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賭氣
“幼稚的男人真是天底下最令人無奈的生物呢。”阿香感慨道。醫師打扮的某只神獸沒骨頭似的趴在桌案上,聞言笑吟吟的小聲抱怨着:“阿香可別以偏概全,我這麽富有成熟魅力的男人,可不像那兩只幼稚鬼那樣。”
“是不像……”阿香望天。盡管沒有說話,但誰都能自她身上流露出的糾結氣息讀出她的想法——這只更幼稚了。
黛玉深表贊同的輕輕一點頭,努力忽略正在較勁的兩只“幼稚鬼”,喝了一匙茶粥,抿了抿嘴。
被一人一鬼一神獸集體蓋章“幼稚”的兩只,正是赦生和鬼燈。
“嗖——啪!”鬼燈手指一松,箭枝射出,正中靶心。攤主笑呵呵的提了獎品位上最大的一只青皮西瓜放在鬼燈的腳邊:“真不愧是鬼燈大人呢,這手箭術全地獄無鬼能及!”
赦生聞言撇了撇嘴,默不作聲的上前也拿起了一張弓,挽弦,松指。“嗖——啪”,正中紅心。攤主拎了最多的一串香蕉出來:“這位先生的箭術也很絕呢。”
赦生自眼角向鬼燈一睨,神色間不似挑釁勝似挑釁。鬼燈面色不動,然而探手複抽了一根箭,射出,又直中靶心。攤主又提了一只稍小些的西瓜放在适才的大西瓜旁邊:“連眼睛也不眨就射出去了,鬼燈大人果然是地獄最……”話音未落,只聽弦聲輕震,一支箭錯眼而過,直直命中一旁箭靶的靶心。
赦生維持着張弓射箭的姿勢,朝鬼燈一揚下巴,無聲的邀戰。攤主閉上了嘴,又提了串香蕉出來。
“嗖——啪!”西瓜提完了,這回換成了倆梨。
“嗖——啪!”香蕉也拿光了,換成了一只香瓜。
……
你一箭我一箭,箭箭無虛發,箭箭不落空。堆在兩人腳邊的水果小山似的越漲越高,留在獎品位上的水果則像遲暮男人那悲催的頂發,越來越見稀疏。而與二者相映成趣的,則是攤主越來越青綠的臉色。眼見得最後一顆草莓也被攤主顫抖的手捏出來,擱在了赦生腳邊水果山的最頂端,紅豔豔的色彩深得攤主蒼白的臉跟紙糊的慘白燈籠一般,鬼燈神色不動:“三十對三十,平局。”瞥向赦生,“再比?”
“贏一次,就把獎品放一樣回去。”他補充道,“你贏,債務免去三分之一。我贏,給我乖乖去等活地獄上班。”
赦生沒有回答,卻自箭筒中抽出一支箭在手,以行動斷然表明了自己的答複。
“他們兩個玩得很開心呢。”見他們贏光了所有獎品,本來以為可以消停下來,誰想一人一鬼居然換了個奇葩條件繼續比,阿香攤攤手,神情無奈,“除了日常和白澤較勁外,鬼燈大人真沒有如此的幼稚過。要不是很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我都要懷疑他和銀鍠先生在金魚草之外還結了其他什麽深仇大恨了。”
黛玉的無奈比她更甚。
Advertisement
赦生此人平素看起來是懶散了些,恣意了些,脾氣惡劣了些,卻意外地勝負心極重。在鬼燈手底下吃過癟後,逮着機會就一意的要把面子找回來。大約男人的尊嚴不容輕忽,面對他那些顯得孩子氣的挑釁,鬼燈是針尖對麥芒,樣樣都要計較到底。只是苦了她與阿香兩個,好歹這倆是她們邀來同游的同伴,小白與雷狼這兩只定不下心的動物能蹿去別處玩耍去也,她們卻不好抛開他們兩個獨自游玩,只好在附近轉轉悠悠。消磨着時間,耐着性子等待那兩個幼稚的家夥分個勝負高低出來。
這一轉悠,倒是在對面的攤位尋到了合黛玉口味的吃食。墨紅的陶瓷食器中盛着軟糯的茶粥,粥色如碧,茶香清澈芳香,令黛玉被地獄美食駭住的脾胃緩緩的舒展了開來。攤主是位藥師打扮的男人,面容生得異樣的年輕俊秀,眼尾瞄着朱紅的花印,眼瞳黑如深墨,在注意到正打量自己的黛玉時,年輕人霎時笑得眉眼生春,以含了些許撩撥意味的聲線叫道:“剛熬煮好的茶粥,清爽祛暑,200元一碗,這位美麗可愛的小姐要不要嘗一嘗?”
黛玉:……
黛玉本自心動,被他這麽一喊,忽然又不想吃了。見她掉頭就走,阿香連忙挽住她:“嘗嘗吧,你晚上都沒怎麽吃東西。白澤平時就是這樣的脾氣,習慣就好。白澤,我和黛玉要兩份茶粥。”
“桃太郎,來兩份茶粥。”年輕人笑眯眯地側過頭,向助手道。
白澤?他就是妲己口中“長得漂亮脾氣好,溫順有錢冤大頭,還總能從鬼燈手裏借到錢逛花街”的一代神獸白澤?黛玉愕然停住腳步。桃太郎已然盛好了粥,白澤親自端給她們。這份過于親切平易自來熟的性格實在太過偏離了神獸的高冷設定,黛玉看了看粥碗,又看看他,不禁問道:“神獸也會來花街擺攤?”
白澤笑了兩聲:“每年的這個時候,衆合地獄都有很多熱鬧可瞧,當然要來。當然,最重要的是,在這裏可以邂逅像你這樣美麗的女孩子啊。”說着隔了案桌,把臉向她湊得更近了幾分,眉目含情的模樣好不動人,“不知道我有沒有那個榮幸,可以獲知你的名字?”
能被神獸問起自己的名字,于凡人而言該是一種榮幸。可惜這只神獸實在是太沒個正形,以至于黛玉生不出半分榮幸之感。當然,出于禮貌,她還是客氣的回答:“免貴姓林,上黛下玉。”
她用的是漢語。
白澤怔了怔,磕磕絆絆的換回了漢語:“原來是來自中國的同胞?黛玉,你是來地獄參觀游玩的吧?地獄我最熟了,可以給你當導游,全天無休、随叫随到的那種喲!”
口音果然很奇怪。難怪被妲己淘汰為“晃悠得日子久了,連自個兒的母語都說不順溜,一口漢語說得怪裏怪氣”。黛玉默默的換回日語說話:“我不是游客,只是在地獄工作而已。”
“在這裏工作?那我們以後就可以經常見面了!”白澤笑道,連他自己也未曾察覺,自己随着黛玉的語言而自然而然的換回了日語,“不知道什麽時候能賞光,一起吃頓飯?”
還真的像妲己所說的那樣,日語說得遠比漢語順溜多了。黛玉心下暗笑。阿香聽了則說:“黛玉只是暫時留在地獄,只要找到回到原世界的方法,就會和她的同伴銀鍠先生一塊兒回去的。”
“銀鍠先生?這麽特殊的姓氏,整個地獄我只聽說過一個人擁有……”白澤支着手肘和她們閑聊,視經過時對他的茶粥露出感興趣之色的行人為無物,全然沒有半點生意人該有的自覺性,只自顧自的眼露八卦之光,“莫非是前段時間從天而降,砸死了那家夥辛辛苦苦培養的一大堆金魚草的那個銀鍠赦生?哈哈哈我聽說那家夥因為這件事而低氣壓了好幾天!”
“就是他。”阿香朝着對面的射箭攤指了指,“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氣場不合,他們又較上勁了。”
白澤立刻踮起腳,伸長了脖子朝對面喊道:“銀鍠赦生!請務必加油!給他點兒顏色看看!”換來鬼燈冷冷的一聲“愚蠢的偶蹄目”後縮回腦袋,笑吟吟的向黛玉說:“你們的事我早聽說了,只是沒想到一同降臨的還有黛玉這樣美麗優雅的女孩子。地獄的氣候不适合你,有沒有興趣來我的極樂滿月工作?我那裏還缺藥劑師。”
黛玉客氣的道:“不用了,我對自己目前的工作很滿意。不過,如果白澤大人不介意的話,有空可以讓我做個人物專訪嗎?”
白澤眼睛一亮:“随時恭候喔!”
在經歷了兩輪贏光獎品、又将獎品送回去的奇葩賭賽後,赦生與鬼燈間的角力終因鬼燈忍無可忍的射向沉迷于撩撥美人而無法自拔的白澤的一箭而宣告勝利,只是這樣的勝利與放水無異,哪怕是縮水了三分之一的債務,也無法安慰赦生前番被鬼燈碾壓式暴打而生出的挫敗之心。
“你還是有天分的。”彼時,這位日本地獄最為強大邪祟神扛着狼牙棒,冷冷淡淡的評價道,“很适合成為一名專司拷打的獄卒。”
赦生聞言憤然:“我寧肯做清潔工!”
聞名于世的銀鍠氏集團雖是流淌着棄天帝血液的嫡支,然而推及棄天帝時代,其實只是占據他麾下三分之一勢力的鬼部。棄天帝所辟的異度魔界共分妖、邪、鬼三部,又稱魔龍一殿、魔龍二殿、魔龍三殿。在棄天帝隐世後,三部名義上分立,發展向不同領域,實則于暗中仍存在牢不可破的隐秘聯盟。赦生的母親九禍便是邪部、也就是魔龍二殿如今的當家人,而兄弟們視若伯父的閻魔旱魃,則是妖部、即魔龍一殿的首領。魔龍一殿是軍界巨擘,暗中培養的古武術、超能力者數不勝數。而赦生,這位看似鎮日除了遛狗外無所事事的游手好閑的狗奴,實則十五歲起便跻身為魔龍一殿的第一高手,是有着“魔君座下第一殺将” 美名的天才少年。
天才從來都有天才的傲骨,讓我去當除了蠻力外一無是處的拷問獄卒?門都沒有!
鬼燈放下長長的賬單,眯起了眼睛,目光和善至極:“那麽,就打雜還債吧。”
就這樣,赦生用一句話的功夫,把自己吼成了閻魔廳的清潔工。
對了,魔龍一殿的魔君閻魔旱魃名號中打頭的倆字正是“閻魔”,與地獄第五殿之主閻魔大王名號裏的頭倆字完美重合。
鬼燈與赦生,一個是閻魔大王座下的第一輔佐官,一個是閻魔魔君座下的第一殺将……是以,關于赦生對鬼燈的種種心氣不平,我們姑且可以解釋為,同性相斥——啊不,是“撞設定之仇,不共戴天”。
作者有話要說:白澤的中文水平遭到了林妹妹無聲的鄙夷赦生和鬼燈撞了不少設定,難怪互相看不順眼!
以及別看赦生出場是撸狗宅男,人家私底下可是軍部少壯派的天才高手呢哼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