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掉馬
發情時的omega近乎完全喪失意識。
再醒來時,陸亦發現自己正躺在寝室床上,走廊裏吵吵嚷嚷的說話聲透過門縫傳來,刺得他耳膜發痛。
“陸哥?醒了?”顧木從洗浴室出來,把手裏的濕毛巾遞給他,“昨天晚上都快吓死人了,大半夜的,沈野把你扶到寝室門口,你還昏迷着。”
陸亦沒回他,躺在床上,呆滞望着天花板。
昨天晚上,
他記不太清楚。
碎片似的記憶一點點拼湊起來,腦海裏便浮現出一副模糊畫面。當時路上一個人也沒有,他被抵在樹上,男生伏在他頸側……
沈野問,你是誰的omega?
他說……
我是你的。
“沈野說你發情期來了,讓你最近注意點。”顧木轉身又往洗浴室走,從櫃子裏掏出幾管抑制劑,“陸哥你都這麽猛嗎?連自己發情的日期都不記得?抑制劑也不随身帶?”他把抑制劑遞了過來,“拿着。”
陸亦依舊目光呆滞,也不理他。
顧木只好把抑制劑塞進他手心裏。
“上午的課也已經被你睡過去了,不過還好,下午咱班要去科技館,老黃他們管得也不嚴。”說着,顧木突然低下頭,傻笑似的嘿了兩聲。
“……”陸亦這才轉過頭,盯着他,“你沒事吧?”
“集體出游可是促進感情的好機會。”顧木攥緊拳頭,下定決心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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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勾搭一個a!”
陸亦:“……”
顧木的志向他不敢茍同,
但顧木的話确實一點也不摻假。
步行去科技館是九班獨自組織的活動,下午站隊時,九班這群人沒少明着暗着向其他幾個班炫耀,恨不得拿個喇叭廣播,十足的招仇恨。
而班裏的幾對小情侶也趁着這個機會,偷偷換位置。
“我跟你們講,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們動的是什麽心思,去科技館是為了讓你們長見識,別想借着這次機會談戀愛!”老黃拎着水壺,左三圈右三圈的繞着隊伍走,“談對象那幾個,我遲早要找你們談話!”
“怕不是沒那個膽子。”路銀天憋着笑,跟陸亦吐槽,“老黃要知道該怎麽談,咱班早戀的早被抓沒了。”
隊伍很吵,陸亦卻很冷。
絲毫沒被路銀天的吐槽逗笑,陸亦側過頭,眸光從眼尾掃去,看見了站在隊伍最右邊的男生。男生正低頭看手機,似乎并未察覺到他的目光。
昨晚,沈野為什麽要誘導他講出那種話?
他現在是不是……
跟沈野過于親近了?
從校門出發,差不多要走半個小時的時間才會到達目的地。
陸亦走得慢,沒一會兒就掉到了隊伍後面。
“譚哥,昨天晚上戰果如何?沈野那小子服輸了嗎?”
陸亦低頭盯着地面,聽見身邊有人小聲詢問。
“當然。”譚譴咳了一聲,“他算個屁。”
“咱班所有alpha裏,就數譚哥的血脈最純,這約架的結果根本沒什麽懸念。沈野那麽個病秧子,能有多好的血脈?當然會被壓着打。”
應該是被捧得太舒服了,譚譴頗為得意的笑了聲,“是啊。”
“是嗎?”
陸亦斜着眸子瞥去。
譚譴下意識看了眼隊伍前面,發現沈野确實遠遠走在隊伍前,這才收回目光,幾步靠近陸亦,
“怎麽?”譚譴眯起眼,“你不信?”
陸亦指了指他脖子上的創可貼,
“新傷吧。”
譚譴臉色一變。
“這個位置,總不會是自己想要抹脖子,估計是被人用刀刃抵在脖子上劃出來的。”陸亦淡着聲音,卻将昨晚事情的真相完全揭露,一點不留情面,
“到底是誰被誰壓着打?”
那幾個剛才還在捧譚譴的男生迅速反應過來,神情變得有些怪異。
譚譴低着頭,大約是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陸亦輕蔑笑了笑,低罵一句:
“狗屁血脈。”
譚譴被氣笑了。
“這麽袒護他。”他語氣意味深長,問:“你跟沈野到底什麽關系啊?”
陸亦卻沒回答。
科技館已經近在眼前。
因為老黃在前面領隊的緣故,想要打情罵俏的小情侶就只有躲在隊伍後面。陸亦不太想跟這幾對情侶站在一起,但是,
從站隊到現在,沈野都沒有要來主動找他的意思,
難道就不準備解釋一下昨晚發生的事???
陸亦面無表情,一點也不想承認自己很想上前拽住沈野,把他到底是什麽意思問個一清二楚。
老黃領着隊伍進了科技館。
進入科技館的瞬間,隊伍徹底變成一盤散沙。
“我們今天主要參觀的科研項目是有關abo各個性別血脈純度的研究。”領隊的是科研館的一名工作人員,戴着話麥,聲音婉轉悅耳,
“不論是人類還是非人類,血脈純度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反映出他們的性別優勢,血脈純度越高,性別優勢越強。”
大廳裏到處都是人,秩序混亂。
而原本站在最前面的沈野此時距離他不過三兩步的距離。
陸亦實在是沒忍住,假裝不經意的向前走了兩步,走到沈野身邊。
餘光似乎瞟見那人彎了彎嘴角。
“我們這裏有測試血脈純度的儀器,感興趣的話,同學們可以自己測一測。”工作人員還在介紹:“但是天賦并不能決定一切哦。”
她說的話,陸亦并不是很關心。
在耐心等待沈野說話。
“怎麽?”
身邊人終于開了口,
“是發情期來了,需要我幫忙?”
“不。”
陸亦深吸口氣,“昨天晚上,”
他頗為難言的眼神望向沈野,張了張嘴,“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周遭儀器啓動的聲音嗡嗡作響,人群熱鬧的議論着什麽,
諸多雜音中,陸亦卻只能聽見對方的呼吸聲。
“和昨晚一樣。”
沈野眉眼彎起,笑容自然的仿佛只是在尋常聊天,
“我标記了你,你難道不屬于我?”
他的聲音很輕,尾音消彌于四周嘈雜的環境中,不留一點痕跡。
陸亦說不清自己心裏是什麽滋味,
好像對方所說的這句話也只是字面上的意思,不帶分毫情感,淡漠的讓他……
不适。
他沒再說話,轉身向一旁走去。
“我靠,譚譴的血脈純度居然百分之九十五,全聯邦能上九十的估計只有一百人吧。”他走到路銀天身邊,看見他盯着人群圍着的儀器,目瞪口呆,“我的血脈純度才他媽的六十五,剛及格!”
“血脈純度高有什麽用?人品不行,照樣是垃圾。”顧木表示很不屑。
陸亦沒出聲,
他看見譚譴從人群裏走出來。走向他,“也沒有多高,只是九十多。”他又将目光投向沈野,挑釁一般,“沈野,你要不要也測一下?”
議論的人群安靜下來,許多雙眼睛望向沈野。
“這不是在故意為難人?”路銀天咕哝道。
确實,血脈純度能過百分之九十的已經是少之又少,譚譴這麽說,無非是想要沈野下不來臺,記恨着沈野之前做過的事。
陸亦沒反應,即使他感覺到男生從身後走來,走到他身邊停下。
“你想要我測嗎?”沈野問。
陸亦目視前方,語氣很淡,“随便。”
“那就測一測吧。”
沈野把校服袖口撸上,露出小臂。離開之前,他靠在陸亦身側,用低到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呢喃道:
“你就是我的。”
“你逃不掉。”
這種被人視作獵物的感覺很奇怪。
陸亦片刻不想再在這裏待下去,也不關心沈野血脈純度到底有多高。沈野走開後,他便抽空脫離了這片嘈雜人群,去了隔壁一間實驗室。
隔壁實驗室做的主要研究是另外一個課題,看起來很神秘。
陸亦走進去,看見幾個研究人員正在做實驗,也無暇理會他。
他就自己随便逛着,路過那幾個研究人員時,順便聽了幾句他們的對話:
“根本不可能從本質上改變一個人的信息素,能做到的只有不斷摻雜進其他信息素,這樣才有可能讓兩個不同的人的信息素幾近一致。”
“可是志願者的家屬要求,志願者的信息素必須和這個人的信息素完全一致。”
“做夢呢?怎麽不把他家孩子塞進肚子裏重生一次?”
陸亦聽不大真切,隐約聽見改變信息素這幾個關鍵詞,腦子裏倏的閃過什麽。他靠近了些,眼神瞥向研究人員手裏的記錄簿。
“趙教授和這孩子認識,我們必須确保萬無一失,你要是實在不想做,就去找教授說,找我沒用。”其中一個研究人員掏出圓珠筆,在記錄薄上圈圈點點,收回筆時,記錄薄便從她身側露出一個角。
陸亦眼尖的看見了上面一行字,
志願實驗者:沈野
旁邊還附着一張照片。
無論是照片還是名字,都确實是沈野無疑。陸亦愣了一愣,先是琢磨沈野為什麽要參加這種不靠譜的實驗,随後又想起什麽,心髒停滞瞬間,
沈野要改變信息素?
改變成什麽?
他一直都覺得沈野和星哥很像,但是不論多像,信息素不同,兩個人就終究不可能變成一個人。
可如果沈野改變信息素,
會不會他四年後遇到的就是沈野?
這個想法起初只是在腦海裏冒出個尖,後來卻不知怎麽就變得愈發強烈。
陸亦實在是按耐不住想要求證的念想,他假裝在實驗室裏逛了兩圈,注意到兩個研究人員說要去找趙教授,便跟了上去。
在大廳參觀的學生已經走了,估計是去了別的地方。
陸亦跟着那兩個研究人員下了樓,去到地下,拐過幾個彎後,停在了一間辦公室門口。他剛停下,辦公室的門便被人由內推開,陸亦迅速躲到牆後。
他偷偷向外看,看見兩個研究人員進了辦公室,
然後。
陸亦微微睜大眼,
他看見男生被人從辦公室裏送出。男生拎着校服,不大耐煩的站在燈光下,下耷的單薄眼皮遮掩住漆黑眼眸裏冷得滲人的眸光,
他眼尾很長,側顏棱角顯得有些冷硬,下颌線繃的很緊,單薄的唇被抿成一條線。
是沈野。
陸亦一眼看去,便無比肯定以及确定,這就是沈野。
可緊接着,另外一個聲音響起,
“小星啊,你也要為你父母着想,你父親是我的大學同學,他把你領回家,真的沒有其他目的。不像你想象的那樣。”那個人語重心長,“你父親這幾天被你氣得放下手頭工作,已經回國了,你母親的病情也很嚴重,你就聽話些,行嗎?”
男生唇線稍動,“不行。”
“……”說話那人嘆了口氣,“你身上的毒已經很深了,單單一次解藥肯定是解不開,目前研究計劃也很順利,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四年後,你的信息素就會變得和現在截然不同。到時候,你父親他……”
“到時候,他一定會給我解藥,因為我已經變成了他想要的樣子,完完全全和‘小星’一模一樣,是嗎?”男生聲音平淡,聽不出有什麽別的情緒。
那個聲音有些着急,“這樣不好嗎?活着不好嗎?”
“活着很好。”沈野穿上校服,拉上拉鏈,緊繃的嘴角終于露出一點笑,
“但是宋璨星已經死了,不是嗎?”
死了???
陸亦頭腦霎時間空白,耳邊鼓起令人心煩的嗡嗡聲。他呼吸急促。
四年前的宋璨星已經死了,那他遇到的星哥是誰?
是……
沈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