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雪糕
淩晨十二點。
距離A校寝室的閉燈時間已經過去一個小時，從寝室樓外卻還能看見幾片不甚明亮的黃色光點，映在窗簾上，影影綽綽。
“小崽子們，我在外面可看的一清二楚！你們哪個寝室偷用違禁電器，我都記着呢！”樓下傳來大爺中氣十足的喊罵聲。
幾間寝室的燈光立即滅了下來，但更多的寝室還在咬牙□□。
大爺也沒再喊。
“我就說這老頭根本就看不清是哪間屋子裏有燈光！”o區503寝室裏，男生窩在床頭舉着臺燈，“來來來，打牌。”
他晃了下床，“顧木！”
顧木：“你是傻逼嗎趙青青。”
他很少這麽暴躁，只有在好不容易睡着卻又被吵醒的時候會爆粗口。
罵也罵完了，顧木也清醒了，呆坐在床頭半晌，回過神來。
“來來來，咱們倆能玩個火車頭。”趙青青利索爬下了床。
顧木沒理他，揉着眼去看桌上鐘表，“十二點了啊。”
趙青青：“是啊。”
“十二點了，陸哥還沒回來。”他眼神放空，“陸哥這是第幾次夜不歸寝了。”
“別管陸哥是第幾次夜不歸寝，他都不會出事，你就別瞎操心了。”趙青青嘆了口氣，“陸哥要是在，咱們仨還能玩紅十，只可惜閉寝了，陸哥肯定……”
他話沒說完，就聽見寝室的門嘭的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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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青青被吓得丢了滿地紙牌。
他猛地回頭，呼吸都停滞了，直到看清楚門外站着的是陸亦後，他才松了口氣。
“陸哥你怎麽才回來？”顧木連忙把他拽進來，剛才還眯縫着的眼此時卻瞪的溜圓，“你嘴角怎麽了？”
借着趙青青手裏微弱的臺燈光芒，顧木發現陸哥嘴角居然有血。
他驚了一驚，被吓得冒出些信息素。
陸亦皺了皺眉，擡起手抿掉嘴角的血跡，
神情不悅，甚至暴躁，
“沒事。”
這是沈野的血。
确實如醫生所說，只要他的信息素和沈野的信息素交融，就能一定程度上緩解他的失控。剛才他只是咬破了沈野的皮膚，就在短短幾分鐘以內恢複正常。
但他想不通沈野為什麽要這麽做！
這特麽不是在玩他嗎！
一股子怒火憋悶在胸口，陸亦一個字沒說，撲到床上。
趙青青也愣着，“陸哥，你，怎麽進來的？”
寝室樓不是早就鎖上了？
陸亦埋頭在被子裏，“我把鎖砸了。”
靠，牛逼。
趙青青悻悻閉了嘴，把牌收好，滾回床上。
顧木也知道這時候不适合說話，他也有些困，想要爬回去接着睡，但還沒走幾步，就聽見有人敲響寝室的門。
這都快淩晨一點了！
顧木憤恨跺着腳，轉身打開了門。
“誰啊！”
“是我。”譚譴站在門外，手裏拎着個飯盒，“我剛從外面回來，正好帶了些宵夜，來問問你們要不要吃。”
顧木反應了半天，又使勁揉了揉眼，
确定門外站着的确實是譚譴後，他才求助似的回頭望向屋內，
趙青青也瞪着眼，表情很是驚悚。
“雖然都住一棟樓，但我們a區正好跟你們o區是對角，離得挺遠，跑來也挺辛苦。”譚譴露出個可以說是溫和的笑，“拿着吧。”
顧木這才接了過來，膽戰心驚的模樣像是接了一盒子炸彈。
“陸哥在嗎？”譚譴往屋內瞟了一眼。
顧木警惕擋住他的視線，“陸哥已經睡了。”
“哦，那好吧，本來還有些話想要跟陸哥說。”譚譴遺憾撇了撇嘴角，“算了，但是你記得把陸哥的那份宵夜留着，是冷食，明天吃也沒事。”
顧木托着聲調長長哦了一聲，
然後目送譚譴走到走廊盡頭，下了樓梯。
他關上門，抹了把汗，“卧槽，好吓人。”
“是啊，太吓人了。”趙青青倒吸了口涼氣，指着他手裏的飯盒，“把這些東西扔了吧，我特麽都懷疑裏面有毒。”
顧木忙不疊把飯盒丢到桌上。
次日，陸亦順理成章的睡過了早操和早自習。
走到教室門口時，上課鈴已經響了一段時間，小宋正站在講臺上布置課堂任務。陸亦瞥了眼教室裏，下意識要從後門走，
但又一眼看見坐在靠後位置的沈野。
陸亦冷哼一聲，當即換了方向，硬着頭皮走到教室前門，
“報告。”
他這一聲報告，瞬間吸引了全班所有人的目光。
“都遲到了，喊報告還喊的這麽理直氣壯。”小宋把粉筆扔進粉筆盒，風輕雲淡，“這節課講的課文，抄五十遍，下節課交給我。”
陸亦點了點頭。
“進來吧。”
陸亦低着頭，飄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有很多目光注視着他，但他唯獨對斜後方那個人的目光感到異常不爽。
也沒心思聽課，想趴在桌上繼續睡，但又睡不着，腦子裏翻來覆去都是昨天晚上發生的事，陸亦猶豫了幾秒，從桌兜裏摸出手機，
打開網頁，搜索‘靈魂綁定’。
“陸哥，昨天晚上發生了啥。”顧木在他耳邊小聲詢問，“有人傳你昨天晚上跟沈野在一起。”
陸亦翻着網頁，順嘴回：“胡扯。”
顧木：“哦，但是陸哥，你刷論壇嗎？”
靈魂綁定的概念裏有很多專業名詞，查起來很麻煩，陸亦有些煩躁，
“不刷。”
“啊，昨天晚上突然有人發帖，提議咱們重新投票選出一個校霸。”顧木立起書本擋住臉，“說隔壁校霸轉過來了，就該跟咱們學校原來的校霸比一比。”
“哦。”陸亦飛快浏覽網頁，順着他的話往下，“原來的校霸是誰？”
顧木一瞪眼，“你啊！”
陸亦：“……”
他一時間沒顧上仔細琢磨顧木這話的意思，
靈魂綁定的概念他沒太看懂，于是又試着搜索相關案例。
果然和那醫生說的一樣，靈魂綁定是萬裏挑一的案例，半天才讓他找到一個。
是有關一個omega嬰兒。
正常人的性別分化都是在十六歲到十八歲期間，而這個嬰兒卻是一出生就分化好了性別，并且，在他的腺體上也有一個來路不明的标記。
-“所以靈魂綁定留下的标記是可以跨越生命極限的？好牛逼啊。”
-“這都幾十年前的帖子了，現在這嬰兒已經結婚了，老公正好就是他的靈魂綁定者。據說這孩子在遇到他老公之前都不會冒信息素，一見他老公信息素就爆了，醫生說兩個人是上輩子就有了靈魂綁定，這東西根本解不掉。”
-“什麽玩意兒神神叨叨的，哪兒有上輩子這一說？迷信！”
陸亦看着帖子下面的評論，大腦裏一片空白。
上輩子？
他就有上輩子。
上輩子的綁定者……是星哥？
所以，這個标記，有可能是星哥留下的？
可為什麽這個标記對沈野的信息素這麽敏感？
明明沈野和星哥的信息素完全不一樣！
“顧木，你跟陸亦在聊什麽呢，說出來給大家聽聽啊。”小孫不知道什麽時候停止了講課，直勾勾盯來，“不說的話，你就跟陸亦一起罰抄三十遍課文。”
顧木抖抖索索站起來，偷偷拽了下陸哥的衣角。
陸哥完全不鳥他。
“好。”小孫又點了坐在他們後面的一個女生，“他們兩個剛才在讨論什麽？”
女生臉皮薄，一張嘴就把實話說出來了，“顧木讓陸亦去打校霸。”
“不是。”顧木連忙辯解，“是論壇說的，讓陸亦跟新來的校霸分高下。”
小孫抱着胳膊，“新來的校霸是誰？”
顧木沒說話，但眼神偷偷瞟了眼坐在他斜後方的沈野。
男生脊背挺得筆直，正低頭寫着什麽，絲毫沒注意課堂上發生的事。
“看人家沈野幹什麽？人家沈野自從轉校過來以後，學習态度一直很認真。”小孫沒好氣瞪他，用黑板擦敲了兩下講桌，“陸亦！”
陸亦卻像是自動屏蔽了她的聲音，低着頭。
小孫嘿了一聲，氣勢沖沖走下講臺，想要去看看他到底在做什麽。顧木臉瞬間變得慘白，瘋狂拽着陸亦的校服衣袖。
陸亦這才擡起頭，“幹什麽。”
結果一擡頭就看到了探頭探腦的小孫老師。
下課鈴準時響起。
小孫走到兩個人旁邊，看見男生手忙腳亂的往桌兜裏塞些什麽。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做什麽。”小孫盯着他，“不好好學習，天天搞什麽校霸，馬上就要期中考試了，你要是真有本事，就考出個好成績，最起碼比人家沈野好！這樣我代表全體老師，也都服氣你這個校霸的威風稱號！”
陸亦眨了眨眼，有些迷茫，下意識回：“好。”
周邊圍觀的同學們紛紛目瞪狗呆。
小孫被氣得翻了個白眼，也沒再跟他計較，抱着課本離開了教室。
路銀天坐在前面憋了好久，見老師走了，立即一百八十度轉身扭過身子，“陸哥你真敢怼！你上課幹什麽呢！”
“我沒怼。”陸亦依次回答他的問題，“在看網頁。”
“網頁有什麽好看的，都是假的。”路銀天說：“幸好今天小孫心情不錯，不然你的手機估計又要被沒收。”
是啊，網上都是假的。
什麽上輩子的靈魂綁定，都不可信。
陸亦這才覺得腦子清醒了些。
“陸哥，陸哥你看，林暖暖買了兩個雪糕。”顧木突然瘋狂戳他，“快看！她向你走來了！她肯定是要送你！”
陸亦擡起眼皮，望向走道。
林暖暖确實拿着兩個雪糕，紅着臉走了過來。
但緊接着，林暖暖路過了他的位置。
陸亦暗自松了口氣。
“我靠，怎麽個情況？”路銀天壓低聲音，“林暖暖要把雪糕給沈野？”
他大氣不敢出，偷偷瞟了眼陸哥，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居然從陸哥眼裏看到幾分幸災樂禍。
“是嗎？”
陸亦揚起眉，也轉過身，饒有趣味的望着後面沈野的位置。
“那個，沈同學，我覺得這個雪糕很好吃。”林暖暖又羞又怯，把雪糕遞了過去，“你要不要嘗嘗？”
沈野擡頭，第一眼看到的卻不是林暖暖，
而是斜前方滿眼壞笑的男生。
昨天還趴在他身上聞信息素，今天看見別的女生給他送雪糕，就這麽開心？
沈野收回視線，瞥了眼林暖暖手裏的雪糕，
是奶味的。
“很巧。”他彎了彎嘴角，“我也很喜歡這個味道。”
林暖暖的臉更紅了，“那真的很巧。”
陸亦聽見兩個人的對話，心裏突然像是被什麽東西紮了一下，又想起剛才自己在網頁上看到的內容，莫名覺得有些煩躁。
聽見沈野說也喜歡這個味道的雪糕，陸亦卻沒了太高興致，重新回身撿起桌上的筆，在桌面上劃拉了幾道。
周遭又響起一片唏噓聲。
他落下筆尖，卻覺出身側似乎多了一個影子，陸亦擡頭望向影子的主人，發現沈野正提着林暖暖送來的雪糕，漆黑眸子定定望着他。
陸亦蹙起眉心，“有事？”
“嗯。”沈野把雪糕遞了過來。
陸亦：“不吃。”
他冷淡垂下眼，态度十分抗拒，眼角餘光卻又掃見沈野俯下身，
男生逆着陽光，五官輪廓被光線清晰描摹出，呼吸時吞吐的氣息溫熱輕緩，擦過臉頰時，弄得他有些不自在。
“這個雪糕很好吃。”
沈野的聲音很低，還有些沙啞，
“跟你的信息素一樣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