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美人的戲臺05
“怎麽了?這是。”肖苒掏掏耳朵, 睜開黑白分明的眼。
小不醜拎着冰淇淋樂颠颠湊過來,“張導要拍戲臺部分的戲, 需要主……你和吳珊珊一人給趙星澤當替身。”褒獎自己, “我沒讓。”
喪寶寶也舉手:“寶寶也不讓。”
小不醜将喪寶寶向後推開, 自己彎腰腦袋往肖苒手裏送。如果不是有一堆外人在場,肯定會用大手手指頭頂,發出吭叽的嘤。
“都乖。”肖苒笑眯眯看他們,還順手摸摸小不醜湊過來的頭頂。
“你們一家三口講點道理。我是腿斷了,沒辦法上臺。”吳珊珊氣哄哄拉呂蜇給自己幫腔。
呂蜇語露心疼:“是‘肖醜’昨天踹斷的。下手實在太狠毒。”
毛婷、甄楠楠揭穿:“昨夜吳珊珊還把毛婷/我扔出門外, 腿腳利索的很。現在怎麽就突然斷腿了?”
張導、趙星澤等人聞言,非常明白地看向吳珊珊。誰都惜命,肯定是吳珊珊是為避免上戲臺,謊稱自己腿斷。
“你們那都是什麽表情。”吳珊珊作出痛苦狀捂着自己的腿,“昨天還能勉強走路,今天越發厲害。你們沒崴過腳嗎?”
“是麽?讓我看看。”肖苒順走小不醜手上的冰淇淋, 慢悠悠來到吳珊珊身邊蹲好, 伸手去檢查吳珊珊的腿, “腿斷了。”陳述句。
“當然……斷了!”吳珊珊痛苦地倒地捂着小腿。
呂蜇連忙去查看吳珊珊:“珊珊!”。
吳珊珊怒視肖苒,“她弄斷了我的腿。”
呂蟄看向肖苒, 沒想到肖苒這麽狠。
肖苒起身莫名地看吳珊珊二人:“你們已經說過了。是我, 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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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珊珊爆發殺意地瞪視肖苒:“我是說,現在, 我的腿斷了!”
“你腿不是一直斷着嗎?”肖苒居高臨下看憋屈住的吳珊珊。她挖一勺手中冰淇淋塞入口中, 香芋味奶味裹着寒氣冰在口腔彌漫開。肖苒嘴角揚起, 露出略甜的大大笑容。
劇組集體安靜。只有甄楠楠、小不醜和喪寶寶說:“就是就是。”“早就斷了。”“他倆跟個複讀機一樣。”
張導不敢上前讓肖苒當替身。趙星澤推張導,張導都不動彈。
肖苒笑眯眯地看向張導方向:“導演,我随時都可以開拍的。”
劇組接下來要拍攝的戲涉及到戲臺一部分,需要趙星澤本尊穿上戲裝,拍攝主要鏡頭。肖苒就換上和趙星澤的同款戲裝,在旁等着。
此刻對戲的是趙星澤和錢傲南,表演的是男戲子迷惑王兄的橋段。于傑也和劇組人員一塊,在旁圍觀。他的視線總不自覺瞥向戲臺。
等于傑回神,發現自己被人左右夾住。肖苒在左,小不醜在右。肖苒和小不醜同時扭頭嘴角上勾地看着于傑,嘴角弧度都一模一樣。
“你們幹什麽?”于傑想要掙脫他們,卻被肖苒擡手壓住肩膀。
肖苒将他的肩膀壓得斜歪向自己,貼着于傑耳朵不懷好意地說:“你是王瑾的高中同學。那時候他家庭美滿、高富帥,受全校師生歡迎。但有些小人就嫉妒,其中包括你。”
于傑的記憶被拉回高中時候,他理智告訴自己應該及時否認肖苒的話,可肖苒的聲音就像是一種魔力,讓他信服。
沒等于傑說什麽,肖苒接下來的話令他額頭冒汗陷入罪惡的愧疚中。肖苒說:“他被拖走時,你就在旁邊,你看到了一切……”
于傑回想起午夜夢回不斷想起的一幕,重複着昨天對柳卓雅、趙星澤說過的話:“我記得。他一雙眼睛看着我,好似認出了我是誰。我每每回憶,總覺得他似乎有千言萬語想要和我說。”
這回,輪到肖苒神色微凝。
她知道自己的能力能夠同化和入夢,但夢就是曾經發生過的事情、既定的事實。
類似催眠回憶。能力被系統積分增強的她能在夢境中,以旁觀者角度稍作改變,看到被附身者當初場景中不曾注意到的細節。
可,已經發生過的事情,留存的記憶怎麽可能随着她在夢中作出的改變,而發生變化呢?
夢中王瑾的原本記憶,他被打暈拖走。中途沒有睜眼!
肖苒這麽想着的時候,眼瞳中蹦出一段模糊的影像。
影像中的場景是肖苒不曾有過的記憶。像科幻大片、星球大戰中的場景。有人撐着她的眼皮說:“……你的能力……榮耀。”
聲音很耳熟,對方情緒很熟稔,就像摯友,生死之交。
影像一閃即逝,像是肖苒的幻覺,又像是遺失的記憶。
“戰士的榮耀。”肖苒脫口而出,按着于傑肩膀的手指微顫。
我在說什麽?什麽戰士什麽榮耀。我叫肖苒,是我看着雜貨鋪牌匾取的名字。我的記憶從實驗室開始,從小到大再到游戲,從無斷層。
能力?什麽能力?我不是實驗室的産物?天生自帶的本能麽?
于傑紅着眼眶看向肖苒:“事到如今……我們找個地方說吧。”
張導卻在這個時候喊起來:“肖醜到你了!快。”
肖苒回神眨眼,将種種困惑壓入心底。她與小不醜對視一眼,轉身從游戲包裹拽出八音盒塞入小不醜手中。她跑向戲臺:“來了!”
“戰士的……榮耀?”小不醜注意力停留在肖苒方才微微走神的一幕,他覺得主人身上似乎發生了什麽令主人意外的事情。
會是什麽呢?
小不醜幽深的眼底閃過擔憂。
小不醜拉着于傑來到無人處,示意于傑先等下一下。他擰動八音盒放音樂:“好了,你說吧,說出一切秘密。”
“我……”于傑想說自己不需要背景音,可出口的話卻是,“當初的王瑾就像是個發光體,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他被人跟蹤偷拍,他找人求助。其實不是我們不相信他,而是……所有人都這麽做過。
抓他的‘東西’計劃了很久,行動周密。要不是我臨時有東西落在學校,不會有人看到他被拖走。我是唯一的目擊證人。
王瑾失蹤後,他的家人朋友發動很多力量都在尋找他。
後來,我去了外地……聽說,王瑾就這麽憑空消失了,沒人能找到他,他的父母很傷心,相繼離開了傷心地。”
小不醜睥他晦澀不明的臉,冷嗤:“只是唯一的目擊證人麽?”
于傑微微一愣,垂下頭,雙手抓褲腿:“我……他家人尋找他的時候,我說……我看見他和男人私奔了。我也不算造謠。他的确喜歡男人,有戀人,聽說是個外校學生誰能知道備受人喜愛的他,是個惡心的同性戀。我只是隐瞞部分……啊!”
小不醜單手掐住于傑脖子:“別廢話,說重點。”
于傑掙紮咳嗦:“我……說出真相,不會有人信的。我剛才說,抓王瑾的‘東西’。我不知道怎麽形容那個東西,太醜陋,太惡心。”
與此同時,穿着戲裝的肖苒一躍而跳到戲臺上。
張導、趙星澤有些緊張。吳珊珊和呂蜇幸災樂禍。吳珊珊一雙眼睛盯着肖苒:“我就要看着她,怎麽被砍掉腦袋。”
肖苒垂頭看吳珊珊狗男女,自戀地摸摸臉:“肯定是被剝掉臉皮。”
吳珊珊不氣反笑:“那也不錯。”
甄楠楠抱着喪屍寶寶,很擔心地看肖苒:“要不還是讓吳珊珊上吧。她都瘸腿了,也不差缺個腦袋。”
吳珊珊火:“你!”
“咦~?”肖苒盯吳珊珊的眼睛一亮,吳珊珊驚恐後退。
張導打斷他們:“開始!”
肖苒不再理會臺下的吳珊珊,她腦海中是王瑾唱戲時候的身姿,但更多的是昨夜頂着小不醜布塊臉搔首弄姿的男戲子。其實忽略男戲子那張詭異的臉,他的身姿、唱腔,可謂是傾國傾城勝莫愁。
肖苒唱腔起、水袖舞,完美複制昨夜男戲子的一舉一動,甚至是眉宇間的哀怨情思都一模一樣:“良辰……”
肖苒的聲音響起的一瞬,在場衆人都驚呆啦。工作人員手中準備好的幫助肖苒入戲的戲曲錄音都播不下去了。他們仰頭看着臺上肖苒,仿佛被拉回千年前,目睹了扮上戲裝,迷惑了一國之王的美人。
在衆人沉迷戲臺上肖苒的表演時,一雙怨毒的眼睛藏在暗處死死盯着舞臺上的肖苒。
眼睛的主人發出咒罵:“太像了,太像了……因為你,是你。你應該被割掉頭顱,深埋在地下,被大火吞噬。被千人踩、萬人罵。”
話落,戲臺上的肖苒動作一頓,她微微垂眼瞧向自己的腳腕。
随即,沉迷表演的衆人,驚悚地看着肖苒重複王瑾的結局,身首分離。不同的是肖苒脖子上沒有噴泉,只有小冰碴。
小冰碴落地融化,紅色的液體蔓延開來,就像是戲臺地面有一只手在蘸着血寫字——“醜人多作怪,逃!”
甄楠楠、喪寶寶,遠處的小不醜,他們撕心裂肺沖上戲臺,分別抱住肖苒的身體和腦袋:“肖醜!”
劇組衆人被凄慘吼叫喚回神,尖叫四散。還有一種不真實感:單手掐斷人骨頭的人就這麽容易死了!随後湧出更深濃的懼怕。
吳珊珊和呂蜇驚懼過後是暗喜,嘴角都露出愉悅。
毛婷悲傷地指責他們:“肖醜死了你們就這麽開心?她本可以壓着你上臺的!她救了你一命!”
“冷靜。”蒼老的聲音從戲院門口響起,金女士在年輕男女的攙扶下,緩緩步入院內。沒人知道金女士從什麽時候起就呆在門口。
在場的所有人怨恨金女士将所有人都拖下水,可也不敢對唯一知道如何解決這件事情的人怎麽樣。都敢怒不敢言。
金女士發髻中的紅寶石金釵反射着陽光。她顫顫巍巍地看向臺上死了的肖苒、哭得悲痛欲絕的小不醜,嘴角肌肉牽動一下,似是報複得逞的得意。
金女士嘆口氣:“原來你們又找了替身。”渾濁的眼落在小不醜胖胖的臉上,眼中浮現困惑。視線再次回落趙星澤的身上。
趙星澤的容貌讓滿戲院的人都顯得黯淡無光。趙星澤直面金女士的視線,頭皮發麻地後退一步:“金女士?”
金女士喉嚨滾動:“男戲子的容貌……我是說他的戲裝極為美貌,必須讓同等美貌的人扮演。才能讓男戲子滿意,順利完成儀式。
其他人不過是開胃小菜,吃再多也不頂用。
我得忍一忍……我是說,我們大家要忍一忍,忍到拍完電影。”
吳珊珊下意識發問:“你昨天不是說長得好看會被剝掉臉皮?”
金女士眼珠盯向吳珊珊:“我記得你。你昨天就一直在質疑我。”
“我不是……”吳珊珊指死去的肖苒,“是她靈魂納了悶了。”
“喂!吳珊珊你不是人!肖醜都死了,你還冤枉她!”甄楠楠甩着鼻涕看吳珊珊,“虧她昨天為說不清話的你背鍋。”
“賤……不要吵。”金女士深吸口氣,“你們各自扮演自己的角色,繼續演下去。等電影拍完,才能活命。否則都得死在這裏。”
劇組面對死亡威脅,也不管趙星澤願不願意,反正是集體同意讓趙星澤親身上陣。
甄楠楠得留下演郡主。肖苒的腦袋和身體就讓喪寶寶和小不醜抱着送往冷窖中存放。張導還說會被補償金。
趙星澤牙齒相碰雙腿發軟地登上戲臺,磕磕絆絆演完,還真的沒有出事。趙星澤癱軟在戲臺上。劇組集體發出歡呼聲。
在衆人的歡呼中,趙星澤感到腿部的衣擺被戲臺地面拽了一下,有男子氣若玄虛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醜人作怪,快!快逃!”
趙星澤還想再去聽仔細,感到臺下另一道如芒在背的視線刺來。他擡頭向下看去。對上金女士嫉恨的雙眼。
一段關于王瑾的回憶浮現而出——
少年時,趙星澤與王瑾兩個容貌出衆的人相戀。戀人失蹤,趙星澤一直戴着戒指,懷念少年時美好的初戀。
多年後,失蹤的戀人出現,頂着一張令人作嘔的臉,阻止他接張導的戲。阻止失敗後,王瑾還要纏着他給他當舞臺上的替身。
趙星澤為了戲弄王瑾、讓王瑾識趣地離開,他答應了。
趙星澤引導衆人對王瑾的容貌品頭論足。還故意不第一時間扔掉戒指,在人後給予王瑾希望。王瑾還拼命勸他離開劇組。簡直又惡心又好笑。
然後,王瑾死了。他趁着衆人不注意扔掉戒指。
可現在,趙星澤在心裏告訴自己:沒事的,我還活着。金女士的那種目光,也許是我的錯覺……錯覺。
冷窖中,小不醜和喪寶寶沒什麽歇斯底裏的悲傷情緒,他們淡定地用火烤烤手中抱着的肖苒腦袋和身體。然後快速将兩者對接到一塊,肖苒瞬間睜開眼睛坐起身。
“親自死,試一試。果然豁然開朗。”剛剛同化完冰淇淋屬性的肖苒如是說。
肖苒伸手抹掉脖子處化作水的雪水,露出肌膚完好的脖頸:“要不是為了晚飯。其實也不太着急按回來。”
她陷入回憶的說:“在我被無形力量斬首的一瞬,有人抓着我的腳腕,試圖拽倒我,讓我避免被斬首。當時我感知到一道惡意的視線,看向門口,就看到了金女士。她的紅寶石金釵非常耀眼。”
小不醜恍然:“你之前确認過我夢中的古裝女,她戴着金釵。”
肖苒用含笑的眼睛望着小不醜:“通過我們昨晚的遭遇,我就發覺金女士故事中的郡主是兇手。反觀男戲子有些傻乎乎。
今天确定殺人的就是郡主,男戲子是救人的那個。男戲子拽我褲腿,用血寫出‘醜人多作怪’是在救人,提醒其他人。”
小不醜補充:“金女士就是郡主。昨天我在夢中燒傷了金女士……她選擇去襲擊柳卓雅。柳卓雅容貌被奪走,金女士今天完好地出現在衆人面前。別人的美貌是她維持存在的能量。”
肖苒打響指:“她形容我們是開胃小菜,柳卓雅肯定也是小菜。吃掉別人的美貌對她而言是進食?她最想吃的是最美的趙星澤。
千年前,郡主、王兄、帝國将軍、男戲子之間發生了些什麽事情。我昨天發現戲臺下別有乾坤,男戲子應該就被被封鎖在戲臺下。而郡主活着以人的美貌為食。
金女士堅持拍攝電影,今天還說要忍到完成儀式。兩者可能是一個東西。拍完電影就是完成了儀式,她肯定能從中獲得好處。
至于王瑾、趙星澤、于傑,可能是游離在外的另一段故事……”
“主人。不是另一段。”小不醜不忘商業吹肖苒,“我聽你的話去審問于傑。他說當年抓走王瑾的不是人,是很醜很惡心的東西。他還說,王瑾被抓走前,的确有一位男性戀人。”
“還真有戀人?”肖苒撓撓臉頰,“也對,開頭的提示音說的就是彌子瑕與衛靈公,也就是歷史上分桃一詞的來源。這段故事說的是彌子瑕晚年美貌不再,被衛靈公厭棄。他們是同性戀人。
我們看到的是,王瑾的容貌也發生改變。可以推測他的戀人态度前後發生了變化。他的戀人會是誰?是只是簡單的游戲背景介紹,還是我們見過的重要的游戲人物?
‘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悅事誰家院’說得是牡丹亭中杜麗娘面對美景、斷壁殘垣,感慨自己的美貌要被鎖在小小一處無人看見。以及被父親私塾先生壓制的無奈。
牡丹亭中原本的劇情涉及夢游後花園私會的橋段。對應你被拉入夢中與心底的愛人相見,我被拉去戲臺遇到千年前的男戲子。
美貌被鎖在無人看到的地方,暗指被鎖在戲臺下的男戲子,也是指曾經被關進小黑屋的王瑾。
‘光鮮的外貌誰不喜歡,最傷人的不是語言,而是卑微的愛情。’是指郡主金女士喜歡別人的美貌。利用夢境假扮對方愛人,讓入夢者甘願奉獻美貌,達成掠奪美貌的目的。
卑微的愛情可能同時,也是指……王瑾的愛情?千年前男戲子的愛情?
三段提示都說得都不僅僅是美貌,還有愛情因素在裏面。要解開一切謎團才能通關。”
小不醜總結:“目前剩下三個疑問,王瑾的愛人是誰?重要嗎?
千年前郡主、男戲子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郡主金女主堅持拍完電影舉行所謂的儀式,到底想要達成什麽目的?”
“對,看來我還得進夢看一眼。”肖苒說着躺在冰窖裏成排的大白菜上,閉眼入睡。
小不醜拿着剛才給肖苒裹屍的被子蓋到肖苒身上,貼到肖苒耳邊輕聲說:“主人,好夢。”
他的聲音和人類時的外貌一樣,絕美。
肖苒耳尖顫了顫。
惹得小不醜雙爪捂嘴發出蕩漾低沉的“嘤”。
被隐形的喪寶寶迷茫地看着他們:“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