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再見王老板,已經不是在醉夢坊的二樓了。
這醉夢坊還有個隐秘的三樓,從一樓後院的樓梯直達,三樓上沒有賭桌也沒有歌姬,裝飾也也不似二樓那般看着奢華。
但趙筠自小在皇宮長大,見的用的都是珍寶,對于好東西的鑒賞幾乎是一種天生的本能。
他一眼就瞧見牆角那花瓶是難得的白瓷官窯,桌上擺的是端溪古硯,墨是李廷珪的松煙墨,遠遠就能聞見一股麝香和冰片的香味。更令他詫異的是仇英所作的《漢宮春曉圖》居然在這裏挂着!
“黃公子前日裏問我入仕的門道,我還是那句話,只有考取功名這一條路。”
王老板依舊笑眯着眼,趙筠聞言,心道你錢都收了,這什麽意思!臉上卻仍是不顯,繼續和他周旋。
“黃某逍遙慣了,哪裏靜得下那個心看書,要真有那份學問早高中了,也就不來勞煩王老板費心了。”
王老板咯咯笑着:
“我是說只有考取功名這一個辦法,誰說讓你自個兒去考了。”
趙筠這下懵了,這是要冒名頂替參加科舉?沒等他想明白其中關節,王老板又繼續說道:
“你只管準備錢財,替考人選和官員打點我自會幫你安排。”
“唉,不是,那萬一他要是高中了非自己上任,不認了怎麽辦?”
趙筠實在不懂,這替人趕考,要是落榜了肯定收不到錢,要是高中了何不自己赴任,讀書不就是為了出仕麽?
“哈哈哈,賢弟,你這是身在富貴家不知柴米貴啊。你考功名是為了光宗耀祖擺脫商人頭銜,可那貧寒學子不過是為了能吃飽穿暖,過得好一些罷了。
做個小官一年至多幾十兩白銀的俸祿,他一沒關系二沒靠山,此生都別想升遷。你這一下子給他黃金數十兩,足夠他買棟宅子,幾個姬妾,做點生意,舒舒服服一輩子,何樂而不為?他敢不認?他能做這事兒也就明白他惹不起咱們!”
回去的路上,趙筠将拳頭攥得死緊,天下竟然還有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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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王老板說找人頂着他的籍貫姓名參加考試,得個外圍名次。再打點一番便能分回他家鄉做個七八品的地方官。鄉親們誰能知道上任的父母官和參考的書生不是同一個人。
趙筠心裏郁憤難平,他執政以來積極推行科舉制度,原來并存的舉薦制幾乎被廢止,他以為這樣便可以選良才,任能人,結果呢!不知道現如今,有多少官員的功名就是這樣買來的。
生氣歸生氣,這頭還是要繼續守着王老板這條線打好關系。這次趙筠實在不想要那些破爛玩意,于是買了尊金佛送到那當鋪裏頭,果然掌櫃算盤一打,報了個價。
“金色釉面佛像一座,白銀一兩。”
回客棧的路上,隋毅颠着手裏那一兩銀子,沉甸甸純金打造的實心佛像,被這上下嘴皮子一磕就變成了兩塊碎銀,這當鋪的買賣還真是方便。
繼而又覺得景帝雖然治下嚴謹,但重點還是在清查官吏家財上,這王老板一介商人如此謹慎地洗錢,說不得背後有什麽勢力,也指着這當鋪銷贓呢。
王老板收夠了好處,卻遲遲不為他們引見背後的官員。趙筠好說歹說,甚至流露出對方是不是收了錢又不給辦事的擔憂。
“王老板,如今咱們是一條船上的人了,你還不放心什麽,你總得讓我知道今後靠的是哪個碼頭,拜的是哪座山頭吧。”
王老板挂着一臉笑安撫說:
“放心放心,再等幾天,一定為賢弟引見。”
這一等就是好多天,趙筠無事在客棧裏翻來覆去想這冀州的種種,總覺得自己漏了點什麽。
這天正在吃飯,他腦中忽然記起那冀州太守王允治年過不惑,冀州府邸和邢水暫居裏怎的只他一人?他夫人和孩子呢?
不待他多想,醉夢坊一個侍者來請,遞他們主人的話,公子想見的人已經到了,請過去一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