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空墓驚魂
林月野大驚,長劍劃出一道弧線,自上而下封住了盜墓頭兒的劍式。
他用了十足的內力,胸腹中蠱蟲受到影響,噬咬他的血肉,一陣狂風一樣的疼痛沖到腦門兒,不過他顧不得這些了,一掌震開盜墓賊,飛撲到桑钰身邊,接住他倒下來的身體。
腹中疼痛立刻消失,然後他感覺到了濕意,桑钰的血流淌到他身上,染紅了他的衣襟。
盜墓賊見他方寸大亂,團團将他圍住,為首一人舉劍欲刺下來,門外卻突然傳來腳步聲。
是店小二的聲音:“譚公子,出什麽事了?我聽着你這裏的動靜有點大啊。”
盜墓賊相互對視一眼,從彼此的眼裏都看到了殺意,眼見腳步聲越來越近,店小二就要推門而入,盜墓賊低聲道:“……一起做掉。”
林月野眼皮一跳,将桑钰放平在地上,握劍站起來,要攔住他們,這時外面街道想起了敲鑼聲。
幾個盜墓賊聞之臉色一變。這裏是揚州城邊界,歷來設有士兵把守,防止盜匪強人猖獗,保護百姓,想來應該是店小二聽到動靜,以為有盜賊入侵,自己上來查看,又讓更夫敲鑼求援。
盜墓賊最忌憚的便是官府,此時他們見一時拿不下林月野,又把守兵引來了,當下一咬牙,無心戀戰,狠狠瞪了林月野一眼,匆匆跳窗而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房門“嘎吱”一聲被推開,店小二提着燈籠走了進來,“林公子?你怎麽又進到譚公子的房裏啦……啊!譚公子?你……你怎麽……”他扔掉燈籠,奔到桑钰身邊,驚恐地扶起他,不敢置信道:“……這,這是發生什麽事了?譚公子怎麽會……”
林月野站在原地,幾個念頭閃過,瞬間就分出了輕重緩急,揚州城城郊官府管理不力,盜賊竟如此猖獗,不能放任他們為禍百姓,此時不追更待何時?他對店小二道:“此事我待會再跟你說。小二,去請大夫,待會兒官兵來了就說客棧裏進了強盜。我出去一趟。”
說罷轉身跳出窗戶,将小二的聲音和客棧遠遠抛在身後,提劍去追盜墓賊。
幸而他們并未走遠,林月野在錯落有致的屋頂上幾個起落,來到郊野,跟着進去了一片漆黑的樹林中,然後就看見了幾個黑衣夜行人的身影。
他忍着腹中不适,迅即飛掠過去,大喝一聲:“賊子休逃!”
前面幾個盜墓賊匆匆回頭,發現方才那人竟然跟出來了,只是略怔了一下,林月野已拔劍追來。
為首一人橫劍去擋,林月野感覺一陣極強的劍氣呼嘯而來,竟是沒想到這盜墓賊武功如此高強,他此時又內力不足,血氣有餘,額前發絲淩亂,被逼得後退不及,一掌擊來,頓時像殘垣斷壁般向後飛去,淩空壓斷了一根樹枝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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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衆人提劍沖上去,林月野歪頭吐了一口血,剛站起來肩頭就被劈了一劍,盜墓頭兒怒道:“抓住他!媽的真是出師不利!”
頓時,樹林間刀光劍影,兵戈之聲不絕于耳。
林月野仗着劍法頗靈活,游移于樹幹之間,但畢竟以一敵少,占了下風,一來二去漸漸就有些吃力。恰在此時,遠方穆雨那女人估計是閑時又想起了他,催動蠱蟲發作,林月野動作一頓,陣陣泰山壓頂般的劇痛傳來,幾個盜墓賊見他懈了神,一人毫不遲疑舉刀劈下,林月野一招不防,被劈中胸口,登時口吐鮮血,昏了過去。
盜墓賊低頭看了一眼,以為他斷氣了,便不再管他,盜墓頭兒道:“晦氣。耽誤了時辰,不知道這墓還宜不宜盜。”
幾個人收劍回鞘,迅疾向樹林深處奔去。
月影西移,樹上枯葉被夜風吹得嘩啦嘩啦掉了一地。不知過了多久,林月野慢慢醒轉過來,勉力支持着坐起,只覺喉嚨腥甜,身前那道被刀劈出來的傷口疼得要出火。
他擡手捂了捂胸口,重重喘了口氣,感覺胸腔內像堵着一團厚重的棉花,他咳了幾聲,将淤血吐出來,卻覺得喉嚨裏越發癢,又俯身發狠咳了幾下,從口中吐出一個黑物,低頭一看,竟是一只半寸長的活蟲,通體漆黑,在地上的血沫子裏蠕動。
林月野:“……”
這不會是那只蠱蟲吧?
果然吐出這只蟲子後,堵在胸口的那團棉花便像化了一樣,瞬間通透了,而且通的不是一點半點啊啊啊啊啊!夜風襲來,林月野深深吸了口氣,清爽,這股風就像穿透胸膛吹了過去。
這叫不叫因禍得福?林月野想仰天大笑,就連那道刀口都不那麽疼了。轉瞬之間又想起西門樂師也被砍了一劍,眉宇之間淩厲了幾分,這群盜墓賊掘人墳墓,損人陰德,遇上有人發現阻攔,便起殺心,視人命如草芥,當真是狠辣陰險。
況且又是在這城郊之地,官府管理不嚴,當地百姓深受其害,如若不除,必是大患。
想通此節,他執劍撐地站起來,蠱蟲沒了,內力自然就恢複了,握住劍柄,憑空揮舞了幾下,劍光閃爍,瞬間砍斷了數棵老樹的枝桠。
斷枝掉在地上,林月野瞥了一眼,抹了抹嘴邊血跡,撩動衣袍,施展輕功向樹林深處飛去。
越往裏去,風吹得越陰飒,月色慘淡,也不似先前分明,林月野穿得單薄,陰風一吹,脊背登時汗毛倒豎。
林間小路崎岖,重重樹影掩映之下,隐約能看到數個凸起的小土包,看來這是一片墓林。進到深處,其間立碑篆刻的墳墓隔幾米就有一個,不過多的是無名氏的墳墓,只是一個個小小的土丘扣在地上。
林月野飛了幾十米遠,突然感覺前邊有人在說話,他足蹬樹幹,起勢一跳,落在一顆高大的樹木的樹頂,攀住枝幹低頭往下一看,果見那幾個盜墓賊拿着鐵鍬、鐵釺、竹簽等工具,正挖掘一個墳墓,墓碑被扔在一邊,旁邊堆着他們刨出來的半米高的土,墳墓裏的棺材已經露了出來。
林月野攥緊了手,這些盜墓賊行動如此之快,想來是老手了,他們這樣毫無顧忌地掘人墳墓,而且還是剛死不久屍骨未寒的墓,也不怕冤魂索命。這樣想着又見盜墓頭兒自腰間掏出一個酒袋子,拔開木塞,一股酒香飄出來,其他幾個人紛紛圍上來,盜墓頭兒給他們每個人喝了一口,道:“兄弟們,黃酒壯膽,大家加把勁兒,幹完這一票咱們就能歇一陣子了。”
衆人小聲歡呼。
林月野嘲諷地笑笑,拔劍出鞘,縱身一躍,挾着風聲刺過去,盜墓頭兒察覺到頭頂動靜然後擡眼,猝不及防來不及躲閃,當頭挨了一劍。
衆人大驚,紛紛抄家夥作防禦狀,盜墓頭捂着後腦勺趔趄了一下,擡頭一看,是那個跟了他們一路的人,現在竟追到這裏來了,不禁勃然大怒:“怎麽又是你這陰魂不散的小子!竟然沒死!”
林月野笑道:“你那幾下劍法還傷不到我。不過說起陰魂不散,不是應該更擔心被你們掘墳的這個墓主人嗎?”
其中一個人道:“關你屁事!”
盜墓頭兒攔住身後小弟,道:“我們這一行從來都是在死人堆裏讨生活,你覺得我們會怕這些?”
林月野道:“良心也不會不安?”
盜墓頭“哼”了一聲:“你覺得我們會有良心這種東西嗎?”
林月野道:“為何不考慮換個行當?”
一個盜墓賊煩躁道:“頭兒,跟他廢話什麽?這小子幾次三番壞我們好事,我幫你殺了他。”說完立刻亮兵器朝林月野攻去。
林月野原地不動,“噫”了一聲,暗暗扭轉手腕,長劍一伸挑開了他的攻勢,随後送出一掌,正擊在這盜墓賊的胸口,盜墓賊正面受這一掌,虎口劇震,一口鮮血噴出來,仰面倒在了被挖出的棺材上。
盜墓頭兒睜大眼睛,不敢相信面前的男子功力變得如此之強,一個盜墓賊走過去察看那個被林月野擊飛的人,探了探他的鼻息,不敢置信道:“老大,他……他沒氣兒了。”
衆人驚恐,依次拿起武器,戒備十足地看着他。
盜墓頭兒轉頭瞥了一眼斷氣的那個兄弟,再轉過頭來,渾身充滿了殺意,雙眼死死盯着林月野,雖猜不出他是什麽身份,有什麽目的,但看他目光,兇狠非常,不似什麽良善之輩。
盜墓頭兒謹慎道:“請問閣下究竟意欲何為?”
林月野道:“且不說你們掘了多少人的墓,損了人家多少陰德,讓他們死後魂魄不安。剛才在客棧裏,你們對我朋友起了殺意,刺了他一劍,可曾忘了?”
盜墓頭兒道:“所以你剛才那一掌是必要置他于死地。”
林月野道:“沒錯。”
剛才那人就是在客棧裏捅了桑钰一刀的人,林月野擊他一掌,算是為桑钰出了一口氣。
盜墓頭兒一邊拔劍,一邊運氣挪步,“可是你朋友并沒有性命之憂。”
林月野道:“這可難說。我那位朋友只是一個文弱的琴師,也不會武功,沒有內力護體,不太能承受得住你們一刀。”
盜墓頭兒提劍逼來:“看來你是能了!”說話間已逼近林月野面前,他身後其他人也一擁而上。
林月野轉手輕抖劍身,化作無數大大小小的劍圈,光芒大盛,霎時将一衆人掀飛了出去。
林月野持劍而立,看他們狼狽地爬起來,再次圍攻上來,他腳尖一點,登時飛上了半空,盜墓賊撲空,擡頭看到他在頭頂,剛要動作,林月野卻不給他們機會,腳踏奇步,俯身揮劍沖下來,劍光一閃,往劍上灌注了一股強勁的內力,依次從幾個盜墓賊頸間劃過,幾人立刻身首異處。
盜墓頭兒見同伴倒下,目光一戾,劍鋒兜轉,竟也化作了無數劍影,向林月野疾刺而來,林月野不慌不忙挪動腳步,故意給對方以可乘之機,接着橫劍長挑,抖出數朵劍花,反控住盜墓頭兒的劍勢,一牽一引之下,盜墓頭兒就亂了陣法,劍竟不受控制地朝一邊刺去。
林月野觑緊這一空隙,猛然出擊,長拳暴擊而去,盜墓頭兒身斜要倒,林月野乘勝追擊,長劍一伸,插入他背後,盜墓頭緩緩倒下……
烏雲遮住了月亮,暗淡得不見一絲光華。林月野定了定神,收劍回鞘,然後走到被挖開的墳墓前,低聲道:“姑娘,我已将擾你陰靈的人斬于劍下,從此以後你可以長眠地下了。”
靜了一會兒,他又轉身朝西天的方向揖了一拜,道:“所有被盜了墓的魂靈,盜墓賊已償惡果,還請你們就此安息,去往陰司投胎去吧。”
陰嗖嗖一陣冷風吹過,帶動滿地落葉席卷而去。
林月野直起身子,看了看地上的月影,約莫快到後半夜了,于是幾步走到墳墓旁,那個被林月野一掌送命的小賊還挂在棺材上,他拾起遺落在一邊的鐵鍁,揚手一揮,将那小賊一鍁鏟了下來。
這墳墓因是新修的,前段時間還下了一場不合時節的大雨,所以裏面的土壤還是潮濕的,有一股鹹腥的味道。林月野想把這棺材重新埋回去,他湊過去看了看,新寡的婦人的棺材,通身刷了銀灰色的漆,上面浮雕的是雪青色一圈卷雲紋飾。簡淨又秀美,但也襯這那小女子的身份。
棺材板因為被剛才那盜墓賊落下來時砸了一下,挪動了一點,露出了一條縫隙。林月野合掌在胸前默念一聲“冒犯了”,忍着心中的詭異感,然後伸手欲把這棺材板合上。
傾身過去,眼尾不經意一掃,林月野吓了一跳,趕緊撤身回來,有些不敢相信,深呼吸一口氣,再次定睛一看,借着不甚明亮的月光,他看清了棺材裏的景象。
這棺材裏空落落不但沒有盜墓賊垂涎的陪葬金銀,就連屍體都沒有,只一件淡紫色齊胸襦裙被疊成被人穿着的樣子,整齊擺在棺材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