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雙方各有心事的情況下,藥見了底。

藥很苦,苦得奚榮昇舌頭都麻了。

姬歧起身,正要離去,奚榮昇冷不丁地伸手又抓住了他的袖子,“你先別走。”

姬歧怔然,“陛下?”

醞釀了許久的話臨到說出來,又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他還是堅定地說了出來:“孤雖然什麽也記不得了,但……孤可以确定,孤沒有不喜歡你。孤……”

他卡了殼,這裏想好的話是“孤很喜歡你”,但是他現在覺得說出來,未免太過難為情,所以他換了種說法。

“孤想要與你親近。”他深吸了一口氣,為了驗證自己說的話,他又道:“你把臉伸過來。”

藍色琉璃般的眼眸中閃爍着波光,姬歧慢慢地彎下了腰。

奚榮昇傾身,在他柔軟的面頰上親了一下。

波光化為了海浪拍打在岩石上激起的水花,姬歧唇發着顫,“陛……下?”

奚榮昇改抓了他的手腕,認真地道:“孤本以為我們該是親密無間的,結果你卻同孤說,孤過往不喜歡你……”

姬歧輕眨了下眼,“陛下,臣……”

“來,坐到孤身邊說。”

他的溫柔讓姬歧心尖發顫。

姬歧慢慢坐了下來,低垂着眼簾,道:“陛下之前确是……”他生怕又刺激到奚榮昇,沒有把後半句話說出來,繼續道,“至于陛下想要與臣親近……陛下六年前受傷,這些年一直心智不全……陛下前幾天恢複了些許神智,很是依賴于臣。大概是因為這樣……”

說着,他就覺得捏住自己手腕的力道又變大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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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榮昇腦袋又開始發暈了。

“那孤心智不全期間,除了你以外,還有依賴他人嗎?”

姬歧一怔,“沒……沒有……”

“若不是心悅于你,孤又怎會唯獨依賴你?”

姬歧張了張嘴,什麽聲音也沒發出來。

奚榮昇算是看出來了。

自己之前自以為自己與姬歧心意相通,實際上姬歧就在那裏不知道是胡思亂想什麽去了,包括現在,他垂着眼睫,眨眼的頻率高了一些,顯然是另有想法。

奚榮昇着實搞不懂他在想什麽。

他又問:“你喜歡孤嗎?”

“喜歡。”姬歧答得很堅定,他又輕聲補充道,“臣願意為陛下付出一切。”

“乃至自己的婚姻幸福嗎?”奚榮昇道,“這就是你覺得孤不喜歡你,卻仍同意嫁給孤的原因?”

這是他第一次與自己談這種事,姬歧回答得慎重,“臣身份卑賤,能有機會嫁于陛下,實乃三生有幸,不敢奢望太多。平生所願,只願為陛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奚榮昇想說“若我從來沒想要你為我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呢”,但他沒有說出來。

他深吸了一口氣,發現他們之間的問題還很大,不是他們倆彼此兩情相悅就能輕易解決的。

姬歧肯為他付出一切,卻不肯向他打開心房,這并不是他三言兩語就能解決的問題。

每當他問到關鍵問題時,姬歧就沒聲了,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亂七八糟的事情。

這約莫也是他自己做出的孽。

兩人成親了這麽多年,自己居然一直都沒有發現這個問題。

大概是因為自己裝瘋賣傻與姬歧親近了幾天,再“恢複正常”時,明顯可以看出姬歧對自己的态度變化,這才發現了問題。

過往,姬歧始終對他是一個态度,沒有對比,自然也就以為這是姬歧性格使然,是以也就沒看出來問題來。

他實在是遲鈍至極。

他現在迫切想要恢複記憶,但這種事也是急不得。

姬歧離開後,奚榮昇看向了一旁把自己當隐形人的羅焯,“羅焯,孤與皇後……之前是怎麽相處的?”

羅焯:“陛下很忙,與殿下相見也多是談論政務。”

“我們過往從來沒有親近過?”

“是。”羅焯道,“陛下怕唐突了殿下,除了每五日的侍寝外,與殿下的肢體接觸都很少。”

奚榮昇按了按太陽穴。

他這下總算是明白羅焯的那句“情侶間太過小心,反倒會适得其反”是什麽意思了。

“那依你看,孤當時為何會那般小心翼翼地對待皇後?”

奚榮昇覺得自己不是那種柳下惠。

就算是覺得不好意思,拉不下面子,但心上人都成為了自己的伴侶,至少暗搓搓揩油之類的行為該是少不了的。

羅焯給了他一個意想不到的答案:“太害怕失去吧。”

“太害怕失去?”奚榮昇擰緊了眉,“為什麽?孤以前失去過什麽人嗎?”

羅焯面無表情,“……”

奚榮昇:“……”

他想起了自己從守殿人手中拿到的那封,據說是他寫給自己的信,又看了眼身上僅着裏衣,問道:“孤的外衣呢?”

講道理,他是覺得有點好奇的。

為什麽自己之前沒有将信交給羅焯他們,而是委托給了守殿人。

還有,所謂的聖物萬象書又是個什麽東西?

既然自己當年已經知道了去蚩族會受傷,為什麽還是去了?自己除了那封信以外,是否還提前做好了其他布置?

還有“颠覆天下”,自己的目的與動機又何在?具體又做過什麽事?

姬歧,羅焯他們是否對此知情。

這些都是個謎團。

羅焯将他衣服拿來後,他便讓羅焯下去了。

他從袖袋中取出了信。

信封被密封得很好,沒有被拆開過的痕跡,上面一片空白,沒有留字。

奚榮昇沉吟了片許,撕開了信封。

****

黑夜如漆,仿佛有一只無形的巨獸隐藏着,只等待時機将人吞噬殆盡。

“周兄今天真是海量!”酒樓的包廂內,幾個中九族的青年帶着一身的酒氣,笑嘻嘻地道。

被簇擁在中間的是個俊雅的白衣青年,酒氣上頭,他一拍桌,笑道:“大家難得相聚,快活!大家喝喝喝!”

喝着酒,大家聊着聊着,便聊到了女色。

“黎族來的那個姑娘長得好看,聽說黎族的人都住在全福客棧,沒準可以去勾搭一下呢?”

“你是說那個叫高征蔚的姑娘?不了吧。她有個青梅竹馬煞是兇悍,這次也同來了,聽說揍了好幾個去搭讪的人了。”

衆人驚嘆,“還有這種事?”

“那可不?之前那位譚公子,不是拽得個二五八萬似的?這幾日不也是銷聲匿跡了,聽說就是被揍了個慘。”

“哦,我就說最近怎麽沒看到他!”

有人問:“譚公子實力那麽強,能輕易打敗他的又是什麽實力?那‘青梅竹馬’叫什麽名字?”

“屈添珩。之前寂寂無名,多半是黎族暗中培養,打算這次一飛沖天的!”

也有人不大看好,“春秋會還沒開始就這樣胡亂結仇,也不怕會前被人套麻袋打一頓,上不了場。”

“人家對自己的實力有信心呗!你管人家?”

話題漸漸地又轉了個向。

“聽說前幾天尚靈館有個人說皇後蓄意謀害聖帝,獨掌政權。說得言辭鑿鑿。”

包廂內都是他們自己的人,再加上門上又設有結界,是以他們能暢所欲言。

“一聽就是誣蔑啊!長老院與元乾院的人會對此置之不顧?”

“但是仔細想想,或許也有可能的啊!聖帝登基幾百年,一直安然無恙,又怎會被突然被蚩族帝王給傷了呢?還恰巧傷了靈海。”

“你是說皇後與蚩族勾結?”

“未必不可能呢?自從聖帝受傷,不一直都說要和蚩族打,結果六年了,一點動靜也沒有。這不就是在作秀嗎?”

“我還聽說,皇後年少時為得上位,親自手刃了身為奴隸的母親。”

衆人驚嘆,“還有這種事?”

“聽說這件事是被壓了下來,但他們家族的人都知道這件事。”

“唉,畢竟體內留有下九族血脈,做出這樣罔顧人倫,寡廉鮮恥的事,我都不覺得奇怪了。”

“若他真的做出了這種事,那聖帝受傷,肯定是他幹的了!”

“我卻覺得皇後掌權或許也不是什麽壞事……上次咱中九族的人與上九族常有矛盾與沖突,這次就幾乎看不到了……”

最後一句話被淹沒了激憤聲中。

***

奚榮昇下床走到了殿內的一處平平無奇的壁畫前,手掌放在了某一圖案上,輸入了靈力。

壁畫悄無聲息地發生了變化,顯出了個暗門出來。

他邁步走了進去,待走過通道,來到暗室。

看到了暗室中的場景,他瞳孔猛地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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