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賽默愣了一下, 在努力的回想隋辛是誰。
他對華語并不精通, 而隋辛這兩個字太過字正腔圓，以至于他一時都反應不過華國的姓名排列和歐洲是反着的。
雖然反應不過來, 不過就連威廉都站在他的身側退讓了一步, 想必不是簡單人物。
他很有眼色的慫了。
“很高興認識你, 先生。”他笑着聳了聳肩, 表達了一下歉意。
隋辛冷淡的點頭, 眼神掠過唐邑風，轉過身攬着蘭斯洛往上走。
路易張了張嘴，喊道：“洛？”
蘭斯洛回頭看他, 路易眼神裏帶着憂傷和期盼：“你的房間在三樓第一間。”
隋辛道：“我們住一起。”
路易心碎的看着蘭斯洛, 蘭斯洛道：“麻煩你讓人把我的行李送到他房間。”
威廉有點不忍心看自己的弟弟被虐的這麽慘了, 他上前搭住路易的肩膀，強硬的拉着他往下走：“路易，客人的房間我已經安排好了, 不必你操心，跟我去花園走走。”
他說罷，又對等在一旁的管家道：“帶客人們去房間吧。”
路易又看了一眼蘭斯洛, 卻只看到他轉身離去的背影。
他失落至極, 勉強的維持住了儀态準備離開。
賽默看着他們都這樣無視了自己, 打算各做各的事, 臉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 眼底一抹晦暗飛快地閃過, 而後又用那種有些浮誇的語氣道：“well, 我想你們可能想知道這個——”
“我來之前已經告訴過父親我請的偵探到了，他說他會在十二點鐘過來和我們一起共進午餐，同來的還有蘇格蘭場的本·科特探長，希望你們會記得按時出席。”
Advertisement
路易聽完以後，心底一片苦澀，憤怒這種情緒都被灰暗的悲觀所打敗，失去了生存的土壤。他緊緊的握着雙拳，不住的想着他是多麽的失敗，才讓父親對他厭惡至此——這種重要的消息，竟然只通知了賽默，完全沒有告訴他。
威廉冷淡的看着賽默，依舊是那樣傲慢不屑的做派，連頭發絲都不曾亂過一縷，他對着賽默揚了揚下巴，拖着貴族式的腔調，漫不經心的道：
“感謝你的告知，賽因斯。現在，帶着你的客人去挑一個房間吧。”
恩賜般的語氣令賽默臉色有些難堪，但面對威廉，他不敢像面對路易那樣放肆，對方是板上釘釘的繼承人，就算他搶到了道格的遺産，父親也不會允許他觊觎威廉的位置。
他示弱的低頭，遮住眼底的不甘，帶着笑意道：“好的，哥哥。”
威廉停下了腳步，站定了看着他，脅着冰冷的警告逼視着他，
“不許，再叫我，哥哥。”
“那麽我該如何稱呼您呢？”
“本森。就像我叫你賽因斯一樣。”
“若是以後……”
“如果真有那一天，你可以叫我威廉。現在，讓開。”
威廉的冷漠強勢令賽默感覺備受羞辱，他就像是父親的翻版，那樣無情，冷酷，令人懼怕。
他沉默的退到一邊，看着威廉帶着路易走了出去。
“真是令人嫉妒啊……小路易。”直到他們走的身影消失在房子的拐角，他才低笑了一聲，輕聲呢喃道。
唐邑風推了一下眼睛，唇角彎起一個向上的弧度，臉上卻沒有笑意。
“嫉妒又不會使你強大，賽默。勝利才會。”
“是的。勝利。我們會贏的，對嗎，唐？”
“毋庸置疑。”
“唐，我相信你的能力，你是最優秀的。”賽默笑了一下，道：“我們先不說這些了，我帶你去看看房間，我已經為你挑好了一間，可以看到城堡後面的湖泊，你會喜歡的。”
唐邑風道：“不必了，我想住之前安排給那位偵探的那一間。”
“哇哦。”賽默又笑了起來，笑容裏帶着幾分揶揄，他暧昧的挑了挑眉，道：“你對他有興趣？啧，那可真是個大美人，就像古典油畫裏的加百列，精致，細膩，高雅，無雙。”
“他不僅僅是美而已。賽默。還有，他的名字叫蘭斯洛，或許你們會更喜歡稱呼他為洛·蘭。”
“洛·蘭？我似乎聽說過這個名字。”賽默想了想，道。
唐邑風從鼻腔發出一聲輕笑，不置一詞。
從蘭斯洛在S市聲名初現，他就已經在關注他了。
要知道，聰明人總是容易覺得無聊，時間久了，以前覺得有趣的案子再看也不過千篇一律的老套路，他需要找點新的樂子。
蘭斯洛，就是他看中的新玩具，等到對方成長到足夠強大，可以成為他的對手，那樣的生活，想想就有意思。
現在，玩具提前出現在眼前——
這倒也無妨，他剛好提前驗驗貨。
目前為止，大致滿意。
唐邑風彎着唇，信步走上樓梯，仿佛這裏是他的游樂場，前面熱情帶路的賽默也不是他的雇主，而是個微不足道的侍者。
……
威廉拉着路易出了城堡，漫步走在城堡後面修剪整齊的大片草坪上，向着湖邊而去。
“路易，我的小路易，你能別哭鼻子嗎？”威廉帶着一點嘲弄的開口，語氣卻有些輕快，話裏也沒有一貫的傲慢，反倒像是在跟自己的小弟弟開玩笑。
“哥哥，我沒有哭。”路易反駁道：“眼淚會自己被風吹幹，我沒哭出來。”
“呵……”威廉肩膀抖動幾下，發出幾聲忍耐的輕笑。
“哥哥，我不敢相信，你竟然還有心情看我的笑話？你明知道我有多難過！”路易傷心的控訴他。
威廉聳了聳肩，道：“路易，你不敢相信的事情多了，多到我都記不清。”
他的小弟弟，從小就喜歡用‘我不敢相信’來開頭表達各種情緒，如果語氣再誇張一點，那就是‘我真不敢相信’。
‘威廉，我真不敢相信，明明是你偷吃了布丁，你竟然推給我……’
‘威廉，我不敢相信……’
“威廉……哥哥！”
他回憶的思緒被路易不滿的叫嚷聲打斷。
“嗯？怎麽了，又有什麽不敢相信的了？”
路易苦笑了一聲：“是的。不敢相信。但這次是真的，哥哥。”
“我真的不敢相信，父親為何要這樣對我？他認定了我是兇手，厭惡我，連話都不願意跟我說。”
“威廉，我怎麽會去害道格叔叔？我是那麽的喜歡他。我是說，他對我們那麽好，比父親更好！”
“要是他還活着就好了，我不敢相信他就這樣離我們而去……”
威廉也陷入了沉默，一直以來，他們都避免去談論這個話題，但現實擺在了眼前，由不得你去逃避。
“路易，他已經死了。我們會查出兇手是誰。”
路易垂着頭，偷偷擦去眼裏的淚水，連番的打擊讓他有些不能承受，也只有在自己的哥哥面前，他還可以像一個小孩子一樣抱怨，轉過身還得帶起面具來維持成年人的儀态。
他發洩了一下，情緒好了一點，才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叔叔死了，哥哥或許比他還難過，因為叔叔喜歡他，從小就喜歡他超過自己，而父親……
威廉顯然也跟他想到一起去了：“路易，父親喜歡你，他最喜歡你。他只是太難過了，你要理解他。”
“或許他傷害了你。但是路易，每個人都有脆弱的時候，也會有犯錯的時候。父親心裏的悲痛遠超你我，你知道叔叔對他意味着什麽——“
“他們就像我們一樣，從小一起長大，他們是親兄弟。”
路易看着他，輕輕的點頭。
“我明白，哥哥。如果我失去你，我也會悲痛欲絕，會做出許多我自己都不敢想象的事情。”
威廉看着他，同樣是藍灰色的眼睛，路易的眼睛卻比他更清澈，偏向藍色，淺淡如同下過雨的天空。
他看着他，片刻之後，又故作輕松的笑了起來，道：“路易，我以為你會哭訴失戀的事。”
路易無奈的笑了一下：“哥哥，這甚至都算不上失戀，我已經習慣了，只是一時有些無法接受。”
“畢竟他以前一直是單身，我總有一點希望。但其實我心裏明白，不論多久他都不會垂青我的，他早就已經拒絕我了。”
“你想得通就好，路易，我還真怕你鑽牛角尖，我們加起來也不是隋的對手，和他搶人是非常不明智的。”
“從這點上來說，我倒很欣賞你那位雅典娜，他起碼拒絕的很明确，沒有給你任何虛幻的希望。如果他将你當作俘虜，肆意展示自己的魅力，玩弄你，我會無法忍受。”
路易道：“哥哥，你太小看我了，我難道會迷戀上那樣一個人嗎？洛他是最好的，而且他很善良，人很好。”
威廉聳聳肩：“好吧，我姑且承認這一次是我錯了。不過既然現在你已經徹底出局了，或許可以考慮發展一段新的關系，我不想看到你總是孤單一人。路易，我們已經長大了，我會越來越忙，可能會沒有時間陪伴你。”
“哥哥，我沒想過這些。你知道我怎麽想嗎？”路易看着他，認真的道：“我不想跟誰過一生，除了我心中摯愛，哥哥。我想，我會像道格叔叔一樣，不結婚，永遠陪伴你，你的孩子長大了會叫我路易叔叔，我會帶他們玩耍，最喜歡像你的那一個。”
“哦，這樣說是有一點偏心，但叔叔喜歡你，毫無疑問，我也會喜歡更像你的那一個。不過那一個他會繼承家業，所以我的財産就留給另一個。”
“你很忙沒關系，當你需要我，我永遠都在。哥哥。”
威廉停下了腳步，深深的注視着他，雙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抱了他一下。
“路易，真讓我感動。”
他想，如果這樣的對話也曾出現在道格叔叔和父親之間，那麽毫不奇怪父親為何會如此的傷心欲絕。
因為他失去了，全世界他最愛，也最愛他的兄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