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曾經

學校外，阿布拉克薩斯出現，他跌跌撞撞的，從密道穿行，進入密室，他該發現的，傑爾森的狀況不對勁，他偶爾能感應到對方的時候才是對方恢複正常的時候，其他的時間，傑爾森不是不在學校，而是沒有真正的自我。鉑金少年按住自己胸口，他身體裏有傑爾森的靈魂氣息，傑爾森的。

密室空蕩蕩的，阿布拉克薩斯站定，什麽都沒有感應到，即是說，他能夠見到的是個陌生的對方，靈魂破碎會影響情感甚至理智。他讓自己冷靜下來，盡力無視痛苦的情緒去思考，他不懂靈魂魔法，但在黑魔法的使用上，他才是最具天賦的，有什麽辦法能夠把傑爾森帶回來，他的傑爾森，腦子裏瘋狂的閃現各種黑巫術，各式各樣的契約。

許久後，他按壓住自己的呼吸聲，開口：“傑爾森，你出來，我知道你在。”全力不讓自己的情緒透露出來，可聲音還是在顫抖：“你出來……”求求你，出來。

無論是哪個版本的傑爾森其實都難以拒絕來自鉑金少年的直白請求，紅發男人冷着臉走出來，即使沒有感情，他也知道這個人他該護着，就像是個設定好的程序。

阿布拉克薩斯呆呆的看着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傑爾森……”

“什麽事？”沒有情緒的一句話。

阿布拉克薩斯呼吸又是一緊，他一步步向前走，這就是魔法反噬後造成的傷害麽，他顫巍巍的伸出手，對面的人卻後退一步：“不，你別走。”他連忙說。

紅發男人立刻停住，皺了下眉，似乎有些反感自己的順從。

阿布拉克薩斯的思緒從未向今天這樣清晰：“你沒辦法拒絕我……”他看出了對方略微矛盾的舉止，為什麽？他一下子又明白了，這或許是個限制，真正的傑爾森設下的限制，為了保護他，他到底有多蠢：“手給我。”他道，然後一把拉過那張略顯蒼白的手掌。一股肉眼看見的黑色魔法迅速圍繞兩人。

“你做什麽？”紅發男人想撒手，才發現根本扯不開。

“我喜歡你。”鉑金少年緊緊抓着，所有的話都彙集成這麽一句：“我最喜歡的人就是你。”他勾勒了一個分擔類型的契約，他本以為沒那麽容易達成，但他身體裏另外的靈魂氣息很快與對方産生共鳴，那是當年傑爾森救治他時産生的鏈接殘存，很快的，魔法氣息變得紊亂，并向周遭肆掠開來。

疼痛，一道道入骨噬魂般的痛苦席卷了阿布的身體，他顫抖着，下一刻倒下去，即便倒下去還是死死拉着對方，連帶着兩個人一起跌在地上。

阿布拉克薩斯再次睜開眼時有些迷茫，入眼的是斯萊特林的寝室布局，他看見傑爾森坐在椅子上，是少年時期的傑爾森，旁邊還有個眼熟的男人，是尤利安，那只吸血鬼，他們的生存課程教授。

這是傑爾森的記憶？他直勾勾的看着對方，而對方手上拿着一張什麽東西，陡然，他覺得一股酸澀的情緒湧上來，但這不是自己的心情，他覺得這該是這段記憶中傑爾森的感情。那是什麽？為什麽傑爾森要難過？

“你要去嗎？”記憶中的吸血鬼開口了，冷淡的很：“這蠢小子還跟你發請帖，果然病的不清。”

他一怔，這是……是他上輩子結婚時的事，他邀請傑爾森去……心中的艱澀疼痛更加強烈，他馬上扭頭看傑爾森，那是一副茫然失落卻又冷靜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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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攔下來還來得及。”尤利安又道。

“不必了。”紅發少年輕輕回應：“是我先放了手。”

不，不，阿布拉克薩斯想觸碰對方，卻穿透過去，他只是這段記憶的一個過客而已。

“我原本想着你不喜歡也就算了，既然喜歡，那相愛總該是兩個人的事，詛咒也好，生死也罷，總得兩個人去面對。”吸血鬼以自己的理念又勸了一句：“做決定的總是你一個人，對他不公平。”

“一個會傷害身邊人的詛咒，還是來自自己的母親，你讓他選？”傑爾森搖搖頭：“他寧願死。”

詛咒，母親的？巨大的惶恐令阿布拉克薩斯睜大眼，他想起來了，缺失的記憶翻騰出來，那時傑爾森讓他回學校，給他解咒，那個時候，他才想起來他的母親，憎恨他的母親曾把他扔進水塘，她詛咒他親友死絕，孤獨一生。傑爾森為了他才……

“他若是知道你的打算……”尤利安又道：“你在研究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我不清楚，但你的氣息相當紊亂，你是想把自己拆了貼補他這個坑嗎？”

“一半是為了他，一半是為了我自己，別把我看的多無私，我自私的很，”紅發少年擡頭後自嘲的笑笑：“我舍不得……”舍不得他死，舍不得他難過，舍不得自己最愛的人就這樣沒了：“他若是死了，我該怎麽辦。”

阿布拉克薩斯被這句話拉回混亂的神志。

“你死了，他又該怎麽辦？”尤利安道。

傑爾森歪着頭，語氣中，帶着說不完的惆悵：“所以呀，遲鈍點也有遲鈍點的好處。”

畫面揉成一團，然後再次展開，還是在寝室，阿布拉克薩斯恍惚的看着另一幕，那是沒有接到回信的自己跑到學校來找已經畢業卻執意留在學校的傑爾森，他看着自己拉着傑爾森絮絮叨叨講述賈斯丁有多煩人，然後又講出門在外的經歷，最後拉着傑爾森像兒時一樣躺在一張床上：“我結婚你一定要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他聽見自己這麽說。

不用說，心中那股難受和酸楚來自傑爾森的感覺，他走過去，看着那個天真又愚蠢的自己，為什麽那時候自己完全看不出傑爾森的心思呢？他又看向傑爾森，紅發少年微笑點頭的模樣看不出半分異常。

“別這樣對我笑……”阿布拉克薩斯嘶啞着喃喃。

記憶中的自己又說了幾句話便睡着，紅發少年卻沒睡，他伸手撥動了那幾縷散落的鉑金頭發，看着對方的眼眸裏終于閃現出幾分情意，他低頭吻上了對方的唇，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阿布拉克薩斯同時觸及自己的嘴唇，這是他從未見過的傑爾森，從未見過的神态。

收回頭的紅發少年輕輕的低喃，像是對自己說，又像是告訴對方：“我什麽都可以不要，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不，我不要這樣。阿布拉克薩斯瘋狂的搖頭，你不要這樣救我，我不要……

然而記憶只是記憶，只能看，只能産生感情共鳴，發生過的事情已經成為歷史，歷史無法改變，幾年後的某一天，傑爾森還是獻祭了靈魂去拯救他，然後是賈斯丁突然出現打斷了魔法并驚醒了他，魔法發生爆炸，于是便有了現世的重生。

所以這就是賈斯丁恨自己的原因，阿布拉克薩斯什麽都明白了，但他顧不上這個，他只是看着那個跌坐在地上茫然看着爆炸現場的傑爾森，他伸手想去摟住對方，可他實際做不到，緊接着，腦子裏一片刺痛和空虛，那是一種令人窒息的空虛，這是什麽？

阿布拉克薩斯難受的很，周遭突然變成一片黑暗，伸手不見五指，聲音也沒有了，他本能的畏縮，幼年曾經被關押在精靈牢房的記憶跟着湧來上來，這又是什麽地方，又黑又冷，恍惚間，他似乎變成了傑爾森，真實的自我被囚禁在一具木偶般的身體裏，表面上活了千年的歲月，實際上生不如死。

不。他集中注意力回歸意識，目光所及之處終于能看到一個蜷在某個角落的紅色身影，那既是記憶，也是一道虛影，阿布拉克薩斯奮力過去，這次他真實的抓住了對方，抓住的同時渾身更加痛苦，連帶着是虛弱，兩個靈魂彼此相連後的能量轉移在削弱他的生命力。自救的本能試圖将他推出去，不，他不走，死都不走，他手心裏抓着的是他的命，是他全部的世界，是他曾經錯失的，如今絕不能放手的存在。最終，持續不止的痛苦令他失去意識。

不知道過了多久，阿布拉克薩斯醒了過來，睜了睜，疼痛的觸覺席卷上來，令他瞬間清醒，艱難擡頭，這裏密室：“傑爾森……”他立刻看向身側不知何時陷入昏迷的紅發男人，他一時間又慌了，為什麽傑爾森沒醒，他連忙貼過去，扶過對方。

腦袋中又是一陣轟鳴，很奇特的，他似乎清楚的感知到對方的變化，他自己靈魂上有傷，而傑爾森靈魂更是傷的嚴重，他一門心思想拉回對方，而對方的靈魂本能雖渴望得到救贖，但治愈到一定程度卻又抗拒。像這種拿一個靈魂去補足另一個靈魂的手段本就難以操作，阿布使用的确切的是個黑巫術契約，只要對方能好，自己的魔力也好，其他也罷，要什麽給什麽，而傑爾森會靈魂魔法，昏迷後求生本能瞬間占了上風，直接将這個共享契約連接在兩個人的靈魂上，掠奪對方的靈魂力量來治愈自己，在感知到對方的痛苦後，一方面掠奪，一方面又提供自己靈魂力量安撫對方。

本能求生，靈魂核心卻維護對方，兩人在昏迷時就是這樣不斷整合的靈魂，阿布拉克薩斯到底傷的不重，所以先醒了，他明白過來，知道傑爾森大概大體沒事，但是他也明白，他們兩個人的靈魂嚴格上肯定不夠支撐兩個人恢複成曾經的狀态，即使有一定程度的修複，想必兩人也缺失了一部分，他想了想，沒想清楚自己缺失了什麽，也就不想了，最重要的是傑爾森，他緊靠着對方，看着傑爾森，這個明明獨自一人在地獄裏苦苦掙紮，卻奮力把他推出去，明明活的鮮血淋漓卻微笑的希望自己幸福的男人。他要守住他，等着他醒來。

傑爾森倒沒有回顧到過去的光景，他只是在一個長長的漆黑的長廊上行走，這樣的永無止境的靜谧幾乎可以逼瘋一個人，但他就這麽木然的走着，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的身體感到了一陣溫暖，遙遙望去，有一道淡淡的光亮起來，就像黑暗中的一盞明燈，然後是一道門跟着出現，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跨了過去，瞬間身體的記憶開始同步，他看到阿布來找他，而他無法拒絕對方的任何請求，是的，他曾這樣限定過，畢竟阿布可以說是他唯一的弱點，他害怕另一個自己将這個視為威脅，然後他看着阿布對他說着喜歡，再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