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一回來
駱淮進入考場之前反複将這句話看了幾遍,那個張揚又放肆,氣焰極度嚣張的褚陳似乎又重現在眼前。
駱淮輕輕的笑了一聲,繳了手機拿着準考證進入了考場。
六月的氣溫有些高了,考場的風扇呼啦啦的轉,安靜的房間裏聽得見“沙沙沙”的寫字聲。
十二年讀書生涯,就為這一場決戰。
他們都在努力朝着自己心之所向的地方前行,奮筆疾書的考生是,等在考場外面不怕曬的家長也是。
最後一門考試結束的鈴聲響起。
不少考生心裏忽然之間有了一種空茫茫的感覺,有些輕松又有些無措,緊接着又是卸下重擔的狂喜。
……
一班的人組織吃畢業酒的時候,褚陳這個名副其實的省狀元反倒沒去。不少同學都覺得不是滋味,畢竟和褚陳還有講題的情誼在。
褚陳逃課逃了兩學期就沒逃了,最後一個學期都好好的待在學校,不少同學看他周身的氣壓沒以前那麽低了,就又開始跑來問他題。
褚陳講題時雖然沒什麽表情,但講得很細致,很通俗易懂,同學們都受益匪淺,心裏都念着他的好。
班長心裏頭也沒那麽好受,還是把話題從褚陳身上轉移開來。
一班的同學又互相敬着酒,舍不得好姐妹兒的鄒青青最先哭起來,接着好多女生都流着淚抱在了一起。
就連徐家文這種大老爺們兒也紅了眼眶。
周濤平時雖然嚴厲又古板,這個時候卻忽然冒出了許多感性因子,也跟着抹了淚。
……
另一邊,駱淮也沒去班級組織的聚餐,獨自一個人回了家,坐在書桌前整理書本。
他把做完的練習冊全部都給清了出來,單單留下了教材,駱淮在一堆書裏看見一個作業本大小的相冊,愣了一下。
這是什麽時候的東西?
拍了拍相冊上面的灰,翻開第一頁駱淮的怔愣了許久。
相冊裏夾了幾張試卷。
上面的字龍飛鳳舞透着幾分勁道,不似他的一那般規規矩矩清清秀秀,他一眼就認出來了。
是他逼着褚陳幫他做的作業。
因為在那之後他就轉學了,也沒把試卷交上去,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把他夾進了相冊裏。
駱淮翻看着試卷,目光最後是落到了語文試卷最後的作文格上。
褚陳大概是為了速度,就随意寫了一首詩應付,而後他也被弄得沒時間去檢查,一直到今天才翻出來。
作文的主題是:你有沒有什麽最難以忘懷的人或事,在你的青春裏就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
褚陳的标題是:同桌。
駱淮拿着試卷的手微微發顫。
他繼續往下看。
駱駝行走在沙漠之中
淮水介于江河之間
我打街巷過 踩過滿地銀杏
喜的是擡頭入目皆為你
歡聲過耳猶不聽
你是此間少年 年少此間是你
駱淮只一眼便看出了其中玄機。
冷不丁被褚陳這詩酸到了牙,又被這隐晦的表白刺痛一下。
他仍是把試卷夾進了相冊,相冊下邊是一個筆記本,駱淮拿的時候沒拿穩,就掉到了地板上。
攤開的紙頁之中滑出一張塗鴉。
兩個Q版的小人并肩坐着,戴着細框眼鏡的小人趴在桌上,看向邊上那個板着臉刷題的小人,手裏放了一堆糖。
駱淮晃了下神,就這麽望着那兩個小人望了很久,随後他又将塗鴉夾進了筆記本,連同那幾份試卷一起收進了盒子裏。
……
褚陳沿着街道走了很久,再次走到了許願樹下,頭頂木牌碰撞的聲響不絕于耳,也不知道他和駱淮的小木牌在哪處樹梢晃蕩着也撞到了一起。
他調出駱淮的微信,看着兩人的對話框有些出神。
出成績那天,他發了一句“省第一哥給你考回來了,你打算什麽時候領回你的男朋友?”
駱淮一如既往的沉默。
他都習慣了,自說自話,只要駱淮能看見就成。
褚陳又問他。
以後打算去哪裏?
他等了很久,駱淮還是沒回,直到填志願的時間快截止的時候,對話框裏還是只有他一個人的消息。
褚陳暴躁的發語音罵了他幾句。
最後填了一個北上的大學。
畢竟他的小同桌那麽優秀,鐵定也是去北城的料。
想着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他倆就在街上遇見了也說不定。
誰知等到他大學畢業,也沒有駱淮的任何消息。
連最初的生日快樂也沒有了。
他一個人的自說自話也沒了後文。
人海茫茫,他上哪兒去找他的小同桌?他曾經找去了他轉學後的學校,老師對寡言少語成績極好的駱淮印象很深,卻也沒一個知道他的去向。
他想大抵還是有人知道的,只是駱淮不願讓他知曉罷了。
這麽些年了,也有不少優秀的女生追求他,可他始終沒法兒忘記那個走丢在時光裏的蠢家夥……
他的同桌兼室友兼……男朋友。
☆、重逢
“喂,駱組長,剛接到的通知,周總讓我倆臨時出差去北城,聽見沒有?”
“知道了。”
“你還沒起床?你昨晚寫策劃寫到了什麽時候?”
“三點。”
“卧槽,你是不把自己的身體當身體不是?”
“沒事,航班什麽時候?”
“本來是六點四十分,但你這才睡了三個小時,那可不行,我得把航班改到下午。”
“不會耽擱麽?”
“畫展是在下午沒錯,但約見畫師也可以在晚上,所以改航班沒關系的。”
“不用,我可以在飛機上睡。”
“不行不行,你給我老實補覺,到時間了我再叫你……”
“真不用,我現在已經睡不着了。”
“……”
駱淮掀開被子起身進了衛生間,洗漱的時候招財就蹲在門口的地毯上等着他。
招財現在已經長了不少肉了,順滑的毛發被修剪得很漂亮。
駱淮撓了撓它的下巴,聽它細細的叫喚一聲後,便舒服的打起呼嚕來。
“扣扣——”
駱淮抱着招財去開門,果然是徐靖那家夥。
方才打電話給駱淮的公司同事就是他,不久前發微信說在機場碰面的也是他,駱淮轉身走進客廳,問:“不是說直接去機場麽?”
徐靖把公文包放在了客廳的茶幾上,毫不客氣的坐在了駱淮對面的沙發上,說:“去哪兒都一樣,想來就來了呗。”
徐靖就住在隔壁小區,離這兒也就十分鐘不到的路程。
駱淮一下下撫着招財的背脊,問他:“公司在北京有什麽項目麽?”
徐靖低頭刷手機,頭也不擡道:“簡而言之,就是去挖人的。”
“設計師?”
徐靖點了點頭:“差不多,但确切來說那人算不上專業的設計師,也不是美院出身,好像是個學金融管理的。”
駱淮撸貓的手頓了頓:“金融管理?”
公司居然會找個學金融的來當設計師?
“是啊,就是周總六月份去北城逛畫展的時候認識的,聽說好像是周總相中了他的作品,但那人一直不樂意來我們公司。”
“可是周總确實非常欣賞他,一直都關注他的消息,知道了他這個月月底又有一次畫展,而他最近又忙着趕其他項目也沒時間去,就讓我倆上陣了呗。”
“總之周總就是很重視那個人才。”
确實挺重視的,周總這個大忙人,經常忘記駱淮的名字,常常還以為他是新人。
這次時隔三個月,都還沒忘記那個在六月份見到的人,看來周總是真心實意想找這人去公司當設計。
駱淮行動迅速,三兩下就把東西給收拾好了。他把招財寄到寵物店之後,就和徐靖趕到了機場,乘上了去往北城的飛機。
駱淮有些發困,就在飛機上補了個覺。
天空透藍,白雲綿軟軟的飄着,同樣是一個秋高氣爽的九月天。
一個穿着黑色棒球服的少年,鼻子上架了副銀色細框眼鏡,他坐在教室裏看着窗外的好天氣,某個大膽的想法油然而生。
他拽了拽同桌的衣角:“诶,同桌,打籃球麽?這次可別說你不會。”
那個白色衛衣的男孩子低頭刷題,回了他一句“不去。”
棒球服少年把眼鏡摘了,趴在桌上瞧着白衣男孩,手裏放了一堆花花綠綠的糖果:“同桌,陪我去打籃球,我請你吃糖怎麽樣?”
白衣男孩頓了頓筆,還是說“不去。”
下課鈴打響了,白衣男孩到底還是被棒球服少年拉去了操場,兩人一同逃了一節極致催眠的物理課。
白衣男孩怕熱,就在操場邊坐着,就這麽看着棒球服少年加進別班的場子打着球。
他離開了幾分鐘,但很快又回來了,手裏還拿了瓶冰水,隔空沖場上那人揚了揚水瓶。
那人一笑,投了個空心球就向他走來。
“謝了。”
“不客氣。”
“同桌你都不打球還陪我逃課啊?”
“……”
他是被誰硬拉下來的這人心裏沒數麽?
最近年級主任抓紀律抓得嚴,頂風作案逃課的後果是兩人被罰跑圈子,跑完之後兩人渾身是汗,一同靠在防護網上吹風。
其中一人吊兒郎當的叼了一朵小黃花,流裏流氣的沖旁邊那人吹了聲口哨:“同桌,逃課被抓的感覺怎麽樣?”
少年的嗓音淡淡的,飄散在風裏。
“還行……”
那人笑出了聲,眉梢張揚的氣息比那天的陽光還烈上幾分。
“駱組長,醒醒,快到了。”
駱淮胳膊被人推了推,他當即睜開了眼。
“到了?”
“嗯,睡得還好麽?”
“……還成。”
駱淮揉了揉眉心。
他很久沒夢見過那麽遠的事了。
好像夢境和記憶都有些錯亂了,他逃課和被罰跑明明不是同一天,怎麽還夢一堆去了?
他記得逃課的處罰是三千字檢讨,為此兩人當天很晚才睡,而被罰跑步又是另一件事了。
駱淮忽然之間想不起是哪件事了,就這麽想着想着就下了飛機。
徐靖打了個電話,沒過多久,就有輛車來接他們去酒店。
“畫展在下午兩點,我們先去吃個午飯,中午再休息休息,就可以出發了。”
“嗯。”
……
畫展舉報在美術館,來的人還挺多的。
駱淮是頭一次逛畫展,還有幾分新奇的意思。
徐靖出去接了個電話。
駱淮就一個人随便逛了逛。
這個畫師的風格挺特別的,用色大膽,構圖非常奇妙,有的畫色彩紛雜又奇異的融合在一起,有的畫上色淺,反倒讓人感覺很是溫柔。
的确是很容易給人留下印象的風格。
駱淮繼續往裏走,在一幅畫前停下了腳步。
其他畫作前面都圍了一大堆人,感嘆着畫師的天賦,這幅畫的人氣似乎少了些,但它格外觸動駱淮。
這幅作品畫的是操場上空的天空,遠遠望去一片灰蒙蒙的,像是下一秒就能聽見轟隆的雷聲,烏雲之中會掉出豆大的雨,仔細一看那天空卻融雜了各種色彩。
如同一個人的心情,大致看着是一片灰蒙,其中卻夾進去了各種顏色的情緒。
駱淮的視線落到了操場角落的小黃花上。
心髒像是被輕輕碰了一下,記憶深處的開關好像被人摁了一下,他忽然想起了那件讓他和褚陳被罰跑的事。
那天褚陳起得很早,不知怎麽的突發奇想,溜出了校門跑去城南老字號買了糯米團子,說是想給他的。
“給我買這個做什麽?”
“就是突然想起來那家的糯米團子很好吃,我猜想你應該沒吃過,就想買給你嘗嘗。”
褚陳覺得好的東西,都想給他這個同桌嘗嘗。
那時的他大抵就心動了。
他嘗了一口。
褚陳問他:“味道怎麽樣?是不是很好吃?”
駱淮把糯米包裹的紅豆吞咽下去,回答道:“嗯,很好吃。”
褚陳樂呵呵的笑了起來。
好像投喂駱淮是一件多麽值得開心的事一樣。
在駱淮剛把最後一口糯米團子塞進嘴裏的時候,班主任拿着褚陳遲到的扣分單走了進來。
駱淮嚼着嘴裏的團子和班主任來了個神情對視,褚陳發現班主任之後還捏着駱淮的腮幫子小聲提醒他“別嚼了”。
正巧下一節體育課,兩人就都被逮下去罰跑了。
……
“你很喜歡這幅畫麽?”
背後傳來的聲音拉回了駱淮的思緒,他下意識回答道:“嗯,很喜歡。”
回完話駱淮才覺着那嗓音透着一股他不敢認的熟悉。
駱淮轉身,在看清楚眼前人的時候就怔住了,仿若呼吸驟停。
心髒猛然間失了衡,時隔多年,依舊無法抑制的鼓動着從前的頻率,連帶着腦子都有些迷糊了。
時間像是在這一瞬間停留,周遭的人聲模糊不清,往事一幀幀浮現,久遠而又難以觸及,恍若隔世。
褚陳面貌沒怎麽變,眼裏平淡無波,脫離了少年氣顯得成熟不少,周身散發着陌生的冷冽氣質。
完全找不出從前的模樣了。
徐靖并未發現兩人之間不同尋常的氣氛,還笑着介紹兩人給對方。
“駱組長,這就是周總提到的褚先生。”
“褚先生,這是我們策劃部的駱組長。”
兩人沉默着對視了許久,褚陳率先伸出了手:“褚陳。”
略微停頓,他又說:“衣者褚,耳東陳。”
駱淮伸出去的手不易察覺的顫了顫,他輕輕握了下褚陳的手又松開,道:“駱淮。”
徐靖提出一同逛畫展看褚陳大作的時候,褚陳說了句“不用。”
“找個地方,直接談事。”
徐靖是個搞策劃的,原本就不怎麽愛逛畫展,褚陳這麽一說正合他意,他立馬就領着兩人去了附近的咖啡館。
全程都是徐靖在說,駱淮偶爾添幾句,褚陳的話出人意料的少。
但這其實只是出了駱淮的意料之外,徐靖倒是以為藝術家大概就這樣,不善言辭,寡言少語。
徐靖正說着公司待遇,褚陳忽然問他:“你們什麽時候回去?”
他愣了下,微笑着回答:“這要取決于褚先生什麽時候給出回複。”
不知道是不是駱淮的錯覺,褚陳似乎往他這邊看了一眼,随後說:“那我考慮考慮。”
“行……”
徐靖接着又巴拉巴拉一大堆,駱淮都沒聽進去,走了大半天的神。
要是他同意了,以後就變成了同事,一個……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前任。
要是他不同意,以後是不是就……見不着了?
駱淮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大口。
入口才想起來沒加糖,這黑咖啡苦的要命。褚陳的目光似乎又落到了他身上,他立馬把苦死人的咖啡咽了下去。
咽下去後駱淮眉頭忍不住擰了擰。
這事談來談去無非就是這個樣了。
褚陳說先他回去考慮,就出了咖啡館回了工作室了。
駱淮看着他的背影愣了愣神。
随後又被徐靖拽回了酒店。
“啧啧,你說他們那些搞藝術的,會不會都是這副冷冰冰不愛說話的模樣啊?”
駱淮:“不是。”
徐靖翻看着褚陳的設計圖,感嘆道:“啧啧啧,褚先生實力還真是不薄,這些設計确實很驚豔啊。”
“還取了名字……”
“C&L?”
駱淮驀然擡頭:“你說他的設計叫什麽?”
“C&L啊,清一色全是這個名兒。”
駱淮拿過他手機的設計圖,找到了位于右下方的飄逸字體: C&L
☆、久違
字跡熟悉,比以前略添了些鋒芒。
他心裏有個想法未能得到印證。
也不知道那個名字是不是像他所想的那樣。
徐靖發覺駱淮的反應有些不大尋常,不就是一個名字麽?怎麽一副非常在意的模樣?
駱淮大學畢業後就被招到了公司,到現在已經和他共事快一年了,都沒見過他有什麽大的反應。
徐靖有些意外,問他:“怎麽了?有問題麽?”
他搖了搖頭:“沒事。”
駱淮把設計圖紙挨着看了個遍,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手不自覺的就撫上了落款處的名字。
他問:“你有他的名片麽?”
“哦,這個有,你要來做什麽?”
徐靖從上衣口袋裏拿出名片遞給他。
駱淮翻轉着看了兩眼,直接揣進了自己兜裏。
徐靖又問:“對了,褚先生剛送你那幅畫什麽意思?”
不知道褚陳是不是故意的,把畫展辦在了他生日這一天,如果不是臨走前褚陳把那幅畫送給了他,說了一句“禮物”,他都要忘記自己已經23歲了。
他記憶裏的褚陳還是十七歲的模樣,容貌俊朗氣息張揚,嗓音低低沉沉的,總愛喊他“同桌”。
褚陳今日穿了一件煙絲灰的襯衣,筆挺的鼻子上架着一副細框眼鏡,隐在西褲下的腿又直又長,眉眼更為深邃,氣質也沉斂不少。
這些年的時光好像并未把兩人分開,重逢之際他還是會為這個人心動。
無意中和褚陳視線相撞的時候,駱淮不受控制的心率失常,心尖發燙。
徐靖一邊喝茶一邊道:“你倆今天才見面的吧?怎麽還就送上禮了?要說是見面禮的話,那我也應該有吧?我不是酸,就是有點好奇……”
他正想問“你倆是不是見過?”,駱淮就打斷了他,淡淡道:“不是。”
徐靖:“什麽?”
“不是第一次見。”
徐靖“哦”了聲,又喝了一口茶,說:“所以你們倆認識是吧?那怎麽還一副當對方是陌生人的樣子啊?”
駱淮沉默兩秒,平靜回答:“他是我前男友。”
“咳咳……”徐靖一時如遭雷劈,茶水嗆進了氣管,他瞬間咳得驚天動地,差點沒把自己給嗆死,緩了好一陣才恢複過來。
“我我……我沒聽錯吧?”
“卧槽……你這是他鄉遇故知啊,還是前男友?牛逼牛逼……”
“難怪公司那麽多小姑娘你不喜歡……”
“你倆當初……”
徐靖話多得煩人,駱淮不想聽他扯,起身打算回自己房間:“先走了。”
“诶诶诶,別着急走啊?再聊會兒呗……”
徐靖還沒八卦完,心裏簡直是好奇死了。
駱淮沒回答,“嘭”的一聲替他帶上了門。
……
“褚哥,剛剛你叫我打聽的事兒,我已經知道了,學委現在住在景華酒店,離你住的地兒還挺近的。”
“謝了。”
“客氣啥,那麽多年兄弟了。”
“嗯。”
“不過……那什麽……我就問一句哈,你和學委什麽情況啊?”
褚陳頓了頓,看着手裏捏了很久的名片,垂眸沉默了會兒。
另一邊久久沒得到回答的徐家文撓了撓頭:“嗐,我就随便問問,褚哥你別放心上。”
“我這邊還有點兒事,先挂了啊。”
“嗯,再見。”
天色漸晚,秋夜的風微微涼,吹動着褚陳書桌上的畫紙,一張又一張素描全是同一個人的模樣。
三個月前在他的畫展上,有一位珠寶公司的總經理看上了他的作品,想讓他跳槽去他們公司,但褚陳暫時沒有這打算。
在他正想拒絕的時候,經理的電話忽然響了起來,他歉意的沖褚陳笑了笑,示意自己要先接個電話。
褚陳點了點頭,禮貌性的回避。
卻不小心聽到一點內容。
“喂,小徐是嗎?哦哦哦……駱淮啊?不好意思,我老是把你倆弄混……”
駱淮……
久違的名字叫褚陳心頭一跳,他下意識的屏息細聽,也不管這禮不禮貌的問題了。
只可惜那個姓周的總經理只喊了一聲,仿若方才那聲只是他的錯覺一般。
褚陳一瞬間想過很多可能,也許是重名,也許字也不同,也許是他聽錯了,也有可能是他太想他的小同桌了,已經想到了出現幻覺的地步。
周總走之前特意問了問他的意向,看上去非常欣賞他的樣子,褚陳怕自己去了又撲一場空,只交換了名片。
沒想到的是他還沒着手查,徐家文的信息就來了。
Mr. Xu:褚哥,我有個朋友前些天公司聚會,他發了個朋友圈,你猜怎麽着?
Mr. Xu:我好像看到學委了……
Mr. Xu :[圖片]
Mr. Xu:褚哥你瞧瞧,這人不是學委是誰?
圖片上的駱淮安靜的待在角落,穿了一身藏藍色西裝,手裏晃着一杯紅酒,低頭玩着手機。
周圍那麽多人,褚陳眼裏就看到了他一個。
找了那麽久的人,忽然有了消息。
褚陳不知怎麽形容自己的心情,有些驚喜,有些高興,隐隐還有些許的難過。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見過駱淮了。
這些年來翻看他的照片,手繪他的素描,回看着從前的消息記錄,就算是他離小同桌最近的時候了。
褚陳把照片存下來看了很久,同桌是天生的衣架子,一身西裝很是帥氣好看,就算隔了多年的時空,依舊能輕易搖動他的心旌。
他推掉了工作,找去了周總公司,卻被告知駱淮已經出差去國外了,最少一個月才能處理好那邊的事務。
不想國外分公司事務繁多,駱淮沒能順利解決,褚陳這一等就是三個月。
他打算在九月底再辦一次畫展的消息傳到了周總耳裏,周總對此非常感興趣,打了一通電話給他。
褚陳本想直接說明來意,讓他派駱淮和他談合同就成。
結果還沒開口,周總就說他暫時走不開,說讓駱淮和徐靖替他跑一趟,省了他不少功夫。
駱淮名片上的電話已經不是以前那個了,褚陳拿出手機搜索微信。
頭像是微信原始的男生頭像,極具商務性,微信名就是簡單又直白的“駱淮”兩個字。
他一邊點了發送驗證,一邊往外走。
……
駱淮把褚陳的畫放在了床頭櫃上,手裏捏着褚陳的名片,把他的電話反反複複輸進撥號盤,始終沒有打出去。
駱淮把手機扔到一旁,往後一倒仰躺在酒店的大床上,擰着眉閉上了眼。
“叮咚。”
駱淮翻身扒拉過手機,是一條好友請求,名字叫Chen。
他看着那彩色塗鴉的頭像一時還沒反應過來,愣了一會後麻溜的從床上蹿了起來。
褚陳?
駱淮不确定他是為了公事還是私事,但又暗自偏向他是由于後者才找他的,駱淮倒了一杯水喝,點了同意。
Chen:開門。
駱淮:?
Chen:我在你房間門口。
駱淮:??
Chen:給你兩分鐘的時間。
駱淮:???
駱淮看着對話框發愣,滿頭問號。
褚陳怎麽來了?而且在他房間門口?他是怎麽知道這房間號的?這個時候也不應該是來談公事吧?
駱淮下意識看向門的方向,心髒鼓噪得厲害,是很多年沒有過的緊張無措。
“叮咚。”
Chen:你還有半分鐘。
駱淮沒再想那麽多,往門的方向走去,手搭上門把的時候,他才發覺掌心沁出些汗,他呼出一口氣,抿了抿唇,擰開了門。
門剛打開一條縫,駱淮堪堪露出半個腦袋,褚陳就徑直擡手推開門,欺身擠了進去,反手就把門給關上了。
駱淮還沒來得及反應,褚陳就直接把壓在了門背後。
手腕被人緊緊拽住,褚陳掌心的溫度灼人,像是要沿着胳膊一路燒到他心窩裏去。
駱淮扭動手腕掙紮,擡頭對上褚陳晦暗不明的深邃眼眸:“褚先生,你……唔……”
褚陳不由分說直接吻上他的唇。
唇齒交纏,纏綿缱绻,真正觸碰起來的時候,他們才發覺自己究竟有多想對方。
相隔了那麽多個秋天,熟悉的氣息再度萦繞,兩人的鼻腔都不自覺的泛起一股子酸意。
褚陳松開了他的手腕,一手怕他逃似的緊緊锢住他的腰身,一手摁住他的後腦勺,讓他最大限度的貼近自己。
駱淮的雙手不知什麽時候摟上了褚陳的脖子,他眼梢發紅,好不容易找到機會喘·息:“你喝酒了?”
褚陳與他兩額相貼,喘·氣聲略有些粗重:“你剛剛叫我什麽?”
駱淮被親迷糊了,想了想方才的話便脫口而出:“褚先生……”
褚陳不滿意的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不對,重來。”
褚陳手下作亂,駱淮忍不住亂了呼吸:“褚……褚陳……”
“再給你一次機會。”
褚陳挑開他的牙關,濃醇的酒香似乎要把他整個人都熏得酩酊大醉,他迷迷糊糊中低聲喚出了那個久違的稱呼。
“哥……”
褚陳低低的笑了一聲,舔了舔他紅潤的雙唇:“駱駱……”
駱淮雙腿發軟,下意識攀住褚陳的肩頭,一面和褚陳糾纏着,一面被他帶着拐進了浴室。
……
☆、預謀
褚陳擡手打開了淋浴,熱水當即淋濕了兩人的襯衣,褚陳把駱淮抵在浴室冰冷的牆上,口齒中殘留的酒香像是要把駱淮給熏醉,他渾身都燙得厲害。
褚陳褪下了他身上的襯衫,問他:“這些年你去了哪裏?”
“……嗯……景城。”
“為什麽不回信息?”
駱淮就戰栗着抓住他的手作亂的手。
“別……”
褚陳犬齒磨着駱淮的耳垂,溫熱的呼吸撲進耳中,他又問了一遍:“為什麽不回信息?嗯?”
褚陳的手指輕輕動作着,駱淮眼眸濕漉漉的透着迷蒙:“手……手機……被偷了……”
他問:“為什麽不來找我?”
褚陳觸及他體內,駱淮的溫度灼人,他呼吸驟緊,咬着牙一聲不吭。
“怎麽不回答?嗯?”
駱淮牙關緊咬,手指在褚陳後背留下不少道抓痕。褚陳動作輕緩,無意中觸碰到一處的時候,駱淮陡然間渾身發抖,骨節分明的手不自覺的抓緊了被子。
褚陳捏過駱淮的下巴,輕輕柔柔的吻着他,動情道:“駱駱……我喜歡你。”
“非常……非常……喜歡你……”
褚陳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聽得駱淮頭腦迷迷糊糊的,低低的“嗯”了聲。
……
不知怎的,褚陳方才還很是溫和的語調突然一轉,咬牙切齒般冷森森的問他。
“不辭而別?嗯?”
“一走就是五六年?”
“這麽多年半點音訊也沒有?”
沉澱多年的感情再也壓制不住,褚陳嗓音又緩了下來,隐隐約約略有些許發抖:“我很想你。”
“我……我也想你……”
“……哥。”
褚陳在駱淮的眉心落下一個吻:“生日快樂,小同桌。”
駱淮眼睫發顫,湊過去親了親褚陳鎖骨上他眼饞許久的紅色小痣,仰頭和褚陳接了一個綿長的吻。
褚陳把他抱進了浴室,在他耳畔狠聲道:“你敢再跑一次試試?”
“不……不敢了……”
駱淮被他折磨到困得不行,阖着眼任他給自己清洗,褚陳動作很溫柔,像是呵護什麽珍寶一般給他擦洗身子。
駱淮想起他之前的狠勁,默默把“溫柔”一詞給删了去。
從浴室出來後他被褚陳抱到了沙發上,他稍微找回了點意識,耳邊響起了什麽東西被撕開的聲音。
他忽的明白了過來,搭上他的手腕,下意識求饒道:“哥,我錯了,別弄我了……”
褚陳湊過去,鼻尖蹭着他的鼻尖:“錯哪兒了?”
他腦袋裏一團亂,什麽都回答不出。
直到他被迫第三次進入了浴室,出來之後褚陳才放過了他,把他塞進被窩裏,緊緊的環住他的腰身。
像是怕他跑了一般。
駱淮心裏情意滿滿漲漲,仰頭吻了吻他的喉結,小聲的說了一句話。
褚陳當即問他:“你說什麽?”
“沒什麽。”
“再說一遍。”
駱淮閉上眼,假裝自己要睡覺了。
褚陳強勢的捏住他的下巴,把他親得喘不過氣:“說不說?”
駱淮仿佛又看見了那個張揚又嚣張的少年,他低低的笑了一聲,親了親他的唇角。
“哥,我愛你。”
褚陳阖上眼,把疑似眼淚的東西憋了回去,他把駱淮緊緊抱在懷裏,下巴蹭着駱淮的頭頂。
“我也愛你。”
夜晚的秋意正濃,今晚的月亮朦朦胧胧的挂上了樹梢,駱淮把他脖子上的紅繩解了下來。
褚陳:“你這是做什麽?”
駱淮指尖捏着那枚他挂在脖子很多年的戒指,擡眸問他:“哥,你要不要給我戴上?”
褚陳怔了怔,回答:“好。”
駱淮手指又細又長,戒指戴在他手上剛剛好,褚陳親了親他無名指的指根,把他的腦袋摁回了自己的頸窩。
褚陳一本正經道:“戴上我的戒指你就是我的人了,以後再敢亂跑我就讓你下不來床。”
駱淮笑了笑:“好,不跑。”
“晚安。”
“晚安……”
次日。
徐靖一大清早起來給駱淮發了微信,他坐在房間裏等了一會兒,對方一個字沒回,他就來敲駱淮房間的門了。
“駱組長,該去找褚……”
徐靖的話還沒說完就頓住了。
和褚陳對視兩秒之後他下意識道歉:“不好意思,敲錯門了……”
徐靖轉身欲走,心裏正疑惑褚先生怎麽也住這個酒店,結果站在門口身穿浴袍的褚陳開口了。
“你找他有事麽?”
!
“他還沒醒。”
!!
“有事我可以轉達。”
!!!
轉達個鬼,今兒的任務就是簽下你,這下駱組長一個人就把你給搞定了……
徐靖求生欲極強的又是搖頭又是擺手:“沒事沒事!打擾了打擾了……我先去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