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周末，游泳館。

原碩正帶着隊員進行日常訓練，從水面鑽出來，他眼尖地看到陸熠，瘋狂招手示意他過來：“老陸老陸，和我們小辰辰來場友誼賽。”

陸熠走到水池邊斜了他一眼：“你瞎了？看不見爸爸的繃帶嗎？爸爸今天只能白掌撥清波。”

原碩嘴角抽了抽，視線落在陸熠的蹄子上。

陸熠：“看什麽看！你足控嗎？”

原碩當場幹嘔十秒：“我艹，幾天不見你怎麽自戀到登峰造極的地步了？”他受不了地切換目标，沖着何一晗道：“大神，你和小辰辰玩一把行嗎？你不知道那小子上次見過你之後日思夜想，天天嗷嗷叫，你在他心裏的地位已經超過老陸了。”

所謂“小辰辰”大概就是之前因為陸熠輸了比賽哭鼻子的男生，何一晗掃視了一圈泳池：“他在哪？”

“換衣間默默流淚呢吧，昨天和三中聯賽輸了，怎麽都哄不好，你們來得非常及時。”原碩爬出泳池，絮絮叨叨地要領着何一晗去找劉昊辰。

陸熠伸手拉住了何一晗，話則是對着原碩講的：“幹什麽，我家小晗也是你請得起的？”

原碩頗想把陸熠另一只手也打骨折：“怎麽哪都有你？你自己不去還不許別人去？”

何一晗：“抱歉，我不比了。”

原碩：“？？？”

陸熠翹起嘴角，以大爺的語氣道：“體育館好像新開了一家甜品店，不知道味道怎麽樣呢。我還聽說校隊成員貌似有五折優惠卡？”

原碩心領神會：“行，你夠賤。我現在去買行了吧。”他氣哼哼地跑去拿外套。

何一晗看向陸熠：“你想吃蛋糕我們可以結束之後去。”

陸熠揉了揉他的頭發：“買給你的，空腹游泳不好。我感覺我一天吃的飯是你的十倍，你怎麽長到現在這麽高的？”

何一晗心裏一顫，他的語氣太過溫柔了，幾乎讓他産生親吻的沖動。兩人對視着，氣氛融洽美好，然後這暖黃泡泡被姍姍來遲的姜美麟不客氣地攪碎殆盡。

“何一晗？你怎麽也來了？”

陸熠慢吞吞地收回手，轉向姜美麟：“啊，我忘了和你說了嗎？我的傷還沒全好，請他來教你。”

姜美麟：“……”這你他媽也能忘了說？我看你根本就無所謂我來沒來吧！

陸熠誤解了姜美麟的崩潰表情：“放心，他游泳比我還厲害，教你綽綽有餘。”

何一晗：“沒有你厲害，那次是僥幸。”

姜美麟：“好了，你倆可以停止商業互吹了。”

何一晗很客氣道：“你不需要我教也沒關系。”

他不過在實話實說，可落盡姜美麟的耳朵裏，字和标點通通變成了戰鼓聲：“我說不需要了嗎？”扣住何一晗的手腕，她氣勢洶洶地要拉人共赴泳池。

何一晗堪堪攔住了她：“別急，先做熱身活動，不然會抽筋。”

三個人在不可言說的神秘氣氛裏活動腿腳，陸熠偷偷湊到何一晗身邊咬耳朵：“你确定要親自教她嗎，我感覺她好像要把你吃了。你還說我想得多，傻子都看出來她不待見你了。”

可惜傻子不知道原因。何一晗嘆了口氣：“沒關系，我會和她談妥的。”

熱身得差不多了，原碩也匆匆趕了回來，看到在泳池難得遇見的女性，精神一震：“老陸，這位美女也是你朋友？”

陸熠簡單給兩人做了介紹。

原碩呼喚他的隊員暫停訓練，來個美味的下午茶——他買了不少甜點飲品，借着被陸熠敲竹杠的機會，順便款待下全隊，為接下來的聯賽打氣。水淋淋的小夥子們喜笑顏開擁了上來，且有意無意都往姜美麟身邊坐，奈何美女的眼裏只有某對狗男男。

何一晗對甜食無感，但陸熠親手遞過來的蛋糕早就超脫了“甜食”的範疇，他拿着勺子挖芒果奶油，心裏淌過蜜一樣。假若不是周圍還有這麽多人，他真能再做出“洗了包裝珍藏”的癡漢行為。

沒人注意到原碩悄悄離開人群，拎着珍珠奶茶去了校隊專用換衣間。劉昊辰果然還在裏面哭，原碩也是納悶他哪裏能擠出那麽多水。

“小辰辰，快看我拿了什麽好東西，加了半杯子奶霜呢，今天不管你了，想怎麽喝怎麽喝，別哭了好不好。你再不出去，訓練都要結束了。”

劉昊辰腫着眼睛擡起頭，聲音裏透着濃重的鼻音：“結束就結束吧，我、反正我怎麽練也就這樣了，嗚嗚嗚，我好笨啊，嗚嗚，隊長……”

“好了好了，你是很笨，大家都知道，不用喊這麽大聲。”

“你、你是人嗎？我都傷心成這樣了，你還擠兌我。”劉昊辰祭出無敵鐵拳，施展狂錘大法。原碩被他打得幾乎岔氣：“你先把吸管放下，再摸着良心說你很傷心。”

劉昊辰一邊掉眼淚，一邊咻咻咻喝不停閑：“可惡，我也想拿冠軍，為什麽他們都這麽強大，嗚嗚，我居然被甩了半個泳道，嗚嗚嗚。”

原碩頭疼地幫他擦鼻涕和眼淚：“你有時間在這瞎嘀咕，不如進水裏多游兩圈。”

“我就是怎麽練也比不上啊！”劉昊辰忽然嗷一嗓子嚎啕起來，“我已經很努力了，可是努力有什麽用，有的人就是可以輕輕松松碾壓我所有的付出！我已經半年沒回過家了，我都要活成美人魚了……我還要怎麽努力啊？”

原碩被他破了音的嘶吼鎮住了，半天才緩過神來，将哭得抽噎的人攬進懷裏：“我錯了，是我說錯了話。小辰辰，隊長給你道歉，我不是嫌你不努力的意思，你有多認真我當然最清楚不過。你說得也沒錯，有的人就是天才，我們普通人可能追趕一生也比不過，可是我們幹嘛要追趕那些不認識的人？”

“不追、不追冠軍就是別人的了！”

“……呃，”原碩詞窮了半秒，“冠軍是很重要，但是你最初進游泳隊只是奔着冠軍的嗎？難道不是因為喜歡游泳？”

劉昊辰擡起頭：“我就是奔着冠軍來的，不然我幹嘛跑大老遠來一中。是家裏飯不好吃還是床不好睡？”

“……”

“都是你這個隊長沒用，”劉昊辰發洩完畢，心情平複了許多，過河拆橋地推開原碩，“一點都不能開發出我的潛能，連哄個人都不會，你沒來的時候我都沒有哭這麽兇。”

“……”我他媽給你送奶茶還送出錯了？原碩深呼吸，大度地沒有計較，“擦好臉趕緊滾出來訓練，你天天念叨的那個神仙哥哥來了。”

劉昊辰原地蹦起來，沖到衣櫃旁翻出小鏡子整理容顏，埋怨道：“你怎麽不早說，扯那麽多廢話。”

原碩：“……”

泳池那一邊，衆人吃完了蛋糕，紛紛各回各位。陸熠以少女般的矜持，坐在池邊泡腳，順便圍觀何一晗教學實況。那兩人在離他較遠的淺水區，聽不清交談內容，只能看出何一晗在教姜美麟換氣。

“慢一點，保持這個節奏，直到形成條件反射。”

姜美麟覺得自己在水裏進進出出的動作實在有點傻，但她挑不出何一晗的錯，只能憋屈照做。何一晗安靜地在旁邊看着她，防止發生意外，等到感覺對方差不多掌握了換氣的技巧，他進一步建議道：“現在試着漂浮，俯漂，你可以想象自己是段枯木，保持身體在一條直線上，好，不用緊張，我拉着你呢，眼睛看水面下，不要看我。可以了嗎，我要松手了。”

他如此細致，姜美麟反而不好意思起來，這家夥該不是真的在誠心誠意教她游泳呢吧？她可是做好了全面的防禦反擊準備，她那麽針對他，他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姜美麟的疑惑在十多分鐘後消散了，她終于能獨立自主地漂在水裏，心頭一喜，便把眼下的恩怨情仇抛到了腦後，甚至美滋滋地對着何一晗道謝：“你教得比陸哥好多了，他就會和我說什麽游泳根本不用學，進水裏就會了。”

“他也不算說錯，你只是怕水而已，克服了這一點，泳姿很容易掌握的。”何一晗向陸熠所在的方向張望了一眼，得到對方的傻笑回應，他轉過頭，略微壓低了聲音，“姜同學，有件事想告訴你。”

“用不着這麽客氣地叫我了，什麽事？”

“我喜歡陸熠。”

“噗咳咳咳——”姜美麟受到驚吓，一口氣沒憋住，瞬間嗆到了，手忙腳亂地扶着梯子站起來，她腦子裏嗡嗡直響，試探着回應道，“我、我也很喜歡陸哥。”

“我們的喜歡恐怕不太一樣。”

姜美麟啞然片刻，糾結道：“你是同性戀啊？”她問得聲音超級小，仿佛自己才是出櫃的那一個。

何一晗沒有遲疑地點了點頭：“嗯。”

姜美麟沉默了，她不是無話可說，反而因為一時間有太多的問題要問，倒是不知道先說哪個才好。何一晗對陸熠的幫助和興趣遠超過普通的朋友所能給予的，即使兩個人幼時交好。她也的确往愛情的角度猜測過，但此刻還是覺得不可思議。姜美麟心裏五味雜陳，末了，還是首先問出最關心的事：“你和陸哥告白了嗎？”

“沒有，他不知道我喜歡男人。”

姜美麟驚訝地“啊”了一聲，忽然煩躁起來：“那你幹嘛要告訴我？怎麽，你想讓我幫你追他？做夢吧你，我死都不會同意的。還有……雖然這麽講很過分，但我并不希望陸哥被你掰彎。”

何一晗見到她這個态度，反而放下心來，輕聲解釋道：“我沒有請你幫助的意思，追他是我的事，同不同意是他的事。我告訴你，只是因為你是他最好的朋友，我不希望他因為我們兩個關系不好而為難。”

“你現在是在拿正宮娘娘的身份對我這個皇上身邊的小太監說話嗎？！”

“……”

“你少做青天白日夢，陸哥才不會看上你呢。”說道末尾幾字，姜美麟自己都感覺心虛，不禁愈發煩躁，“啊呀，總之你什麽都不告訴他也太過分了，這樣豈不是能以朋友的身份白占便宜？你都把他騙去和你同居了！”

“……”何一晗決定跳過不想解釋且解釋不清的地方，“抱歉，可能我說話的方式讓你感到不愉快。我沒有自恃何種身份，相反，我心裏是非常感謝你的，因為家裏的原因，我離開了陸熠很多年，我不在的時候有你這樣可愛的女生陪着他……”

姜美麟嫌惡地打斷了何一晗的話：“夠了夠了！肉麻死了，你以為自己拿了男主的劇本嗎？”她搓了搓手臂，生硬地轉移話題：“你離我遠點，我要自己玩了。站你身邊我都被襯托成了非洲人。”

何一晗演戲完畢，也沒有繼續下去的興致，爬出水池，他準備去找陸熠。

“喂，”姜美麟猶豫着又叫住了他，“你放心，我不會把剛才的對話說給誰聽的，包括陸哥。”

何一晗真誠道：“我沒有不放心。”

姜美麟盯着他的背影，憂愁地想，完蛋了，這個小白臉手段如此高強，陸哥怎麽可能不被他吃幹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