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餘姚
初月出去後,清河重新跪在靈位前,望着雲太妃的靈位陷入沉思,宮中妃嫔清河注意的不多。皇帝不是什麽好色的人,宮中嫔妃的位置都是由朝堂大臣的位置而定,嫔這個位置是雲太妃一輩子頂點,在妃嫔中也算是高的。
趙嫔在宮裏一直都是個默默無聞的人物,位置不高不下,沒有麗嫔得寵,隐約中她竟然對她一點印象都沒有。
“汪公公。”
汪公公一直在外面守着聽到清河喊他,輕手輕腳的走進來:“長公主。”
“你可知趙嫔是誰。”
汪公公低頭思索一會兒:“老奴對趙嫔沒有太大的印象,她的父親是個武官,好像是定國公那一邊的人。”
“定國公。”清河雙眉緊鎖,“把太妃身邊伺候的人找來。”
“是。”
寬敞的屋中一片素白,清河坐在主位上俯視站在她面前服侍雲太妃身邊的幾個宮女太監,她一手放在桌上,有節奏的一下一下的敲着桌面,望着他們低垂的眉眼也不說話。
許久後,清河才開口說話,清冽的嗓音裏有着以往不見的狠戾:“太妃去世,你們這些服侍太妃的人應該早就找好了去處了吧。”
宮女太監齊齊跪在地上大氣不敢出一聲,清河朝杏兒看了一眼,杏兒走過去扶起跪在衆人最中央位置的那個宮嬷嬷,她是雲太妃身邊心腹老人,更準确的說是先帝的人,這麽多年來一直都是何嬷嬷管理雲太妃身邊大小事務,不過一直處于幕後沒有走在前面,在雲太妃面前出現的機會不多。
杏兒扶起何嬷嬷帶到清河身邊站定:“何嬷嬷不必如此,本宮只想知道這些宮女太監中有沒有別的宮的人。”
何嬷嬷聞言一愣,雲太妃不過是先帝妃嫔,永昌帝宮中妃嫔并不是很多,大多數都去了皇陵給先帝守陵,生下的一些都是吃齋念佛的度過餘生,永昌帝都死了,雲太妃這一輩人已經沒什麽可争的,誰會害雲太妃不成。
“太妃生前身體雖然不怎麽好,一直都好好的保養,可是本宮不明白,太妃這麽多年都過來了,怎麽會突然生出死意,本宮實在是百思不得其解。”她俯視這幫宮女的臉色,唇角勾起一抹弧度,隐隐帶着寒意,“大家都是伺候太妃多年的老人,就這麽丢下太妃生前伺候過得老人,本宮實在是舍不得,橫豎長公主府地方多,多樣些宮裏出來的閑人也不是什麽大事。”
跪在地上的宮女太監心裏一寒,心知到了長公主府他們肯定沒有什麽好日子過,他們在雲太妃身邊伺候多年,清河長公主的性子也略有些了解,雲太妃身體忽然變差,他們心裏也有困惑,這困惑不過是短短一陣,很快就被丢開不提,他們在雲太妃身邊伺候多年,一點前程都沒有,雲太妃身死,他們沒有多少難過的情緒,更多的是解脫,她死了,他們就會有很好的前程,多好。
可是清河這一段話把他們的前程全部打斷,到了長公主府他們就沒有出頭之路,況且他們這些人中很有可能有一個是害死雲太妃的兇手。他們低着頭,雙臂忍不住的車顫抖,心想這一輩子算是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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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不敢反駁清河的話,只能認命的順着清河為他們安排的路走,他們現在只希望清河能夠快點在他們這些人中找到害死雲太妃的兇手,這樣他們的路就會好走一點。
七天過後,雲太妃入葬皇陵,生前伺候雲太妃的宮女太監全都到長公主府當了苦力,汪公公告訴清河趙嫔的來歷,原來趙嫔的父親是盛昭手下的一員将領,親盛昭一派,平日裏對盛昭的話言聽計從。趙嫔是通過選秀入宮,在宮中一直沒什麽建樹,行為舉止十分低調,只是與她同屆的秀女幾乎沒有幾個有好下場,尤其得罪過她的人。
趙嫔生母與盛太夫人聊得來,時常過定國公府與盛太夫人閑談說話,雲太妃出事之前,趙家曾有一份書信送到趙嫔手中,随後不久趙嫔身邊心腹宮女在花園遇見了餘姚,種種事情看來,這中間定然有一些別人不知道的事情。
“餘姚現在如何。”
“餘姚現在在柴房做事,每天都要砍出長公主府上下所用的柴火。”
“把她帶過來。”
不多會兒,餘姚被帶過來,餘姚不過二八年華,正是青春少艾時期,此時的餘姚整個人看上去憔悴不少,連日裏粗重的活計,令一直做細致活的餘姚實在是受不了。
她跪在地上,悄悄擡頭瞄向坐在她面前的清河,雙手不由自主的抓住膝上的布料。她隐約感覺到,今日她是落不到好了。
“餘姚,萬州人士,家居新華鎮小曲鄉,十年前萬州發生大旱,餘家舉家遷移,你途中和你妹妹一同被賣,買家是趙家旁支,你的妹妹被送到趙家嫡小姐身邊伺候,而你被送到庶出少爺身邊,你十五歲的時候你對你伺候的庶出少爺有了別的想法被發現,趙家主母嚴謹,不允許庶子身邊的丫鬟有不該有的想法,就要出手處置你将你發賣。偏生庶出少爺對你同樣也有些想法,甚至到了尋死覓活的地步。宮中正好要選宮女,趙家主母為了斷絕庶出少爺的念想,就把你送入宮中,從此以後你們再也不能相見。”
清河走到她的身邊:“你入宮後一直很老實,因為這份老實你被派到太妃宮中伺候,過了幾年,趙嫔入宮,你與你的親妹妹相認,兩人往來不多,偶爾會見上一面。你們姐妹的這些舉動看似瞞着趙嫔,實際上趙嫔早就已經知道。”
餘姚放松緊繃的身體,她唇角勾起一抹苦笑:“奴婢早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天,奴婢只是想要再見少爺一面,奴婢是個丫鬟又怎麽樣,可奴婢是真心愛着少爺的,太太不喜庶子,不允許庶子身邊有忠心的丫頭,就把奴婢趕出趙家,少爺舍不得奴婢和太太鬧,最後被打個半死。”餘姚說的語無倫次,她面露悲色,她慢慢整理語言,把話說的通順,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長公主一定是知道了什麽,否則和她一起進長公主府的人為什麽只有她一個人過的這麽的累。
“長公主從小金枝玉葉的長大,又怎麽能知道奴婢這些小人物心中的苦楚,奴婢喜歡少爺,想要和少爺在一起一輩子,相守一輩子。一入宮門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奴婢知道此生與少爺已是無緣,從入宮的那一天起奴婢就想安安靜靜的做事,不卷入任何是非之中,可是人活一世,哪裏會不被卷入風波,趙嫔入宮,帶來的事奴婢的親妹妹,那日與妹妹在宮中相遇後,回想起多年的姐妹情誼,就瞞着趙嫔私下裏偷偷見面。沒想到我們姐妹見面的事情已經早早的被趙嫔知道,長公主與定國公的事鬧得沸沸揚揚,朝中要長公主嫁給定國公,皇上幾乎頂不住朝臣的要求,盛太夫人不想讓定國公娶一個長公主回家,就把目光放到了後宮之中。只要雲太妃不同意長公主下嫁定國公,那麽定國公就有幾分希望不娶長公主殿下。”
她唇角溢出一抹諷笑,雙手放在膝上:“太妃一直隐居深宮,就像是個隐形人,能夠見到她,并且不着痕跡的把消息傳給她的人并不多,這時候奴婢就是一個人選,趙嫔用奴婢妹妹威脅奴婢,要奴婢告訴太妃長公主身邊發生的事。”她眼底泛出淚意,“奴婢是個沒有根基的人,宮中奉高踩低格外厲害,奴婢身上沒有銀錢巴結那些有權有勢的管事,只得在下游奔走,還時常被人欺負。自從到了太妃宮中奴婢的日子才變得好過一點,太妃性子溫和,對下面的人很好。趙嫔開始威脅奴婢的時候,奴婢不願意接受趙嫔的威脅,奴婢的妹妹在趙嫔的手中,奴婢心裏唯一想的就是求太妃把奴婢的妹妹從趙嫔身邊要過來。這事還沒有得到實際行動,趙嫔又拿少爺威脅奴婢。”
她咬着下唇:“長公主知道喜歡一個人的滋味嗎,少爺那麽好的一個人,只因為是個庶出就處處被太太打壓,連科舉都不能考,現在又被拿出來威脅奴婢一個小小的宮女,奴婢什麽都可以沒有,唯獨不能沒有少爺,奴婢喜歡少爺,希望他過得好,開開心心無憂無慮的過完一輩子。有的時候,壞念頭不過是一瞬,一旦在腦海中出現就會被無限的放大,橫豎能夠靠近太妃的人只有奴婢一人,于是奴婢反過來威脅趙嫔母女,要她們放少爺離開趙家,與趙家再無任何牽扯,奴婢知道,這是少爺心中最想要的。”
她笑的溫柔,雙目柔和,像是想到了最開心的事情:“只要少爺過得好,奴婢可以什麽都放棄,奴婢自知對不起太妃,原本想要趁着太妃死去的時候替她殉葬,可是沒想到……沒想到她們騙奴婢,她們根本就沒有放過少爺,既然她們不仁,就不要怪奴婢不義。”她說的咬牙切齒,心底的恨意毫不掩飾,“長公主,奴婢知道的全都說出來了,你想怎麽處置奴婢,奴婢都認了,奴婢對不起太妃,不管你叫奴婢做什麽,奴婢都毫無怨言。”
她轉身對清河磕了三個響頭,三個頭磕完後她的額頭已經青紫流血,一雙眼眸堅定的不可更改。
“你是說,真正的幕後黑手是盛太夫人?”清河平靜的問,只是藏在袖下的雙手已經握成了拳頭,指甲深深的嵌入肉中。
餘姚點頭:“是,太太經常帶着趙嫔去定國公府玩,原來想的是要趙嫔嫁給定國公,後來定國公看不上,就選擇了入宮。奴婢聽妹妹說,趙嫔自從入宮與宮外的消息不曾斷過,此次她的所作所為都是受了盛太夫人的指示。”
雲太妃不過是一個太妃,又怎麽能管得了朝堂上的事,盛太夫人既然能做到太夫人的位置上就不是什麽蠢人,她要太妃知道這個消息太妃就算是想要阻止也沒有辦法,唯一的辦法就只有死,她去了,清河這個女兒就要守孝三年,三年來風雲變幻,未來發生什麽事誰也不知道,在這三年裏盛昭娶妻,長公主就不可能下嫁給他。清河抿着唇,既然盛太夫人敢來招惹她,就休要她不客氣。
她低頭對餘姚道:“你起來。”
餘姚麻木起身,低着頭站在原地。
“本宮給你一個将功贖罪的機會。”
“奴婢愧對太妃,不管長公主叫奴婢做什麽奴婢都願意。”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