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在他失神的過程中,奚榮昇看完了他手中的奏折。
這裏說的是岑州的兵力與糧草情況。
看行文中的意思,似乎是中央讓地方彙報的。
這是要打仗了嗎?
他想到不久前在書中看到的內容。
靈族只有一個敵人——蚩族。
姬歧醒過了神,看到紙上鮮紅的墨點,施了個除漬術,那紅點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他低下了左肩,以讓奚榮昇靠得更舒服,右手落筆,批下了幾個字,單手将手中的奏折放到了旁邊,拿了本新的。
他一邊批,奚榮昇不動聲色地在旁邊跟着看。
他确定了靈族是真的打算與蚩族打仗。
只是靈族好和平,歷史上的戰争大多是由蚩族發起。如今靈族一反常态,打算主動出擊,原因是顯而易見的。
——自己受的傷與蚩族脫不了幹系。
那麽受傷的理由就值得探究了。
據書上說,他在五百歲時,修為就已經是獨步天下,無人能夠匹敵了。能與他一戰的人尚且屈指可數,又有誰有這本事能将他給打得重傷呢?
只可惜姬歧找來得太快,他沒來得及找有關蚩族的資料。
只能以後找機會慢慢探清情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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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歧批了約莫十幾本,宮侍來報道:“禀陛下,殿下,安統領求見。”
“安統領”——安封吟是奚榮昇的得力幹将。姬歧偏頭看了眼奚榮昇,後者無動于衷。
“宣。”
沒多久,安封吟疾步如飛地走了進來,單膝跪地抱拳,動作連貫猶如行雲流水,“參見殿下。”
“安統領免禮。”
安封吟目不斜視地站起了身,低頭進行了例行彙報。
他掌管禁衛軍,負責皇都的安全。
如往常一樣,這個月仍是沒有發生什麽異況,唯一值得一提的事是昨晚某果園失竊了,賊人還嚣張地在地上挖了很多洞,疑似是果園主人的仇人幹的。
奚榮昇:“……”
他們靈族還真是民風淳樸,連報複人的方式都這麽清新脫俗。
他離開後沒多久,宮內總管請見。
正是奚榮昇早上在寝宮見到的那個高大男子。
對方名喚羅焯。
“這是宮內下個月的預計支出報表,請殿下過目。”
宮侍将文書呈給了姬歧。
姬歧翻看的過程中,奚榮昇也在看那羅焯。
羅焯像是渾然不覺他的打量,低眉順眼地立在那裏。
“修繕費用為何這麽高?”姬歧皺眉。
在奚榮昇受傷前,羅焯是他的第一親信。奚榮昇受傷後,羅焯疑似也暫時接管了他的暗中勢力。哪怕是姬歧,也不敢輕怠小觑了總是将存在感縮到最低的對方。
只是該提出的問題還是要問的。
羅焯道:“回殿下,是有個粗心的宮人誤将靈水給污染了,澆了靈植,導致後花園的植物大面積地死亡。那宮人已按宮規,被處以一百杖,罰俸十年的責罰,目前關在尚欽大牢之中。此事是由顏尚書負責,想來他很快就會來向殿下彙報。”
“恩,我知道了。”
姬歧全部看完,确定無誤後,簽上了自己的名,印上了章,宮侍将文書遞還給了羅焯。
羅焯恭敬告退。
姬歧突然叫住了他,“羅總管等一等。”
捏住文書的手本能地一緊,很快又若無其事地松開了,“殿下。”
“我不在的時候,都是你守在陛下身邊。你可知是什麽契機使陛下恢複的?”
羅焯泰然自若道:“想來是藥效多年堆積,量變導致了質變吧。”
姬歧看着他,若有所思。
“下臣告退。”
羅焯離開後,姬歧摩挲着筆杆,蹙眉凝思。奚榮昇忽然動了,打斷了他的思路。
奚榮昇摟住了他的腰,腦袋往他懷裏拱,他不得不靠在了椅背上,伸手扶住了他,唯恐他滑了下去。
也不知道陛下失了神智後,為何這麽喜歡與他親熱——總不至于仍是将他當作危其靳了吧。
姬歧仰躺在椅子上,心頭發澀。
素來英明神武的陛下卻是在感情上栽了跟頭,對危其靳毫無防備,被害成了現在這樣。
陛下恢複後,會怎麽處置與危其靳的關系呢?
是會與危其靳徹底斷絕關系,亦或者是……原諒他?
他曾經向陛下委婉地提過那危其靳狼子野心,多半是在利用陛下對他的感情,以達到稱霸靈界的目的。
不出所料的,陛下對他惱了火。
好不容易那段時間對他态度緩和一些,又回到最初的樣子。
陛下冷嘲熱諷,言語中的意思是說他只是區區一個替身,連危其靳的一根頭發絲都比不上,沒資格在他面前提危其靳。
危其靳!
他眼眸微眯,眼底是暗潮湧動的殺氣,手臂摟緊了懷中的人。
朝中衆臣不知陛下與危其靳私下的關系,還道陛下是在危其靳決鬥的過程中,被危其靳以陰謀詭計重傷。
在他的推波助瀾下,現在朝中與蚩族開戰,為陛下報仇的聲音很大。
他是下定決心要殺了危其靳的,就算之後被陛下徹底憎惡厭棄,也在所不惜!
正午,宮人來禀告說午膳備好了。
姬歧領着奚榮昇去了飯廳。
修為高的靈族人可以不吃東西,僅靠外界靈氣補充自身能量。奚榮昇過往就只修煉,鮮少吃食,只是他現在不同于以往了。
過往勸食就如同喝藥一樣困難,不過只要将奚榮昇的注意給吸引過來了,就一切水到渠成了。
現在奚榮昇的注意力容易集中了,只是在某一方面就又困難了起來。
“陛下,吃這個對您身體好。”
奚榮昇嫌棄地瞅着他夾着的綠油油的菜,堅定地扭過了頭,表示自己不吃的決心。眼睛不住地瞅着跟前的一盤肉,瘋狂暗示。
姬歧:“……陛下,你已經吃了快半盤肉了,就吃一根青菜吧?”
奚榮昇仍是堅定扭頭,不為所動。
兩人僵持的過程中,羅焯不知何時默默地過來了。
他瞧着這局面,輕咳了一聲,将姬歧的視線吸引過去後,他面不改色地将自家主子給賣了,“殿下您有所不知,陛下從小挑食,只喜葷腥辛辣,不沾蔬菜,無論太……就算先帝與先後親自勸說,他也置之不理。”
奚榮昇什麽都不記得了,沒覺得有什麽。
倒是姬歧頗是意外。
他第一次見到奚榮昇,就已經是他登上帝位之後了。
難以想象高嶺之花般的陛下居然會小孩子氣地挑食。
——也不難想象,因為這一幕已經生動地呈現在了他的面前。
姬歧目光飄忽,想到了奚榮昇威嚴肅穆的模樣。
印象中的陛下自制又自律,除了與危其靳相關的事情外,仿佛世間沒有事能讓他動容。
他挑食這一點,姬歧與他成親近百年,那是一點端倪也沒看出來。
例年宴會,帝後同席,為了在群臣面前彰顯他所受的聖寵,奚榮昇偶爾會給他夾菜。他禮尚往來,也給他夾。
記憶中,只要是他夾過去,陛下全部都吃了,面上未有絲毫異色。
他又想到,宴會菜肴都是由他策劃。
每次問陛下的意見,陛下都說由他喜歡,未表露出他自己的個人喜好。姬歧還道陛下是對食物都無所謂,菜品是按照他喜好的清淡口味來辦的。陛下從來沒說過什麽。
——約莫是陛下小時候挑食,年紀長了後,對這些都無所謂了。現在心智倒退,又回歸了最初的樣子了吧。
總歸不可能是有意遷就他的。
再看現在的奚榮昇,姬歧嘆了一口氣,繼續勸道:“陛下,您還是吃一點青菜吧。”
奚榮昇:這皇後是怎麽回事?成親這麽多年,不知道他不吃蔬菜也罷,現在知道了他不吃,為什麽還逼着他吃?
堅定地扭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