕。”說着,也不管額頭上的傷口,又磕起頭來。
鄭言渲見陳子夜漠然的表情有些不忍,動了動和他交握的手,陳子夜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你先起來罷。此本後院之事,鄭氏全權處理。”
林杏卻是不肯起來,也沒有再磕頭,而是将身子伏了下去“賤奴懇請娘子,讓賤奴留在郎君身側,賤奴願作牛馬為報。”
“林氏,此事事關重大,本該賣入平康坊為妓;念你是初犯,就發配出府吧。”鄭言渲雖對林杏一直磕頭有些不忍,但也斷沒有留她的心思,便挑了一不重的懲罰,把她發配了出去。
林杏卻是不依了,她跪着走到陳子夜面前,眼眶有淚,一臉凄楚地看着陳子夜“懇請郎君讓奴家留下,奴自知身份鄙賤,只求長伴郎君左右,郎君能多一說話之人也好啊!”
陳子夜本就惡心林杏的行為、作派,再加之不喜她身上濃重的脂粉味,臉色一沉“來人,拉下去,打!打完直接賣了。”
林杏見已毫無希望,而那位奴仆又要把她拉下去,她幹脆一夠,用力拖住陳子夜的衣角,開始叫嚷“郎君,妾身愛您,從一見面就愛您,不然也斷不會做出如此之事。主母容不下妾身,您一定要相信妾身吶!”
陳子夜的臉色更加陰沉,林杏再三越級自稱妾身實在讓他忍無可忍“拖下去!”
林杏一看奴仆真的要來拖她,踉踉跄跄起身,往旁邊的柱子跑去,邊跑邊喊道“郎君既不相信,妾身只得如此了!”說着一頭撞了上去,随即倒下,在柱子上留下一道血痕。
衆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吓懵了,陳子夜夜愣了一下,才指着那個剛才要來拖林杏的那兩個仆人說道“看還有沒有氣,有氣倒貼點錢賣去平康坊,沒氣就找個地兒埋了罷。”
陳子夜心中還是有些底的,他知道林杏在盼着他心軟,盼着他開口讓她留下來,所以定不會自殺,這會說不準也只是裝暈。
果不其然,林杏并沒有用多大的力氣去撞那柱子,那些血,更多是先前磕破額頭所流的。
穆九膽子小,見到這場景吓得瑟瑟發抖,陳子夜似乎有些不耐,用手拍了拍鄭言渲的手“言渲,将她們都打發了罷,眼不見為淨。我先回去了。”說着,也沒有喚奴仆,自己推着輪椅走了。
鄭言渲急忙讓一個奴仆跟上去,目送他們走遠。
“穆氏,你可有意做郎君的侍妾?”鄭言渲見藍沐和穆九基本緩過來了,開口問道。
穆九行了一禮,才低眉順目地回道“賤奴但憑娘子做主。”
鄭言渲略微思索了一下,才道“如今在你面前有三條路:一是服侍郎君,二是服侍我,三是消了奴籍,回家。你自個選吧。”鄭言渲注意到,她說到消奴籍時,穆九的眼神亮了一下,不過說到回家,旋即又暗了下去。
穆九不是不想回去,但她的弟弟還需她的月錢上學,所以她不能走。最終,她的嘴唇動了動,好半天才說“賤奴,願服侍娘子。”
鄭言渲點點頭“也好。小二,你這會就領着她熟悉熟悉吧,從明日起,她就跟着你罷。”
小二應了聲是,便領着穆九下去了。
屋內就剩鄭言渲與藍沐兩人了。
“我撫一曲,你為我伴上一段舞如何?”鄭言渲想了一會,才開口問道。
藍沐飛快地瞥了一眼鄭言渲,以為她在刁難自己,但又無法拒絕,只得點點頭。
鄭言渲取來琴,撥了兩下“那我便撫一曲流水如何?”
藍沐驚訝了一下,那是一首極好跳的曲子,這麽看來,鄭言渲似乎并無刁難之意。
一曲終了,藍沐所跳的那段舞可以說毫無瑕疵,鄭言渲自然是毫不吝惜贊美之詞了。
但這次藍沐只是謙虛地笑笑,鄭言渲的一曲讓她明白,鄭言渲也非平庸無才之人。
“你既有如此才情,可有怨過出身的不公?”鄭言渲也不想繞彎子,直截了當地問道。
藍沐與鄭言渲不相熟,自然不會實話實說了,她自然也不知道她将抱怨都寫在了臉上“這本是奴的命,如何會去怨呢?”
鄭言渲笑着搖頭“罷了。你既不怨,那便在院裏好生呆着吧,我也乏了,退吧。”
藍沐退下後,鄭言渲嘆了口氣,自語道“本想給你個機會……你既然沒有要的勇氣,那便罷了……”
☆、芙蓉帳暖
日子就這麽一天天過去,穆九跟了鄭言渲後十分安分守己,事情也都做得很漂亮;鄭言渲想着小二年歲漸大,也該到了嫁人的時候,便向小二提了讓穆九替她的想法。
哪知小二竟一口回絕,說自己不願嫁人,回答之時,神色竟不如往常爽利、自然。
鄭言渲有些疑惑,急忙追問了下去,才知道小二早有中意之人,且他們也私通過,可惜那人在當年地動時已經西去。
小二向鄭言渲明說,就算她脫了奴籍,也非處子之身,去了夫家,橫豎都是死,不如一直跟着鄭言渲,日子過得也舒坦。
鄭言渲也明白其中的利害,便不再提這件事。
陳母急着抱孫子,常常在夫婦兩人過去請安時把鄭言渲留下,單獨提點兩句,說得鄭言渲面紅耳赤。陳父是知道真相的,在一日午後将陳子夜叫去,與他說正妻一事。
陳子夜趁機向陳父說鄭言渲并非無法受孕,只是需要些時日調理調理罷了。
陳父對陳子夜的醫術一向相信,他覺得陳子夜定不會在這種大事上瞞他,就讓陳子夜開了調理的方子,自己幫他瞞着陳母。
陳子夜見陳父願意妥協,也十分高興,面上認真地與他說正妻之事,表明自己如今無法行走,也尚未考取功名,成家不如等在立業後。
陳子夜每日傍晚,都會在鄭言渲的攙扶下走上幾步,自然,走的距離自是一天比一天長了。
有一天早晨,他攜着鄭言渲一起向他的父母請安,陳母抑不住激動,當場喜極而泣。那時已快至年關,全家都以為他的腿已經好利索了,急急将府內的布置換了一新,以慶祝這個在他們看起來不一樣的年。
年末,也正好是蘇煦桐的祭日,鄭言渲不想讓人抓住話柄,斟酌再三,最後只讓小二買上一桌好菜去祭上一祭,再燒幾塊自己新做的的帕子,就算是過了這祭日。
陳子夜自然是知道的,但他裝作不知,依舊如往常那般對鄭言渲。他明白,鄭言渲沒有出去,說明她已經把陳家考慮在內了,那樣對他來說,就夠了。因為他懂得,他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面代替一個已經離世且鄭言渲深愛過的人,那樣還不如就保持現在的狀态。
除夕夜就這麽悄悄地來了,陳家照例舉行了家宴,陳子夜今年終于站着向各位長輩敬了酒,自然因為這件“喜事”而多喝了幾杯。鄭言渲作為陳子夜新婚的妻,第一年來陳家過,衆人自然也是各種起哄,連帶着,灌下許多酒。
宴會散後,陳子夜已有兩三分醉意,鄭言渲雖喝了不少,但也只是臉紅了些,倒沒有真的醉了。
兩人回到房中,鄭言渲讓小二打來熱水,她為陳子夜擦了臉,并幫他脫鞋、洗腳。陳子夜見她如此體貼,心裏忽然生出一種簡單的滿足。他彎下腰,撫了撫摸正在為他搓腳的鄭言渲的臉,什麽也沒說。
鄭言渲擡起頭,兩人四目相對,在彼此的眼中,只有自己模糊不清的倒影。陳子夜将鄭言渲拉起來,自己也站了起來,輕吻了她的額頭,并用雙手擁住她,許久許久才放開。
“言渲,今晚把自己交給我,可好?”陳子夜的聲音因小醉有些啞,倒是掩去生來的幾許清冷和疏離,只餘深情一片。
鄭言渲也沉醉在陳子夜深情的眼神和微啞的聲音裏,但又不全失機智,她清楚地明白,今晚是兩人再近一步的最好時機,顧不上還未梳洗,只微一點頭。
燈花漸漸大了,沒有去剪它的人,燭火變得忽明忽暗,照得帳內的兩人愈加朦胧……
☆、流年靜好
第二日清晨,陳子夜先醒來,他在鄭言渲的額上落下一吻,随即起身,穿好衣服,打算收拾昨夜歡愉後的殘局。
鄭言渲也是淺眠之人,陳子夜在穿衣服時她就已經醒來,想着昨晚的激情,她覺得有些羞。昨晚是她第一次體會什麽是魚水之歡,陳子夜昨夜已有幾分醉意,卻還是溫柔相待,她心中有些感動;也清楚了,她終于找到了一個不差的歸宿。聽到耳邊悉悉簌簌的聲音依舊沒有停,猜到陳子夜可能在收拾東西,她睜開眼,看到那一室狼藉,便知昨夜他們的瘋狂。她臉上紅紅的,軟軟地喚了一聲“夫君。”
陳子夜轉過頭,笑了笑,臉上溢滿了溫潤柔和,還有一絲難以覺察的寵溺“可是我吵醒你了?時候還早,再歇一會罷。”
鄭言渲自小的教育告訴她,那些東西該由她收拾,男子定是不會做的。陳子夜如此讓她很是歡喜,倒沖淡了這幾日蘇煦桐祭日帶來的惆悵“我來收拾吧。郎君昨夜喝得有些多,可須要些醒酒湯來?”
陳子夜将鄭言渲的新衣物遞給她“我無礙,你若是不再歇着,就穿了衣裳罷。”
鄭言渲覺得身上有些粘膩,想擦擦身子,便躲在被窩裏與陳子夜說了。陳子夜點點頭,出了內室,讓小二送來熱水,自己則在外室侯着。
過了好一會兒,鄭言渲才穿好衣物,走出內室。陳子夜走過去,拉過鄭言渲的手“言渲,總是看你素面朝天,今日還早,我為你畫個妝面吧。”說着,帶着她往裏走去。
陳子夜打開鄭言渲的梳妝匣,見裏面的東西少且陳舊,完全不似女子的妝臺,愣了好一會兒,才道“言渲,我知你節儉,但缺點什麽,就和管事的說,別委屈了自己。今日這妝面先欠着,我們,來日方長。”
鄭言渲自是實話實說,直言自己只是不愛打扮,并不缺什麽。倒是對管事沒有每月按例送來只字不提。
陳子夜自然明白是怎麽回事,但見鄭言渲不挑明,也不再說,只在心裏做了要撤管事的決定。同時,也十分欣賞鄭言渲的大度,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鄭言渲作為新人,這類事情定還有碰到,但她從來沒有向他提過半句,更不用說抱怨。
陳子夜自從能行走後,就時常與長安的士子吟詩作對,也去參加了當年的科舉,時間不長,卻隐隐有當年的風頭。
開春即是科舉放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