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貓好好

“這是何等的孤獨呵……”幽幽的嘆息自黛玉唇畔飄落,伴着眼角暈開的濕痕。

白澤怔住,這位年老到不可數計的神獸最無法忍受的就是女孩子的眼淚。黛玉當然是個女孩子,且還是一位秀美優雅如明珠光露的女孩子,讓這樣的女孩子落淚,委實是世間最大的罪過。他有些局促的辯解道:“也不是孤獨……每天研究醫理,教一群可愛的兔子們調制藥劑,有懂事的桃太郎做屬下,營業和下班時間都可以結識不同的女孩子,至不濟還可以和鬼燈那個可惡的惡鬼吵吵嘴打打架。我的生活很充實的,沒有空間挪給孤獨!”

黛玉勾了勾嘴角,笑容依然有些勉強。白澤頭疼似的捶了捶腦袋,眼睛一亮,撈起旁邊研磨藥劑的兔子就往她面前一遞:“來,讓兔子陪陪你,心情會好一點的。”

看着一只憊懶的神獸露出無措的模樣委實是種有趣的體驗,黛玉這回是真的破涕為笑了。笑歸笑,看着被拎到自己面前的那只不停眨巴着眼睛的無辜兔子,她沒有伸手去接。白澤以為她不喜歡,神色不由得更是苦惱。還是赦生看不下去了,涼涼的道:“她動物皮毛過敏。”

“這樣啊。”白澤松了口氣,放那只兔子回到原地繼續工作,陷入了思考,“改善過敏體質的藥物要是研究出來,應該也會很有市場吧?”

“如果真的研制出來,投放入市場的那天,我會很樂意嘗試的。”黛玉拭去淚光,調整了下表情,“說回先前的話題吧。其實我很好奇,白澤大人如此随和,為何總是在對上鬼燈大人時寸步不讓呢?”

提起鬼燈,白澤瞬間來了精神,漂亮的柳葉眼裏閃過一絲惡狠狠的火花:“那麽孤涼的惡鬼,不使勁逗一逗,他的日子會過得太無趣。我這是在助鬼為樂。”

“您可真是惡趣味。”黛玉道。

白澤打了個哈哈:“那請接受我的道歉好喽!”他說着,拿出一張白紙,拎起筆飛速的畫了幾筆,同時腳下步法變幻,甚是玄妙。黛玉看不出什麽端倪,赦生卻知道他正在施展某種神妙法術,當下凝神盯着他的動作,每一處細節都不放過。只見他畫畢,将紙面平攤,鼓動元氣,朝上面吹了一口。

赦生精神一震,等待着接下來的變化。

只見氣息拂過處,一只奇形怪狀的簡筆火柴貓如同被風吹拂的葉子一般,輕飄飄的掠起、落地,掙紮着火柴棍似的腿腳站了起來。然後舉起兩只前爪,爪間是一只同樣為簡筆墨畫的告知牌,上書三字“對不起”。

白澤彎下腰将它抓起來,朝黛玉晃了晃,笑道:“這只小貓叫貓好好,怎麽樣?是不是很可愛?”

“喵嗚……”名叫貓好好的紙片火柴貓有氣無力的叫喚道,還是個大叔音。

宋時有一位名為楊萬裏的大詩人,曾經這樣寫自家的貓:“朝慵午倦誰相伴,貓枕桃笙苦竹床。”由此可見,從古至今,貓咪都是令人忍不住以最親昵的态度去對待的可愛生物——前提是,你沒有見過白澤畫出的這只大叔音暗黑系火柴貓。

近在咫尺的直面如此精神污染,黛玉只覺得久經考驗的心髒也停跳了好幾拍。而赦生嘴角一抽,更是覺得原本的滿腔期待都喂了狗——不對,他才不會喪心病狂的給自家雷狼喂這麽黑暗系的不明物!

懊惱的火苗在心底蹿了幾蹿,想到來時,聽說二人要去桃源鄉采訪的鬼燈囑托的惡作劇,赦生終于下了一個決心,對白澤說:“來時芥子拜托,要買十根天堂水果椒。”黛玉眸光跳了跳,向他瞟了一眼。他對她微不可查的一搖頭,黛玉躊躇了一瞬,抿住了唇,沒有說話。

“芥子不是一向只對最辣的那款辣椒情有獨鐘的嗎?這回怎麽想起來嘗試新口味了?”白澤疑惑着說,也沒多想,見兔子們忙着搗藥,桃太郎又出門去送藥,便起身出門,親自去附近的藥圃采摘。

“啊啊啊——”迅速墜落遠去的慘叫聲音久久回蕩,震飛了林鳥幾許,桃花無數。

“肯定又是那個惡鬼在整我!”

“鬼燈!我跟你沒完!”

神獸不愧是神獸,哪怕這只神獸輕薄無行、沉迷酒色,也是有真本事傍身的——沿着鬼燈挖好的坑,從天國的桃源鄉路經人間一路掉進地獄,再由地獄路經人間一路爬回桃源鄉,白澤統共只花了一刻鐘。

“真是不好意思,适才這個玩笑開得太過火了。我們很抱歉。”黛玉很是歉疚。來時鬼燈只說要跟白澤開個玩笑,請他們配合,以“芥子小姐要買十根天堂水果椒”的借口,在其他助手無法分身幫忙的時候,騙白澤去藥圃。她哪裏想到這位平素冷得煞人的地獄輔佐官,居然無聊到花大半夜的時間挖了一個從地獄直通桃源鄉的坑?就為了讓白澤狠狠的跌一跤?

這也太惡趣味了!特別是他們兩個還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做了鬼燈的從犯!想到這裏,黛玉不由恨恨的瞪向赦生這個始作俑者。沒想到這個“玩笑”居然如此惡劣,赦生本自有些心虛,被她這麽一瞪,倔勁上頭,不惟不躲閃,反倒橫空一眼頂了回來,氣得黛玉暗暗咬牙。

“不是你們的錯,不幹你們的事,那只惡鬼惡整我已經不是一回兩回了!”白澤恨恨的一拍桌,“我一定要整回去!”這一下拍得龍精虎猛、氣壯山河,黛玉看在眼裏,知道這一跤其實并沒有讓他受到什麽傷筋動骨的傷,這才略減了幾分愧意。

回去之後,還是挑他身上偉光正些的點去寫吧。她思索道,畢竟除卻花心風流的缺點外,實在是一位少有的老好人呢。

與白澤道了別,黛玉與架着設備的赦生離開時,在門邊與兩人擦肩而過。其中一人形貌清癯而蒼老,長須飄飄,頭頂生着兩只長角,跟在他身後的小孩生着一頭豔麗勝火的紅發,生得乖巧秀氣,卻拄着一根與幼嫩外表格格不入的拐杖。見他們過來,兩人頓住腳步端詳了幾眼。

赦生視若無睹的大步走出,黛玉則止步,禮貌性的向兩人一欠身,這才追了過去。兩人進了屋,白澤看見他們,連忙打招呼:“喲,麒麟,朱雀,好久不見!你們還是來拿氨基葡萄糖的嗎?”

“當然咯,”望之如幼童的神鳥朱雀,找了把椅子坐下,捶了捶酸痛的腰。老者也坐了下來:“白澤,剛剛離開的兩位是什麽人?”

“是《三途川報道》的記者,來采訪的。”白澤說,“麒麟,你一向不是不關注這些年輕人的嗎?”

“剛剛離開的那位小姐身上的氣味很熟悉。”真身為麒麟的老者嚴肅道,“朱雀你怎麽看?”被問話的神鳥來不及作答,白澤已經搶先道:“是可愛的女孩子的味道,要不是她堅稱自己是獨身主義者,真想去追她呢。”

麒麟老者一眯眼,愠道:“白澤,你是沉迷女色,連嗅覺都退化了嗎?她身上的花香,是西方極樂世界靈河畔獨有的绛珠仙草的氣味啊!”

朱雀贊同的重重點頭。

“你們說的是那株九天十地獨一株的绛珠仙草?”白澤摸着下巴,努力回想,“仔細想想,黛玉身上的香味确實與绛珠仙草的花香很是相似呀!”

朱雀捧着茶杯暖手,補充道:“還有那位扛着攝像機的男士……”

“哦,那是銀鍠赦生,朱雀,有哪裏不對嗎?”白澤疑惑。

朱雀擡起了眼睛,幼秀的面容上神色肅然:“他身上,有六天之界的氣息。”

可惜他的這份肅然并未感染到白澤,後者托着腮幫子想了好一會兒,才艱難地回憶起這個名詞背後所代表的含義:“六天之界?看來事情變得更有意思了。”

作者有話要說:貓好好真的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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