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終于相認
桑钰突然睜開眼睛,嘴裏模糊不清:“……不……”
林月野立即俯身:“怎麽了?”
視線逐漸清明,他神色怔怔地望着帳子,微微動了一下胳膊,感覺到背後一個溫暖的懷抱,溫潤硬朗的肌膚觸碰……心內一驚,猛地回頭,發現自己被林月野以一個及其親密的姿勢抱在懷裏,兩人都是□□,光裸的肌膚暴露在空氣裏,瞬間變成了粉色。
認知到這個事情,他臉色爆紅,立即和他拉開距離,牽扯到了傷口,又痛得彎下了身子,腦子一陣暈眩。
林月野重新把他摟到懷裏,責怪道:“剛剛醒來亂動什麽?”
桑钰心裏尴尬,想掙開他卻又怕傷口裂開,呆呆地坐着不知怎麽辦,林月野湊過來看他肚子,傷口已被包紮好,因他剛才的動作又洇出了血,紗布被染上一絲紅色。
林月野皺眉,放開他輕輕起身下床,拿過旁邊的衣服褲子套上,回頭道:“躺下。”
桑钰:“我……”
林月野道:“我說,躺下。”
桑钰只好依言躺下,長發在枕頭上散開,林月野給他捋順鋪好,伸手摸了摸他的肚子:“疼嗎?”
桑钰:“……嗯。”
林月野道:“別擔心。沒傷到要害,只是留了太多血,你能醒來就沒事兒了。原先的那個刀傷還沒好利索,又添新傷。”
桑钰望了望四周,道:“這是……咱們的客房?”
林月野輕輕地笑笑:“不然還能是哪兒呢?”
桑钰道想起昏過去之前的事情,那個人似乎與林月野有仇怨,慌忙問道:“你沒事吧?”
林月野道:“我若有事怎麽能照顧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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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钰暗暗松了口氣,擡眼一看,林月野正溫柔地看着自己,他已經很久很久沒看到他這種眼神了,不知怎麽心裏一酸,剛想說什麽,只聽一陣“咚咚咚”雜亂的腳步聲,然後門被“呼啦”一下子推開,幾個學生推搡着湧進來。
桑钰愣了,林月野迅速扯過被子蓋住他光裸的身體。
江寧第一個沖到床邊,擠開林月野,驚喜道:“老師你醒了?太好了。”
桑钰淡淡地笑:“讓你們擔心了。”
晚英慢慢走過來:“公子你昏迷了四天五夜,我們都擔心你不會醒過來了呢。幸好你醒了。”
桑钰看到他們身後還站着一個女孩,躲在林月野後面怯怯地看他,依稀在哪裏見過的樣子。
林月野将這個女孩推到他面前:“還記得這個孩子嗎?當時我第一次見到你就是帶着她來找松凝書院。”
桑钰想起來當時情景:“哦,我記得。”
林月野道:“她叫鋤月。”
“鋤月。”桑钰笑了笑,“多謝你來看我。”
鋤月看着他,用力地點頭,有些遲疑地靠近床邊,桑钰一直對她笑,于是她也笑了,然後有點不好意思地問道:“我可以叫你桑钰哥哥嗎?”
桑钰道:“可以。”
鋤月左手藏在衣袖裏,右手緊緊攥着衣角,看上去還是害羞:“桑钰哥哥,桑钰哥哥。”
晚英站在一邊,想問什麽,躊躇一會兒卻還是沒問出口,江寧突然道:“老師,你知道嗎?紅玉街上的一家清園一夜之間被人給拆了,你……”
桑钰:“……我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的事?”
江寧道:“就是你受傷那天晚上的事。”
桑钰:“是嗎……”
晚英道:“公子,是誰要害你?竟然把你刺傷,還将你賣……”然後他注意到屋裏還有女孩子,不得不住了嘴。
江寧道:“老師你好好養傷。以後去哪裏都要跟林先生一起,不然你一個人很不安全。”
林月野道:“老師去哪裏還要聽你們的嗎?”
江寧連忙擺擺手:“不不不,不用。學生唐突了。”
鋤月在一旁擡起右手輕輕笑了笑。
幾個人還要湊上去看看他的傷,被林月野無情攔住,三言兩語就打發出去了。
桑钰把自己埋在被子裏,道:“我要穿衣服。”
林月野盯着他,“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道:“害羞什麽?你昏迷不醒的這幾天,我照顧你,你全身上下我可是都看遍了。”
桑钰更加着惱,一動不動瞪着他。林月野真是太喜歡他這個表情了,忍不住俯下身摸了摸他的臉,道:“你那身紅衣沾了血不能再穿了,我給你拿了套幹淨的中衣。”
說完從旁邊架子上取了一套白色的衣服,轉身彎腰把他扶起來,輕輕幫他将衣服穿上,要穿亵褲時,桑钰一把推開他,道:“這個我自己穿。”
林月野無奈道:“你自己穿得了嗎?”
桑钰執拗地試着彎腰前傾去套亵褲,剛剛動了動,立刻感覺到肚子上的傷口一陣拉扯般的劇痛,“啊”一聲忍不住叫了出來,捂着肚子艱難喘氣。
林月野迅速按住他,手覆在他捂着肚子的手上,閉眼給他輸送內力,調息靜氣,過了一會兒,感覺他不再那麽顫抖了,林月野松開對他的鉗制,道:“別再動了。我給你穿。”
桑钰無法,只得躺下讓林月野給自己穿。他的動作又輕又溫柔,小心翼翼生怕碰着他,桑钰望着頭頂的帳子,緩緩呼吸,屋子裏靜了一會兒,林月野突然低聲道:“小钰,謝謝你。”
桑钰愣了一下,林月野擡起頭看着他道:“謝謝你替我擋了一劍。”
桑钰別過眼:“……我……”
林月野給他穿好褲子,站起來坐在床邊,道:“譚華是我師弟,他傷了你,我替他向你道歉。”
桑钰道:“你們是師兄弟?”
林月野道:“嗯。我們師從同一個儒師,也是同窗,很多年不見,因為一些事情……他對我有些怨恨。”
桑钰淡聲道:“他也有資格怨恨別人。”
林月野微微側目,将一直憋在心裏的疑問說了出來:“你和他……是不是也認識?”
桑钰低頭沉默,長發散落,看不清神情,半晌才道:“他姓譚名華,單字一個喻,譚喻是不是?”
林月野:“嗯。”
桑钰道:“當年,我第二次上京參加會試,躊躇滿志,自信自己一定能金榜題名,我也确實考上了,但是……我當時是化名為譚钰去參加考試的,放榜時我看見自己的名字心裏很高興,可是我在家裏等了又等,卻遲遲不見有人來通知我到任,我去翰林院打聽,才知新科狀元已經上任了。
“可是我沒有去啊,我心裏着急,一定是有什麽地方弄錯了,想找他們理論,然後就從翰林院裏面走出幾個人,其中……就有譚華。那些人簇擁着他,還喊他“譚喻譚大人”,他也看見我了,神色也有些慌張,可是立刻就恢複正常,繼續與那些人談笑,當沒看見我一樣。我認出他是與我同屆趕考的學子,考策論時就在我隔壁,與我重名……”他深深吸了口氣,“他……冒名頂替我成為了翰林院編修。”
“……”
好一陣,林月野沒出聲,屋子裏靜得出奇,月影西移,透過窗子在地上投射出一片明暗的光影。
感覺到氣氛凝固,桑钰悄悄去瞧他,才發現他臉色不善,好像在壓抑着怒氣。
相處這麽長時間,林月野一直都是神采飛揚,恣意風流的,桑钰從沒見過他這種神情,一時也有些無措,正想說些什麽緩和一下,林月野突然道:“難受吧?”
“嗯?”反應過來他問的什麽,桑钰笑笑,“這麽多年了,也就當時不能接受,現在都快忘了。”
林月野深深望着他。
桑钰:“我是說真的。”
林月野道:“我知道。”
桑钰道:“你知道我為什麽要化名為譚钰去參加科考嗎?”
林月野:“為什麽?”
桑钰輕輕嘆了口氣,道:“因為當時距離那場會考洩題案剛剛過去兩年,聽說很多人因為你被牽連入獄,而你也被發配檀州,我當時……為你說了話。”
林月野猛地看向他。
桑钰攤開手:“被人聽見了,他們因你落榜對你恨之入骨,最聽不得有人為你辯解什麽。所以我就被告到了衙門,判我一生再不能參加科考。”
林月野道:“……所以你只能化名參加。”
桑钰道:“對。”
林月野道:“為什麽要幫我說話?你又不認識我。哦不對,你說過你認識我,但是我不認識你。”
桑钰淡淡看了他幾眼,撐開身子躺下,打了個哈欠,道:“我困了。”
林月野一下子蹦了起來,着急道:“等一下,別,你先別睡,我有個東西要給你看。”
然後一陣風一樣沖進了屏風內,片刻又風一樣沖了出來,看他這麽興奮,桑钰道:“什麽東西非得現在……”
林月野手中拿着那本《月野文集》。
桑钰噤了聲,眼色飄忽不定,林月野向床邊走近一步,道:“這是我的書吧?”
桑钰道:“明明是我的……”
林月野道:“對對對,是你的。你買的嘛。”
桑钰意識到什麽,“我買的怎麽了,很多人都買,這能證明什麽?”
林月野道:“自從我出事之後,這就成□□了。你留着本□□……”
“若是寫的真好,就算是□□,我一樣會留着。不單單是對你。”
林月野忍笑忍得辛苦:“可是你還給裏面的每首詞加了批注……當然了,這對愛書之人也不稀奇,只是這開卷第一首詩是我發配途中給一個小公子寫的,你的批注……”
桑钰知道,他認出自己了。
林月野晃晃手中的書,笑道:“你批的是‘多年不見,近來仍安?’嗯?”
桑钰:“……怎樣?”
林月野抛開書,俯身靠近他的臉:“多年不見,吾對小钰,甚是想念啊。”
桑钰心裏一顫,道:“起開。”
林月野站直身子,哈哈大笑:“我當時眼睛看不見,卻也想象過你的樣子。只是那麽熱心的一個小公子,如今倒成了一個冷美人了。”
桑钰輕輕“哼”了一聲,道:“讓你失望了。”
突然,門外傳來了幾聲清脆的叩門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