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姬歧試探着,伸手捏了捏奚榮昇的面頰。

奚榮昇睜開了眼,也不惱怒,偏頭張嘴,咬住了他的指尖,不松口,用舌頭輕舔着。

姬歧:“……”

他仍不覺得這樣的陛下是正常的。

卻還有另一種可能。

那就是陛下曾經恢複過正常,大概是短暫的,給羅焯下過命令後不久,就又失去了神智。

他這兩天幾乎都一直與奚榮昇在一起,唯一可能陛下恢複的時間就是在昨晚,他出宮處理結界漏洞之時。

陛下應該是了解過現在局勢後,才同羅焯下了“清除暗線”的命令,随後便又成了現在這心智不全的樣子。

那陛下可有……

姬歧的心尖尖都在顫抖。

……可有對他這些年的表現說過什麽?

會不會對他不滿意?

奚榮昇看着他時而愁眉不展,時而欣喜的神情,心中犯着嘀咕。

他這到底是怎麽想的?

“下毒”一事确實是他自導自演,布局時間也确實是在昨天晚上。

當時他布這個局,是為給去聖殿做鋪墊,向某些人間接傳遞“自己恢複了”的信息。再者就是試探姬歧的反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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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安長老就主動找來,直接為他解決了“去聖殿”之事,他也沒叫羅焯取消了計劃。

他是想要知道姬歧對于他恢複正常的态度。

聽危其靳與羅焯話中的意思,自己與姬歧雖然是兩情相悅,但缺少溝通。

他想知道姬歧究竟是希望他恢複正常,還是不希望。對姬歧的态度有了個心理準備,他屆時也好知道該怎麽去面對姬歧。

只是姬歧的反應,讓他有點看不懂了。

他松了口,姬歧拿手帕擦了擦指尖,手落到了奚榮昇的腦袋上,溫柔地道:“抱歉,吵醒了陛下。陛下繼續睡吧。”

他後怕于自己的遲鈍。

幸虧現在發覺了,若是在他冒犯到陛下時,陛下忽然恢複了正常,那豈不是……

他簡直不敢想。

算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

奚榮昇閉上了眼,心道,他們倆互相喜歡,還有什麽是大事呢?

羅焯也說過戀人之間太過小心謹慎,會适得其反。

只是……

奚榮昇為自己過去的舉動感到奇怪,甚至他自己都有點無法理解自己了。

比如說對待與姬歧的感情的盲目自信,以及堪稱是病态的相處模式——床事都要定期地來。

羅焯也說他過去委婉地向他提出過問題,只是自己從來沒有聽過。

他自認自己并不是聽不進別人話的人,尤其是對于與心上人有關的事情。這就很令他感到莫名了。

所以說,是過去的記憶影響了自己嗎?

過去究竟是發生了什麽事,他與姬歧之間又是如何相愛相識?

還有那神秘兮兮的危其靳,又與自己是什麽關系?與安長老又是什麽關系?

他又想起了回憶起的那段話。

能夠分辨得出那是姬歧的聲音。

也就是說,姬歧在遙遠的過去,曾經對他說過那一番話。大抵對他的影響很大,否則他也不會現在失了憶,也給回憶起了。

所以說自己究竟是在與姬歧相識後才開始在乎的“血脈”問題,還是自己因姬歧提出的那一番見解而與他結識呢?

他覺得後者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姬歧當時的語氣疏闊灑脫,遠不比現在的溫潤儒雅,更沒有面對帝君時的拘謹。記得羅焯說自己是在獨自出門一趟後,要其查的姬歧。可能那是他們的初識,姬歧那時也還不知他的身份。

只是,他過去又為何會在乎“血脈”問題呢?

記得他在皇史上看到的記載,自己的母族是赫赫有名的上九族權貴世家,他母親是那家的嫡長女,而他父親則是靈族的帝君。

按理說,龍血鳳髓的他才是最不會關注血脈問題的人,如今看來他當時卻是在意得不得了。

還有羅焯刻意沒有給他有關他從小到大的資料,也故意像是在隐瞞着什麽——好似是怕刺激到了他。

隐情多半不小。

那些被清出來的暗線以“疑似向陛下下毒”為由,被趕出了宮。

來自各方勢力的人站在宮門口,面面相觑,大家都看得見對方臉上的懵逼與茫然。

他們中不乏是進宮後相識成為好友的,而且不知道對方是來自其他勢力的卧底。

這廂見與自己一道來卧底的同伴也在被趕出宮的行列中,一下子——

“呃……難道你也是……?”

“咳,難道你也?”

場面幾度很尴尬。

“找時間,聊聊?”

“恩……不過我得先回去複命……”

“冒昧問一句,你是來自……?”

“不可說,不可說。”

“……那我先走了?”

“我也走了。”

然後還有——

“卧槽,他們倆居然是一起的?我還以為他們關系很惡劣。”

“我本來以為她們是有一腿。”

“……”

正卿府中。

卧底回來複命。

支懿坐在書桌後,撐着下颔,饒有興致地笑道:“你們回來了。”

“屬下無能。”

“無妨,這些年也辛苦了。都下去休息吧。”

書房門被關上。

他的長子支清李矗立在一旁,皺着眉頭道:“父親,皇後如此肆意行事……就不怕引起世家的反彈嗎?”

“這當然不會是皇後做的。”支懿微笑道,“他只怕是這時候最困惑的人了。”

支清李眉目一凜,“您是說……?”

“除了那位,還會有誰有這樣的大的魄力?”

支清李沉吟,遂低聲道:“您今日早朝後去探望了陛下,陛下現在可是恢複了?”

“心智是恢複了,但記憶不好說。”

支清李怔住,“您是說陛下失憶了?!什麽都不記得了嗎?”

“我猜的。陛下沒有理我。”

支清李:“……”

他呆滞了,“啊?那您怎麽知道陛下恢複了?”

“陛下當年為蚩族帝王危其靳之摧岳劍所傷,劍氣與魔氣共同作用,陛下的靈海被攪得一團糟,是以,便失了靈智。”

“我們難以治療的原因是,無法将劍氣與魔氣同時拔除。兩種氣已經形成了穩定的平衡,無論先處理哪一個,另外一個都會失控。不過只要它們沒了,陛下的神智就會恢複正常。”

支清李繼續呆滞,“那為何現在這兩氣沒了?”

支懿:“為父方才不才同你說結界漏洞一事?”

“漏洞和陛下又有什麽關系嗎?”支清李虛心問道。

支懿摸着胡子,憂傷地嘆了一口氣。這傻小子虧他還有他的血脈呢,還比不上安承柯的那個義子!

“算了,我不想和你說這個了。你不懂。”

支清李日常被爹嫌棄,表示已經習慣了,也不沮喪,又道:“父親,你還沒說為什麽要主動來查漏洞一事呢。”

“呵呵……”支懿笑了起來,“你猜?”

支清李:“……”

“為了扳倒長老一派?”

支懿幽幽地嘆了一口氣,“李兒啊,你要知道,咱們最大的敵人從來就不是長老院。別看現在底下人他們鬥得熱火朝天的,實際上都是小打小鬧,看為父與安長老不就維持了良好的關系?”

支清李被噎了一下。因為他壓根就沒看出他們倆關系好,哪次不是自家父親巴巴湊上去,結果安長老都愛答不理,甚至有時候直接拔腿就走。

“呃……那我們最大的敵人是誰?蚩族?”說到這裏,他想起了什麽似的,“皇後近年似乎有意進攻蚩族,既然陛下恢複過來了,那肯定就打不起來了吧……之前陛下就一直是主和的。”

“這誰又說得準呢?”支懿站起了身,負手走到了窗邊,看着外面勞作的花農,高深莫測地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你又怎知自己不已是局中人?”

去聖殿的日子定在了三天後。

浴池中,霧氣氤氲。

奚榮昇脖子以下都浸在水中,乖乖地趴在池邊,姬歧跪坐在一旁,給他清洗長發,細細地揉搓着,一邊運了靈力在指尖,給他按揉頭皮。

奚榮昇被他按得昏昏欲睡,舒服地合上了眼睛,沒工夫再作妖了。

姬歧手指上帶了水,一不留神,一滴水落到了奚榮昇高挺的鼻尖上。

奚榮昇沒有察覺,仍是閉着眼。

姬歧看着不大得勁,悄悄地伸出了手指。

他的手指剛一點到奚榮昇的鼻尖,奚榮昇就倏地睜開了眼。

四目對視。

那熟悉的淩厲神态叫姬歧心頭微顫,懷疑他又短暫地恢複了神智,剛一這麽想,下一刻奚榮昇的動作就打破了他的想法。

奚榮昇将他拉下了浴池,伸出手臂将他接了個滿懷,親昵地用臉蛋蹭他的臉蛋。

姬歧渾身上下都打濕了,但他素來對奚榮昇是沒脾氣的,因而只是無奈。

他的背脊貼到了池壁上,奚榮昇整個人都撲在了他身上,兩人胸膛對胸膛,盡管姬歧身上穿了衣,但在水的作用下,也幾乎是不存在的。姬歧甚至能感受到陛下緊致的肌肉。

大概是溫泉水太熱,姬歧覺得自己的臉也在發燙。

奚榮昇也伸手點了一下他的鼻尖後,便抱着他,頭枕在他肩上,繼續睡。

姬歧撫摸着他赤裸的脊背,輕聲道:“陛下,去床上睡吧?”

奚榮昇哼哼了兩聲,沒說話。

姬歧就權當他是默認了,将他從水裏抱了起來,上了岸,拿浴巾将他包裹了起來,自己則是運起了靈力,将身上的水都給蒸幹了。

入了寝宮,姬歧将奚榮昇輕輕放在了床上,給他擦拭身上的水漬,擦得很仔細,連指縫間也不放過。

擦完了身體,姬歧又将他翻了個面,給他擦拭發絲。

奚榮昇全程一動也不動,任由他為所欲為。

姬歧給他穿上了衣服後,輕輕地給他蓋上了被子,便打算熄了燈離開。

沉沉睡着的奚榮昇忽然睜開了眼睛,拉住了他的袖子,聲音帶着濃濃的鼻音道:“一起睡~”

他的語氣仿佛在撒嬌。

姬歧心頭一顫。

他當然是做夢都想要和陛下一起睡的,而非僅是行床事才會被特許。

還記得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剛嫁給陛下不久,大概是為了面子工程,陛下讓他和他睡了一晚。

他當時由于過于激動,徹夜未眠。

只可惜陛下不喜,後來便叫人收拾了側殿,讓他搬了進去。

姬歧現在想的是,陛下是昨夜短暫恢複的正常,那今夜會不會也恢複呢?

會黏着他的陛下固然好,但他也想要看到正常的陛下。

已經六年了。

姬歧慢慢地上了床。

奚榮昇往裏挪了挪,掀開了被子,在他躺下後,抱住了他。

鼻息間是陛下身上熟悉的曜日花香,姬歧心想,陛下最是容易心軟的,哪怕是恢複了正常,肯定也不會大晚上将他從床上趕下去。

他默默地抱緊了奚榮昇。

今夜,真好。

若能再見正常的陛下,那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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