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節
真要如此造孽?”老皇帝嗓音嘶啞,眼睛布滿血絲。
“自宋家先祖弑君滅國,開創大紹,幾百年來造的孽夠多了,不差我一個。”宋璋毫不以為意,反正要死的是別人的孩子,不是他自個兒的。
他的孩子們正安穩待在二王府中,大紹江山總有一天也是他們的,他除去其他皇孫,尤其是宋珑的嫡長子,那麽将再無人能與他的孩子争奪,替他們鋪上更平坦的道路。
“唉,國之将亡,罷了……罷了……”老皇帝整個人垮了下來。“召諸臣入殿罷,朕即刻宣旨。”
宋璋聞言放開他,大喜道:“父皇,您總算想通了,兒臣定會成為衆望所歸,帶領大紹重現盛世,揚我朝天威,令四海乞臣,八方進貢。”
“父親不可!”宋琅急道。“宋璋卑鄙無恥,必然禍國殃民!”
“五弟此言差矣,不過朕心胸寬廣,就不與你計較了。”
“朕你媽蛋啦朕!”
“哈哈,小弟你真可愛。”
宋琅氣急敗壞,真想沖上去,一拳把小人得志的宋璋打得滿地找牙,他自己并不想當皇帝,但心裏明白不能讓宋璋得逞。
“來人,宣諸位大臣入殿聆旨!”宋璋喊道,不可一世的負手而立,十分得意忘形。
外頭的打鬥聲驟斷,然而進來的是不諸臣,卻是另外一人,步伐沉穩如千鈞,不疾不徐的踏入內殿。
來人身形修長峻拔,穿着黑色短打勁裝,頭發随意束在身後,渾身帶着一股濃烈血腥氣,不怒自威的氣勢威壓衆人。
除了皇帝和宋琅之外,其他人皆訝異一征,沒想到這人會毫無預警的出現。
他不是遠在千裏之外嗎?
果然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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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他!
宋琅雙眼乍亮,沖他脫口喊道:“九哥!”
“賀容玖?”宋璋驚愕,面色丕變。
賀容玖的視線停頓在宋琅手臂上,眼中閃過一抹厲光,眸深如墨,面沉如水,翻湧著肅殺氣息。
賀家九子是個相貌極俊的男人,臉廓五官宛若精雕細琢,眉目如濃墨所畫,瞳如深潭點星,劍眉斜飛入鬓,身姿高峻挺拔,威儀飒飒,無絲毫女兒味。
唯左眼角一條明顯疤痕破了相,這條疤痕損只其一分俊美,更添三分煞氣,凜冽逼人,一時叫人無法直視。
賀容玖的出現叫宋琅不覺放松下來,目光全放在他身上,身子拔得更高了,神情更威嚴了,三年歲月縱橫沙場,俊美的容貌磨砺得更加英偉不凡,仿如戰神降世。
“表弟,你來得正好,快拿下宋璋和宋琥這兩個逆賊!”宋瑞亦面露喜色喊道。
賀容玖不動聲色,不發一語的冷眼望向宋璋,淡淡一眼,卻讓人有種大殺四方的錯覺。
宋璋剎地寒毛直豎,握緊的手心泛出汗來,努力假裝鎮定的狡辯道:“賀将軍,這之中恐有誤會,你切莫聽信片面之言,皇上方才已明降诏谕,聖口金言,不得違抗。”
賀容玖乃戰功赫赫的絕厲人物,年少即得了個“玉面閰羅”的名號,宋琥的武藝跟他一比,當下成了三腳貓功夫,宋璋緊張的想,如果此人出手,他和宋琥怕是都要沒命了,而老皇帝絕不會怪罪他誅殺皇子,反倒是擒賊弑逆,護駕有功。
這人何時無聲無息的回到京城?
宋璋禁不住冷汗涔涔,即使拿老皇帝威脅,他恐怕也不會有所顧忌,謠傳賀九郎殺起人來六親不認,最後皇位終究要落到宋珑或宋瑞身上。
不,還有宋琅。
老皇帝最喜歡這個麽兒,恨不能把全天下最好的東西都給了他。
世上有什麽東西,能比錦繡河山更好呢?
宋璋眼神陰狠的睨向宋琅,心忖老皇帝或許真正想傳位的人是宋琅,故意讓他和宋珑互相殘殺,替宋琅除去登寶障礙。
賀容玖稍挪半步,用身體遮斷宋璋的視線,渾身戾氣更甚。
06
“宋璋,宋琥,還不乖乖束手就縛!”宋瑞擡頭挺胸站了出來,他的生母德妃是賀家嫡長女,是賀容玖的親姑姑,與宋瑞是表兄弟,他登時覺得自己有了靠山,說話底氣十足。“父皇寬洪仁慈,或許能對你二人從輕發落。”
老皇帝面顯不豫,哼了聲:“哼,朕還沒死,如何發落是你說的嗎?”
“兒臣不敢,父皇恕罪。”宋瑞忙打揖請罪。
“我非将軍。”賀容玖終于開口出聲,語調冷冽,聲如冰擊玉石。
“待吾明日登朝,立刻封汝為骠騎大将軍,稱汝為将軍乃情理之事。”宋璋語氣帶着讨好,企圖利誘他。“除此之外,晉爵封侯,再賞黃金萬兩,賜美人無數,以酬将軍伐夷守彊之功。”
宋璋言詞懇切的許諾,反正空頭支票亂開不用錢,先哄騙住再說。
宋琅聽他拿腔做調,表情虛僞惺惺作态,都忍不住想翻白眼了。
骠騎大将軍金印紫绶從一品,秩萬石,位同三公,攬握軍政大權,幾乎等于掌控小半壁江山,武政者無不以此為最高權位目标,極少人能拒絕這個誘惑。
不幸的是,賀容玖就是那個會拒絕的人。
“末将賀容玖救駕來遲,望皇上恕罪。”
賀容玖話落,衆人幾乎來不及眨眼,宋璋已經飛撲出去,倒在地上慘叫了,不給他再說更多廢話。
大家又是一愣,心說冷面閻羅果然不是叫假的,宋璋沒給一腳踢死,想必是要留半條命受審。
賀容玖收回踢出去的腳,再轉向宋琥,眼神冷得跟看死人沒兩樣,平聲問:“五皇子是你所傷?”
“是我傷的又如何?”宋琥梗著脖子嘴硬,可整個人都慫了,氣勢比宋璋更不如。
賀容玖慢慢走向他。
“你、你不要過來!再過來休怪本王不客氣了!”宋琥連連退後還不忘虛張聲勢,轉身欲逃出殿外,活像一只夾着尾巴想逃走的惡犬,牠兇,你比牠更兇,牠就怕了。
只賀容玖一人,轉瞬之間扭轉乾坤。
“快宣禦醫!”宋琅大喊著沖向老皇帝。“父親,您還好嗎?”
“琅兒,你受傷了……還有驸馬……咳咳……禦醫!禦醫!”老皇帝焦急叫道。
“孩兒只是小傷,沒事的,父親莫着急。”宋琅忙替他拍背撫胸。
老皇帝經年龍體欠安,紫雲殿全日皆有禦醫輪流值班,平時在偏殿中随召随到,今晚情況特殊,輪值的禦醫們卻沒逃走,反而拎着醫箱守在偏殿門口,一聽到召喚,呼啦啦全飛奔而來。
不管誰死誰活,總會用到他們,所謂“醫不好他死你全家”這種事還是極少的,醫者救死扶傷,禦醫即是醫者,亦是人臣,盡忠報君是他們的職業操守。
“先看看大驸馬!”老皇帝令道。
一名禦醫趕忙去看大驸馬,大驸馬重傷昏迷,宋玲抱着他淚流不止,口中不斷呼喚他的名字。
宋琅伸長手臂讓人治傷,仍擔憂看着禦醫為老皇帝診視,害怕他給宋璋氣出個好歹。
這邊父子情深,夫妻義重,那邊則是猛虎戲犬,賀容玖不用兵刃,光用手就把宋琥耍弄得團團轉。
宋琥逼急了提劍亂刺,瘋狗似的啊啊亂吼亂吠。
“禦醫!快來救我!”宋璋仍倒在地上痛嚎不止,但沒人理他。
二人完全不複方才的傲慢姿态,連皇子該有的矜貴形儀都沒了。
宋琇與二驸馬趕忙出去看孩子們,外頭傳來孩子的號淘大哭,哭聲元氣十足,應該都只是驚吓,而無受到實質傷害。
宋珑和宋瑞不尴不尬的站在龍榻前,表達對老皇帝的關懷與悔意。
老皇帝對此二子相當失望,冷眼以對,不耐煩的揮揮手讓他們下去,該幹麽幹麽。
宋珑心中嘆了口氣,恭順拜禮告退,命人把宋璋和被打得渾身沒一處好的宋琥拖走,默默處置這次宮變事件,宮防出現纰漏,他身為攝政者難辭其咎。
他代皇帝掌朝多時,對空置的九龍座難免生出一絲觊觎,可他不着急,身為嫡皇長子,只要皇帝一日未宣旨绶印,他就離那個位子更近一步。
他甚至希望皇帝不要冊立太子,直到晏駕賓天那日,便是他即位之時,順理成章又天經地義。
然而今日一事,仔細琢磨起來,不由得遍體生寒。
這個風燭殘年的老人不是他們的父親,而是“皇帝”,将計就計毀了宋璋的野心,除去宋琥這根眼中釘,同時試探他和宋瑞的态度,考驗他們的能力,并借此敲打他們。
他把皇子們當成蟾蛛蛇蠍,丢入密封的甕裏,讓他們彼此撕殺,相互吞噬,最後生存下來的那個,方能入主東宮,上登金銮。
皇家活生生就是一個蠱缸。
除了宋琅。
老皇帝支開宋琅,不想讓他卷入這些可悲可鄙的龌龊中,可謂愛極寵極了。
只有宋琅才是“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