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董媽的死讓方蘭院的氣氛稍微有些壓抑,碧華、雲芝和落霞三人還好,從老夫人身邊調過來的沉香在一陣害怕後,則是徹底安下心掃地了,她是真怕自己落到和董媽一個下場。

在碧華看來,沉香遠比桃夭要聰明,桃夭從這方蘭院出去了,現在過的是萬分不如當初。

碧華上次遠遠看到了桃夭,她如今在老夫人的院子裏只是個下等的燒火丫頭。老夫人不待見韓司恩,桃夭的在她眼前晃就能讓她不由自主的想起韓司恩,老夫人心裏便不那麽痛快了。

然後,便看桃夭做什麽都是錯了,心裏漸漸的厭惡起她來了,覺得桃夭不過是個背棄主子的丫頭,能背叛韓司恩,也能背叛自己。

若不是桃夭家裏是府上的家生子,在公府經營多年有些人脈關系,桃夭怕是沒了也說不定。

現在,桃夭本來極為美豔的容顏憔悴了許多,也不像往日那樣穿着好看的衣衫,展示自己風流的身段了。

想到桃夭那雙不安分的雙眼,碧華搖了搖頭,把自己心中的那點悲天憫人都給搖了出去。

她現在最重要的事是怎麽安排董媽的身後事。董媽雖然不是韓家的下人,但是死在國公府了,她還是世子的奶娘。生前作惡,死後如果世子任由她被席子卷了,扔到亂墳崗,那樣傳出去對世子的名聲也不好。

人總是覺得死者為大。

想到這裏,碧華倒是有了些想法,世子讓她處理這件事,那她就按照自己所想的做主處理好了。

韓司恩并沒有阻止碧華做她想做的事情。他在自己房內的床上躺着,手裏把玩着皇帝給的那塊龍型玉佩,心底平靜極了。

由于韓司恩的低調,所以韓國公府沒有人知道他領了皇命。

大家目前保持着表面的平和,井水不犯河水的相處着。

也因此,第二天韓卓和韓殊前去上朝後。元寶帶着五十名禁衛軍敲開了國公府的大門,把門房吓了一跳,還以為元寶這是來抄家的。

門房腿軟的跑去向柳氏禀告這事,驚動了正在養身體的老夫人。

老夫人一聽元寶帶禁衛軍來了,這氣也足了,走路也不讓人攙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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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韓家三房兒媳婦,匆匆來到前院。

元寶對老夫人的态度非常的客氣,這讓老夫人心裏有了點譜,看來不是他們家犯了什麽事。

老夫人放心後,便坐了下來,她一邊讓人為元寶奉茶,一邊開口詢問道:“元公公這次前來是?”

元寶看着老夫人笑盈盈道:“老奴是奉了萬歲爺之命,來接世子的。”

老夫人聽了這話,心思一沉,不管韓司恩在韓家怎麽嚣張,但他現在還是韓國公的世子,他做的事還是會牽扯到韓家的。

于是老夫人又沉着臉問了句:“可是我那不争氣的孫兒,有什麽地方惹皇上不高興了?”

元寶忙道:“這倒沒有,萬歲爺很是看重世子。老奴和這些個禁軍将士,今天都是前來協助世子的。”

老夫人這話聽得心中一驚,不過不等她多問,韓司恩從遠處走來。

今日的韓司恩穿着一身寶藍緞面衣衫,不像是去辦案,倒像是去郊外游玩的公子。

韓司恩的衣衫以前都有些都偏大的,現在經由落霞的手做了些許改動後,很合身。只是這合身的衣衫穿在身上,襯的他身體更加消瘦孱弱罷了。

韓司恩走到元寶身邊,老夫人臉上有些僵硬,道:“你既然得了皇上看重,又領了皇命,怎麽沒有通知你父親呢?也好讓他高興高興。”她這話像是随口的一句抱怨,小輩得了勢,竟然不告知家中長輩。

韓司恩看着老夫人,他故意扭曲老夫人的意思,把她這話的含義說成想知道皇帝給他的任務,只見韓司恩一臉為難道:“祖母,這皇命乃是密令,未經皇上允許,我怎能告知他人?”

老夫人這幾日大概是被韓司恩氣的有些昏了頭,所以才會找有個機會就想往韓司恩身上潑髒水,沒有太注意自己話裏的漏洞。

此刻聽了韓司恩的回答,她第一眼就是看向元寶。

元寶站在那裏。保持着臉上的笑意不變,仿佛根本沒有聽到他們的談話。

韓司恩長嘆一口氣搖了搖頭,然後和元寶一同出門去了。

等他們從韓家離開後,老夫人皺着眉頭看着韓家空蕩蕩的大門,心中起了一絲憂心。這元寶是皇帝身邊最得寵的,向來是随身伺候的。

按說他這個時候應該在随着皇帝上朝,皇帝在文武百官上朝之際,把元寶派出來,還派了那麽多禁衛軍,想來韓司恩要做的事絕非一般。

只是可恨韓司恩竟然一點口信都不留。

其實不止韓老夫人在心裏嘀咕,朝堂上的百官此刻也都在心裏琢磨。

這些年他們上朝看到皇帝身邊站着的都是元寶,看的也是元寶那張老臉,現在猛然換了個年輕清秀的小太監,他們還真有點不習慣。

文武百官的心思都是深沉的,他們眼瞅着皇帝神色和往日沒什麽變化,便先把心底的疑惑給壓下去了,萬一是元寶生病了也說不準。

坐在龍椅上的皇帝,平日裏見慣了朝臣們為了一件雞皮蒜毛的小事,吵架鬧騰的場面,此刻面對這陡然來的安靜,讓皇帝還真有點不大習慣。

皇帝輕輕動了動身子,把自己的姿勢調整的稍微舒服那麽點,然後才把眼神吝啬的遞給這些低眉垂眼的文武百官。

看到這些人今日老實的模樣,皇帝心裏覺得很有趣。皇帝來來回回每個人掃了兩遍後,幹咳一聲吸引住衆人的視線,然後問道:“今天都沒有事要上奏嗎?”

文武百官不動聲色的相互看一眼,共同說了聲,“臣等無事。”

就算有事也不會現在奏,他們還等着走出宮門,出去打探打探消息呢。

不過皇帝怎麽會如他們所願?

皇帝聽了這話,微微一笑,道:“既然你們沒事,那朕就有事了。戶部,朕接到西疆靖國候遞上來的折子,說是去年的軍饷,戶部還欠了一部分沒有發下去,可有此事?”

戶部尚書聽到自己被提名,心裏苦臉上也苦,便開始了日複一日的訴苦水:“皇上,戶部去年總共得銀錢一千二萬兩銀子,其中五百萬兩用于江南水患,五十萬兩修繕皇家別院,還有兩百萬兩皇家備用。除此之外,邊疆各地告急,戶部只好每個地方備些銀錢,但再多的,戶部真拿不出了…………”

皇帝坐在寬大冰冷的龍椅上,冷眼旁觀戶部尚書在那裏哭窮。

與此同時,韓司恩同元寶坐着轎子,身後跟着跟着禁軍,直直的到了吏部尚書的府門外。

李府的大門緊閉,門上懸挂的李府二字是當初李忠親筆所寫,鐵畫銀鈎,風骨傲然。

韓司恩和元寶站在這李府門口,韓司恩突然道:“他們今日之聽從我的話吧?”

元寶訝異的看着他道:“這是自然,萬歲爺臨走時,吩咐這五十名禁軍,今日只聽世子的命令。只是,世子打算如何查清此事真僞?可需要先找到人?審訊一番?”

韓司恩看着元寶,淡淡一笑道:“這般就好,元公公放心,我自有主意。開門。”他說的不是敲門,而是開門,意思就是如果敲不開,那就直接硬闖了。

此次協助韓司恩的禁軍小頭領名為高風,他臨行前得了皇帝親口吩咐,今日他們這些人要完全聽韓司恩的吩咐,護韓司恩周全,不得怠慢。

剛才元寶又重複了一遍皇上的話,他對此心裏有底了,自然是打算完全按照韓司恩的話做的。

此時聽了韓司恩開口,高風想也沒想便直接上前拍門,拍了幾聲後,裏面的門房高聲不耐煩的說着來了來了。

不過大概是感到這敲門聲不是很友好了,不像是前來賀喜的。所以在開門時,門房的聲音有些惱火:“什麽人敢在我李府門外撒野,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

門房的話沒有說完,就被禁軍推門的動作掃到一邊了。門房退後兩步看着進來的全部都是禁軍,後面跟着面無表情的元寶,心中一跳,知道這是有事了,于是他忙朝院子裏跑去。

韓司恩走進去,看着高風道:“找人守在李府各個門口,沒有本世子親口放行,任何人不得出這李府一步,當然這府上的郡主除外。其他人跟着本世子走。”

他說着這話時,腳步也沒有停,那模樣一看就是是要直闖這李府的院子。

元寶看韓司恩招呼都不打,就想闖進去,心中一驚,便把人攔了下來,委婉的提醒道:“世子,你就算是查案抓人,也得先打個招呼吧?據聞安郡主并未居住在郡主府,而是和李家一起住在這李府之上的,這要是擾到了,皇上那裏你可不好交代。”

韓司恩似笑非笑的看着元寶,道:“元公公放心,我既然來了,就沒想過要好好交代。今日我來查案,就按我說的做,有什麽事也是我擔着,不會讓元公公難做的。”

元寶被韓司恩這直白的話弄得一愣,心裏有種很不好的預感,總覺得韓司恩會直接把這李府掘地三尺。

他本來還想說什麽,但韓司恩已經舉步朝前走去了,元寶眼瞅着他的背影,憂心忡忡的追了上去。

大門口發生的事很快就傳到後院了,不多久,元寶只見安郡主石蕊把自己的丫鬟甩在了身後,自己匆匆走來。

她身後跟着的是自己的婆婆,吏部尚書李忠的嫡妻。李夫人年紀大了,腿腳不是不快,所以要比石蕊晚到元寶等人跟前。

石蕊體型豐腴,皮膚白皙,整個人白白胖胖的。

此時她擰眉看着怒視元寶和他身後的禁軍,還有這個在太後生辰之宴上大出風頭的韓司恩,怒氣沖沖的說:“元公公,你這是何意?”

元寶面上露出一絲為難,他看了看韓司恩,又看向石蕊,吞吞吐吐道:“郡主,這……”

“有人狀告吏部尚書李忠以及其子李钰貪污受賄,數額巨大,本世子奉皇命前來搜查,想必郡主不會為難本世子吧。”韓司恩并未讓元寶開口解釋,直直的看着石蕊道。

石蕊聽了這話心中一跳,不由的想起李钰這些年拿回家的銀票,李钰喝醉時偶爾還提起過,家中有巨額寶藏,讓她随意花費。石蕊自身雖然有極好的嫁妝,但性好奢靡,喜歡華美事物,李钰這點倒是挺滿足她的。

憑這點,她也不能讓李钰出事,于是石蕊擡起下巴,看向韓司恩不屑的說道:“就憑你這副鬼樣?”

韓司恩笑了下,然後朝高風道:“派人去搜吏部尚書的書房,和李钰的房間。”

他這話剛說完,終于趕過來的李夫人扶着丫鬟的胳膊,厲聲道:“我看誰敢?”

說完這話,李夫人看向韓司恩道:“搜查李府,可謂抄家?你可有皇上可有聖旨?說我李家貪污,朝堂之上又可有證據?”

石蕊一聽這話,忙看向元寶道:“元公公,皇上可下旨搜府了?這些禁衛又是怎麽回事?”

元寶上前一步,語氣也略帶幾分不滿,道:“郡主,萬歲爺昨日接到的折子,因事關郡主,今日便命老奴協助世子盡快查清此事,禁衛是世子向皇上請下的,說是身體單薄,想要禁衛護着,皇上并未有他意,也并未下旨搜查李府。”

說完這話,元寶看了一眼韓司恩,眼神十分複雜,嘴裏勸慰道:“世子,咱還是要按規矩辦事的,這李大人乃是吏部尚書,堂堂一品官員,沒有萬歲爺明确的旨意,你這麽做,是不是不符合規矩?皇上要是怪罪下來,世子可是擔待不起。”

他還以為韓司恩這帶人前來,是為了壯膽審問李钰呢,畢竟有石蕊在,她若執意插手,韓司恩沒有些聽從他命令的人怕不好做。誰知道人家二話沒說,連抓人前來審問一下都沒有,直接就把人這麽給用上了。

石蕊也聽出元寶話裏的意思了,皇帝并沒有下旨搜李府,只是讓韓司恩前來查清有沒有此事。而元寶作為皇帝身邊的內監,跟着前來完全是為了給郡主面子,或者說是給郡主撐腰,皇帝在心裏是相信李府的清白的。

但是此刻韓司恩完全不領情,自作主張枉顧皇上的命令,執意要搜府,元寶這個堂堂的大內總管都被當衆訓斥了,可見此人有多嚣張。

“既然皇上未曾下旨,這位大人還是回去請來了聖旨,再在我李府撒野吧。”李夫人聽了元寶的話,心下安定下來。她心裏知道,這肯定又是自己那個貪賭不争氣的兒子惹出的禍事。

但是不管怎麽說,先把人打發了,保住李钰再說。

不過今天是不能如她所願了,韓司恩看着元寶道:“皇上是命元公公前來協同本世子,所以本世子做什麽,元公公你只需看着便是了,至于擔待起或者擔待不起,那就是本世子的事了,還是那句話,元公公不必操心。”

這話說的有些不客氣了,元寶的臉色變了下,但到底是站在了一邊,垂着眼不再說話了。

石蕊看到這種情況,圓溜溜的雙眼怒視着韓司恩,冷聲道:“你敢?我這就去找皇上問明白,定要給你治個大不敬之罪。”

韓司恩看着這個被養的跟白紙一般的女子,嘴角嘲諷的笑若隐若現,如果李夫人不是想讓她出頭,怎麽會讓她先出現在自己眼前?李夫人仗着皇帝寵愛石蕊,所以順水推舟的把人推到自己眼前了。

不過,石蕊也的确是夠驕傲自大的,連一點人心都看不透。

韓司恩聽着四周人的心聲,對着石蕊一字一句道:“我有什麽不敢的?即便郡主現在去找皇上,今日這李府我也搜定了。”

說完這話,他看向高風眉梢上揚,神色看上去有些可怕,道:“仔細去搜,若是有人敢阻攔,以妨礙禁衛軍辦案為由直接扣押。若是出了事,本世子擔着。”

高風今日本來也只聽韓司恩的吩咐,韓司恩這話一出,他便深吸了口氣,執行命令去了。

李夫人被韓司恩話裏的決絕的語氣給驚着了,她還從來沒見過這麽不講規矩,甚至無視皇命的人。在看到禁軍從她身邊經過時,她想上前阻攔,但立刻被幾個禁軍給圍住了。

李夫人冷聲道:“好、韓世子耍的一出好威風,如果韓世子搜查不出什麽,那可就別怪我李家不留情面了。”

“夫人太客氣了。”韓司恩慢悠悠的說道:“你不需要給我留情面,我也不會給你留情面的。”

李夫人看到這種情況,朝石蕊使了個眼色。石蕊看着元寶跺了跺腳,道:“我現在立刻進宮。”

元寶忙道:“轎子在外,老奴陪郡主一同回宮。”

石蕊道:“那也好,你去給本郡主做個證人。”

元寶臨走時,看着韓司恩,臉上表情淡淡的,他道:“世子既然不聽老奴勸告,老奴在這裏也幫不上忙,就先回宮了。”

韓司恩看着元寶哦了聲,神色仍舊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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