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遭遇意外
林月野從驿站回到大雜院,中途路過一家詩社,聽見裏面低吟淺唱吟哦高歌,又心癢偷偷貓進去,即興作了幾首詩,與人豪放地稱兄道弟一番。轉眼間,已近黃昏。他拿着剛買的那把劍,也不別回腰間,路上揮了幾下,非常不順手。
所以當他跨進院門,看見那棵棗樹的一根枝桠折斷,要砸向一個小女孩的時候,他由衷地想念自己的佩劍,那樣他就可以立刻持劍飛向院中,長劍輕撥即将刺向小女孩頭頂的斷枝,回轉身形,同時一手抄起受驚過度的孩子,穩穩落在原地。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待拔劍出鞘,斷枝距離小女孩的頭頂還有一寸遠,他幹脆把劍一扔,直接撲過去,抱住孩子,棗樹的斷枝砸在他頸間,上面密密麻麻的刺紮得他生疼。
桑钰聽見聲音,從裏屋出來,看到這幅情景,一驚,急忙走過去,小心把棗樹枝拿開,把林月野扶起來。
小女孩受了驚吓,一頭撞進桑钰懷裏,桑钰抱着她,問林月野:“你怎麽樣?”
林月野揉揉脖頸,“無事,就是被樹枝上的刺紮了下。我內力還沒完全恢複,輕功阻塞,不然就能把她抱開了。”
桑钰道:“你回屋去休息吧。我在做飯,做好了叫你。”
林月野聞言看他一眼。
桑钰:“怎麽了?”
林月野露出一抹壞壞的笑:“沒什麽,就是覺得你那麽不食人間煙火的一個人,居然會做飯。”
桑钰不理會他:“行了,你進去吧。”
飯做好後,桑钰進屋去叫他,屋子裏靜悄悄的,林月野側身朝裏躺在床上,桑钰走過去,“林沐,吃飯了。”
沒有回應。
桑钰俯身輕輕推了推他的背:“睡着了?”
林月野微微顫抖了一下,發出一聲低吟。
“怎麽了,不舒服?”桑钰把他翻過來,卻發現他額頭上滿是冷汗,臉色煞白,眼睛緊緊閉着,雙手死死捂着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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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钰吓了一跳,趕忙将他扶起,自己在床邊坐下來,雙手攬着他,喚道:“林沐,林沐?”
林月野感覺肚子裏蟲子在瘋狂撕咬,簡直要腸穿肚爛,驟然落入一個極溫暖潔淨的懷抱,頓時說不出的舒服。他勉強睜開眼睛,桑钰清冷昳麗的臉出現在眼前,有些許擔憂神色。
他說:“怎麽回事,你也腹痛嗎?”
林月野虛弱地點了點頭,無力道:“……中了蠱毒……只要一運功就會發作……”
桑钰聽見“蠱毒”二字怔了一下,擔心他發熱,伸手輕輕摸了一下他的額頭,不燙,卻似冰一般冷。桑钰扯過被子給他裹住,起身要去打盆熱水來。
林月野渾身發冷,腹中又絞痛,桑钰攬着他,只覺溫暖又舒适,看見桑钰離開,心中驟然一空,身子倦乏到處透涼風。
他咬牙一下子拽住桑钰的衣袖,“別走,別走……”
桑钰被他拽住,只得又折返回來,重新在床邊坐下,把林月野用雙手環住。見他一靠在自己懷裏緊皺的眉頭就立刻松了下來,桑钰糾結了一會兒,還是把手放在他腹部,輕輕揉了揉,問道:“當真痛得厲害嗎?”
林月野道:“方才真是疼得我死去活來……但是你一碰我,就不那麽疼了……”
桑钰的手微不可聞地抖了一下,并不言語。
靜靜抱了他一會兒,誰都沒有說話,門外響起一個女孩的聲音:“譚哥哥,林哥哥,可以吃飯了嗎?”
林月野轉頭應道:“你們先吃吧,我們一會兒就來。”
女孩歡快地答應一聲,跑回去了。
林月野道:“你做了什麽?我現在倒真的有些餓了。”
桑钰道:“你不疼了。”
林月野道:“不疼了啊。不然我怎麽能好好跟你說話。”
桑钰:“起來。”
林月野靠他靠得更緊了些:“再讓我躺一會兒嘛。”
桑钰直接起身,林月野後背着了個空,一下子倒在床板上。他撐起半個身子,看桑钰整理衣襟,笑道:“你臉皮怎麽這麽薄。”
桑钰束好發冠,又将外衫重新穿上,百忙之中看他一眼:“既然無事了,便起來。”
林月野悠閑地伸了個懶腰,慢慢從床上坐起來,道:“日後你娶了媳婦兒也這樣?那可不好。”
桑钰恍若未聞,頭也不回地出去了。
林月野迅速爬起來,跟着他出來,越接近飯堂,香味兒越濃郁。他們兩個進去後,婆子們已擺好飯菜,幾張長桌周圍坐滿了孩子。
孩子們熱情地拉他們過去坐,那個被林月野救了的女孩子鄭重地走過來,端着兩碗湯,湯面血紅一片,放在他面前,認真道:“譚哥哥做的湯,給你一碗。”
桑钰意外地看着她,林月野“噗嗤”一聲笑出來,忍俊不禁:“小妹妹,你這樣,像要跟我歃血為盟。”
女孩固執道:“你一碗,我一碗。”
林月野道:“好。謝謝你。”
正式開飯後,女孩挪到在林月野身旁坐下,安安靜靜吃飯。整個屋子裏很熱,又鬧哄哄的,桑钰湊近林月野,對他說:“這孩子一直都有些陰郁與自閉。這是她第一次主動與人親近。”
“是嗎?”林月野有點兒驚訝,“我還真是走運。她叫什麽名字?”
桑钰道:“她叫穆蕖。”
“叫什麽?”
“我撿到她的時候,她說她叫穆蕖。”
林月野震驚,不會這麽巧吧?!
桑钰看他面色有異,問道:“怎麽了?”
林月野道:“綁架我們的那個女子,她叫穆雨。”
西門樂師:“?”
林月野:“她跟我說過一段她少年時期的事,生在苗村,世代養蠱,有個妹妹,叫穆蕖。”
桑钰:“……”
林月野得瑟道:“姐姐與我有殺父之仇,想要我的命,轉眼間我就跟她妹妹成了同盟哈哈哈。”
晚上兩人回到客棧休息,小二站在櫃臺前昏昏欲睡,迷迷糊糊看到有人進來,精神一震,看清是他們倆,更是興奮:“二位公子回來了!”
桑钰點了點頭算是跟他打過招呼,徑直上樓了。林月野笑道:“給我們燒點兒熱水送來。”
“好嘞。”小二伸長脖子往二樓瞥了一眼,小聲道,“怎麽,譚公子還生氣呢?我看他上樓前都沒有回頭看你一眼。”
林月野好笑道:“你觀察得還挺仔細。”
小二神神秘秘道:“這樣可不行啊,你得主動點兒,低個頭認錯,就一句話的事兒。”
林月野忍着笑:“好好好,我知道了,難為你費心。”
他回到房裏,将外袍脫了随手扔在床上,在窗前的小塌上坐下,天上一輪清月。夜風吹來,他下意識把手伸向腰間,卻摸了個空,才想起玉簫被穆雨搶去不在身邊。
莫名地有些煩躁,豁然起身,打算去騷擾騷擾桑钰樂師,找點樂子。怕他又将房門在裏面反鎖,便照舊繞到後院,準備撬窗戶溜進去。
剛踩着房檐兒扒到窗戶邊兒上,只聽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從屋頂上掠過,這腳步聲既輕且急,聽着像有三四個人的樣子。林月野夜間耳力極好,又因功力阻滞,聽覺更是靈敏,此時聽到這腳步聲,不由警覺起來,細聽卻發現這幾人的腳步聲正往桑钰那間房的屋頂移動。
林月野折返身體,暗暗跟着往那個方向挪過去。
借着屋檐的遮擋,林月野像壁虎一樣貼着牆壁,屏息凝神。屋頂上傳來小聲的議論聲。
其中一人道:“若是那小子再讓咱們撲個空,老子絕饒不了他……”
另一個人道:“最近真是晦氣,幾乎就沒幹成一票。”
“不過大哥,這次只是一個小女子的墓,會有陪葬品嗎?又不是像一些王公貴族……”
“笨!”一聲低吼,“你沒聽說那是朝廷旌表過的一個節婦?那陪葬品還能少!”
“……”
林月野嘲諷地笑笑,看來是一夥“夜仙”,俗稱盜墓賊,今夜出來活動,正巧被他給碰上了。聽他們話中意思,卻是要去盜那貞烈小寡婦的墓,可憐那小女子,死後也不得安寧。
那盜墓賊又道:“此處是揚州城地勢最高的地方,視野也好,咱們觀察一下這墓地的具體方位,看看它好不好盜。”
林月野聽着默默翻了個白眼,難道這墓方位不好你們就舍得不盜了嗎?誰承想這一松懈,不小心碰了一下旁邊的窗棂,發出一聲風響。
桑钰在屋裏聽見響動,道:“誰?”
屋頂上幾個盜墓賊以為被人發現,皆是一驚,幾個人面面相觑,此時桑钰又出聲問道:“林沐?”
盜墓賊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林月野察覺屋頂上沒了聲音,心道不好,準備飛上去,那幾個盜墓賊卻先他一步破頂而入。
“嘭”地一聲巨響,客棧屋頂被砸開一個大洞,冷風“呼”地一下灌進來,盜墓賊落在桑钰房間的空地上,塵土飛揚。
桑钰手中的茶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剛發出一個音節:“你們……”一柄長劍就架在了他的頸邊。
盜墓賊一身黑衣,面目猙獰:“說!你剛才聽見了什麽?”
桑钰:“我……”
正在這時,林月野踢開窗戶闖了進來。
他手持長劍,直指盜墓賊:“把劍放下。”
盜墓頭兒暴怒道:“怎麽又來一個!”另一個人道:“管他幾個人,老大,先解決了再說!”說罷便向林月野攻來。
桑钰被他們的頭兒挾持住,林月野心知他不會武功,必會受傷,想要先把他救過來,誰知剩下的幾個盜墓賊揮劍淩厲地刺過來,只得分心去對付他們。
林月野手腕一震,長劍抛出,右腳閃電挪移,瞬間冰刃相擊,發出一聲尖利刺耳的金戈之聲。
桑钰被眼前這突發狀況驚住了,反應過來後,謹慎地問拿劍挾持他的人:“你們是誰?”
這人厲聲道:“剛才我們說的話,你聽見了多少?”
桑钰誠實道:“我沒有聽見。我不知道你們在外面。”
劍刃朝他的脖頸又近了一些:“還敢狡辯!”
桑钰道:“我真的不知道。”
盜墓賊暴怒:“出師不利。我這就殺了你。”
林月野內力恢複的慢,不能與他們硬拼實力,長劍橫攔縱封,左格右擋,漸漸吃力,聽見盜墓頭兒這句話,下腰避過了掃來的淩厲一劍,右肘重重一擊,擊倒旁邊一人,奪過他手中的刀,奮力朝盜墓頭兒揮去。
一陣剛勁的刀風襲來,盜墓頭兒下意識躲閃,不妨松開了對桑钰的挾持,林月野看準這一空當,一把将桑钰拉過來,護在身後。
桑钰:“你……”
林月野剛才用力過猛,牽動腹中蠱毒發作,一陣癢痛,但不知為何,桑钰一靠近,這疼痛便立時消下去了大半。他沉聲說:“跟緊我。”
盜墓頭兒眼見失去了人質,周身戾氣橫生,盜墓這一行從來都是危險叢生,随時會有不測,若是讓面前這兩人無端阻攔,或是去報了官,真真是得不償失。他向身後幾個小弟使了個眼色,手中利劍突然逆攻而去,“唰唰”幾劍,銳利非常,把林月野逼得連連後退,幾乎站立不穩。
其他幾個人趁勢而上,越過林月野,一左一右夾住桑钰,桑钰敵不過他們,被強力從林月野身後拽了過去。擡頭看到林月野邊抵擋盜墓頭兒的攻勢邊投來急切的目光,剛想對他說什麽,突然感覺到一陣涼飕飕的風,低頭一看,一柄長劍輕顫,疾刺向自己的小腹。
劇痛襲來,鮮血噴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