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隔天,景帝正在廊下逗弄他的那只棕面小莺鳥,夏公公來報:

“啓禀皇上,太後娘娘召了隋将軍入宮,請聖駕也移步壽禧宮。”

趙筠帶着小夏子穿過宮廊往太後那裏去,心裏卻暗暗琢磨着。昨晚接風宴上,他後來一直不敢再直視随毅,卻總感覺那人的視線有意無意停留在自己身上。雖說他是九五至尊,一舉一動受人關注實屬常事。但無論歌舞表演,祝詞賀酒,似乎都未占去那視線分毫,直讓他心裏發秫。

說起來他年少時和隋毅還有幾分交情,彼時他還是太子,隋毅也還是那個不會舞刀弄劍的相府公子。轉眼間,記憶裏的人就變得模糊,眼前是個全然陌生的威風将軍,身材高大,儀表堂堂,卻帶着不易親近的冰冷氣質。

到了太後宮中,隋毅起身向景帝行了禮。太後慈祥地發話:

“皇兒,你來了,你們二人好多年沒見,隋毅這些年在西北辛苦,你說我們賞些什麽好。”

隋毅行禮回話:

“太後已經賞了這諸多珍寶,皇上也已論功行賞,臣感激皇恩浩蕩,不敢再受。”

太後示意他起身,轉頭對景帝說:

“我找皇兒過來,就是想跟你商量,隋毅他為國征戰多年,耽擱了娶妻,不如就由天家做主,禦賜一樁姻緣。只可惜我們皇家沒有年齡合适的公主郡主,不知朝中哪位肱骨大臣家有可心的女兒?”

“是朕疏忽了。”

隋毅如今高堂俱已不在,由皇家賜婚以示天恩最合适不過。趙筠努力回想着朝中哪位大員身家背景合适,哪家又剛好有長成的嫡女待嫁,沒等他搜尋到合适人選,隋毅已經重重跪了下去。

“臣恕難從命,懇請皇上太後降罪。”

他叩首之後緩緩說道:

“臣雖未娶妻,但已有心愛之人,今生不會另娶。”

“哦?是哪家的女兒?尋常人家也不打緊,皇上可封個郡主名號給她,風風光光嫁與你。”太後年紀大了總是樂于為人做媒,聽見隋毅已有心上人,也是十分的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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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毅眉梢卻帶着淺淺的哀傷,擡起頭眼神溫柔缱绻。

“我與他今生做不了夫妻了。”

趙筠心裏一驚,這話莫不是她已經嫁作他人婦,就是人已經香消玉殒,于是也不好再追問。

但他驚訝于這戰場上被譽為修羅的将軍竟是個情種,要知道他剛得了世襲爵位,隋家又無兄弟可傳,倘若真今生不娶豈不是無後承襲。這世代的榮華在他眼裏莫非也比不上那一人?

太後與先皇伉俪情深,也被隋毅的深情所打動,憶起往昔落了幾滴淚又賜了他好些金銀珍玩,雖頗覺惋惜,但指婚的事只能作罷。

幾日過後,朝堂之上,兵部尚書張之問奏請重編西北軍,稱如今戰事已平,留五萬大軍常駐邊境,班師回朝的西北軍重整編進羽林軍、京畿駐守及鄰近的州牧守軍。

三言兩語将五萬精兵分了個幹淨,隋毅手上再無一兵一卒,他也只有那一句話“但憑陛下處置”。

景帝準了張之問的奏請,授隋毅金印紫帶,徒留一個可參政議事的輔國公虛名。

下朝之後,隋毅于禦書房外求見,趙筠心裏忐忑,料想他雖口中毫無怨怼,心裏到底還是郁憤難平。在房中踱了幾步,想了些安撫的說辭,才讓小夏子請他進來。

隋毅行禮之後,卻并沒有想象中的責難,他呈上一副卷軸,溫和說道:

“臣記得皇上素好丹青,剛得這副唐寅《虛閣晚涼圖軸》獻于陛下。”

趙筠一聽是唐寅的畫作,不待小夏子轉呈,立馬接過手中在案臺上展開,仔仔細細看過,确實是唐寅真跡。他喜好詩畫,皇宮逸文閣裏珍藏了不少,但書畫大家的作品可遇不可求,縱然他是皇帝也有難以收羅到的珍品。

“愛卿是從何處得來?”

趙筠喜上眉梢,語氣歡快。

隋毅表情有一瞬怔楞,接着嘴角揚起了一點弧度。他低頭回話:

“是臣從徽州一家道中落的富商處購得,家主忍痛割愛,臣助他們渡過難關,并未強取。”

他獻寶之後就告退了,只字未提廢他兵權的事。趙筠越發覺得捉摸不透這人,但這副《虛閣晚涼圖》他是真心喜歡,連帶着心情也好上了幾分,叫來小夏子。

“将這畫在禦書房挂起來。”

又想了想,随即說:

“還是挂到我寝宮去吧。”

夏公公雙手捧着畫回景正宮操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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