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尋嘤啓事
在發生急事的時候, 和虔天意說話無異于萬蟻噬心, 魏來覺得自己和虔天意再多講幾句就要英年禿頭了, 便不再多問, 和龍東強都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市中心。
虔天意坐在地上,喪喪地招手:“嗨——”
一路上,魏來腦子裏都在盤旋不好的事情,不是初殷被車撞,就是初殷被綁架, 看節目組一衆人臊眉耷眼的樣子, 在內心發出老鸨惡毒的質問:我的嘤嘤怪呢?我早上放你們身邊那麽大一只嘤嘤怪呢?所有人不去找在這裏等我幹嘛呢?等屁吃嗎?
魏來翻了個白眼, 勉強問道:“在哪個地方跟丢掉的?!”
幸好虔天意身邊還有一個口齒清晰, 語速正常的姚朝霧, 魏來才能清晰地知道事情的的始末。
其實也沒什麽好說的, 初殷被魏來氣昏了頭, 以為那男的偷了自己手機,一路窮追猛打, 豬突狗進, 甚至還翻了一堵牆,把其他人遠遠甩在了後面, 沒有手機, 也不會問路, 宛如一滴液體,流進了茫茫異鄉的人海裏。
虔天意感慨道:“你—家—寶—貝—看—起—來—不—太—聰—明—的—亞—子。”
魏來堅決護短道:“他聰明着呢!”
虔天意以0.5倍的慢速迷之微笑。
魏來:“……”
龍東強生怕魏來火氣上來揍虔天意一頓,轉移話題道:“我們去中國領事館問問吧?”
一導演道:“警察局呢?有問題找警察啊!”
魏來心知初殷不會主動去這兩個地方, 流落街頭的可能性比較大,想了想,拿出手機,登上了初殷擁有八千萬粉絲的微博賬號。
———[尋人啓事]你們猜我現在悉尼的哪個小角落?來找我!
——配圖:評論以圖片為準。
魏來發完微博就沒說話,低頭看着手機上的地圖,暗自猜想按照初殷的路線,他現在可能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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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殷怕人,所以肯定是人不多的地方。
跑了那麽久,應該餓了,要有吃的和喝的。
“我們先去找找他,要是一個小時後還不見人,我們就去領事館和警察局反映情況,怎麽樣?”
魏來心裏很着急,但他和初殷不同,哪怕心裏在狂罵,面上比較能控制自己的情緒,根據地圖分配了組別,每組對應一條尋找路線,還建了一個尋人微信群,方便實時共享情況。
魏來和姚朝霧一組,他交代完事情,戴上墨鏡,步履匆匆地出發了。
當時已經下午,風卷着細雨往人身上黏,在魏來的墨鏡上劃出一道道銀絲。繁華的商業街人流不減,雨傘砰砰開放,要是從天上俯視,一把把雨傘像一朵朵五顏六色的小蘑菇,又像舞會池中漂亮的女孩裙擺,在街道上旋轉游走。
此等雨中美景,魏來卻覺不出浪漫,單純覺得雨傘遮擋住了他的視線。
魏來一邊走,一邊從包裏拿出了一圈海報,嘩啦一下抖開,那是上次魏來重感冒,陪初殷去北京拍的海報。
初殷穿着寬松的黑色毛衣,雪白的布偶貓歪着頭,咬住了他的袖口往外扯,肩口下移,露出一點肩膀和淩厲的鎖骨,人和貓都漂亮極了。
魏來宛如一個追星腦殘粉,高舉海報,用英語不停大聲吆喝:“Have you ever see this man?!”(有沒有人見過這個男人?)
此話引得路人頻頻側目,議論紛紛。
姚朝霧:“……”
姚朝霧倍感心塞,以前魏來出門也總背一個包,鼓鼓囊囊,裏面放着的都是關于他的東西,補妝的,僞裝的,吃的喝的,他的海報或者簽名本,以防遇見粉絲時遭遇要簽粉絲身上的尴尬之事。
現在魏來出門依然會背一個包,但是裏面的東西卻全部屬于另外一個人。
姚朝霧為魏來撐着傘,語氣憋悶道:“魏,我以為你和我解約,是真的累了,想休息。可是,你卻當了初殷的經紀人。”
魏來:“……”
姚朝霧又道:“……是我做錯了什麽嗎?”
魏來沉默片刻,道:“沒有。你別多想。”你只是恰好不喜歡我,又恰好要結婚而已。
姚朝霧深吸一口氣,艱澀道:“我很痛苦,我感覺……被很重要的人背叛了。”
魏來:“……換經紀人是很正常的事情。”
姚朝霧道:“可是你不一樣啊。你以前說過要當我經紀人直到我退圈為止。你說累了,我知道你這些年辛苦了,想轉行也理所當然,但是我不明白你居然去當了初殷的經紀人,帶他難道比帶我輕松嗎?我以為我可以很豁達地接受你的離開,但是我發現我不能。為什麽是初殷?你和他簽了幾年合同?”
魏來并不覺得現在是探讨這個問題的時候,姚朝霧連環炮似的問題擾亂了他的心,安撫道:“我是真的想休息,我和初殷沒簽合同。”
姚朝霧:“……真的嗎?”
魏來:“真的。找初殷要緊,下次有空再說。”
姚朝霧頓了頓,試探道:“那……你還能回到我身邊嗎?”
魏來:“……”
魏來腳步頓了頓,不知如何回答,只好裝模作樣地拿出瘋狂震動的手機看消息,點開微博,熱評第一是“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就在Nice to meet you那裏喝咖啡啊啊啊啊啊,awsl!!!”
下面的配圖是初殷抱着吉他在唱歌的一張圖。
他穿的是一件很素淨寬松的雪紡白襯衫,唯一特殊的是靠近心髒處的小口袋上面有一只探頭探腦的招財小橘貓,是今天早上初殷纏着魏來給他用水彩筆硬生生畫上去的。
這件衣服僅此一件,也是第一次穿,所以這是今天走丢的初殷沒錯。
魏來把圖片放大,初殷身後是一家咖啡店,看起來年代有些久了,魏來在地圖上輸入名字直接搜索,上面顯示他離初殷還有五百多米。
魏來精神一振,挺起胸膛,昂首闊步,幾乎要跑起來了,要是他長了翅膀,估計已經飛了過去,“走起,在前面,果然粉絲的力量是無窮的!”
姚朝霧:“……”
越靠近初殷所在的地方,樂聲就越是清晰。
人們撐着傘,以咖啡店為中心,聚在一起。
初殷抱着吉他,像個衣架子似的站在咖啡店門口的花壇上。雨幕朦胧,身後是一株巨大的藍楹花,冠頂枝幹交錯,像一朵藍色的雲,輕風拂過,片片花瓣抖落下來,落在地上,落在他微濕的頭發上,落在純白的襯衫上。
初殷腳邊還放着一塊牌,“I'am lost.Sing for money。”(我迷路了,賣藝賺錢),牌子旁邊是散落的澳幣,亮晶晶的,和花瓣落在一起。
可初殷賣藝賣得輕松愉快。腳步輕點,踩着藍色的花瓣,指尖劃過琴弦,唱着魏來從未聽過的歌。
曲調悠揚,時高時低,音域跨得很廣,像下雨天,人們端着溫暖的咖啡,隔着玻璃聽雨落在世界的聲音,伸個懶腰,在床上翻滾一圈,拍拍自己的小肚皮。
是了,拍小肚皮。
魏來突然想起來,初殷彈琴的節奏,很像昨天他躺在床上翹着腿拍肚皮的節奏,透着餍足和歡快。
這是初殷即興創作的歌謠,所以他從來沒有聽過。
魏來和初殷隔着溫柔的雨絲和擠擠挨挨如荷葉的雨傘,魏來試圖往裏面擠,又被人擠了出來,道:“He is mine,he is mine,please let me get in。”(他是我的,他是我的,讓我進去)
魏來擠不進去。一方面是人真的很多,另一方面是前面圍着的都是因為魏來發的微博聞風而動的初殷粉絲,人不多,但由她們帶起的氣氛卻非常火熱,尖叫不絕于耳,He is mine已經是非常含蓄的表達了,各種愛稱滿天飛,什麽嘤嘤小寶貝媽媽愛你,什麽老公老公你看我一眼……
不管怎麽樣,魏來大大松了一口氣,心也不燥了,嘴也不毒了,“人找到了。給大家添麻煩了,錄制結束後我請大家吃飯賠罪。”
魏來踮起腳,舉起手機給初殷拍視頻。
舞臺上的初殷和現實生活中生活不能自理的社恐初殷很不一樣。他站在舞臺上,就是最明亮的星,動作放得很開,什麽風格的曲子都能駕馭,而且和邪/教頭頭一樣具有感染力,雖然從不互動,但演唱會現場氛圍極佳。
魏來以前很好奇初殷這種超級讨厭人類和噪音的自閉兒童是怎麽做到的不怯場,臺風還如此自然的,想必經過了電影般勵志的艱難克服過程。仔細研究過後,發現初殷天生就适合呆在閃光燈下,他演唱歌曲,那麽他眼裏只有歌,他演戲,那麽他眼裏就只剩下要演的人物。別說怯場,他腦子裏就沒有場這個概念。
視頻裏,初殷在唱最後一段了,氣息拉得很長,他彈着吉他,突然從花壇上跳了下來。魏來有些奇怪,畢竟初殷從來不和人互動,沒等初殷往前走幾步,魏來的心跳突然快了起來。
那天,細雨沙拉沙拉,指尖劃過吉他,初殷像小船駛進人海,撥開荷葉般的亭亭的雨傘,人群的噪雜聲都漸漸遠去,很奇怪的,沒人堵上來,反而自動分開一條路,仿佛摩西分開紅海。初殷踩着藍色的花毯,步子不急不緩,雖然人在街頭,卻穩得像在走時裝秀。
他越來越近,澄澈透亮如貓眼石的眼睛透過攝像頭注視着魏來。
最後一個音符落下,魏來手機鏡頭一黑,因為初殷撲了上來。
“嘤!”初殷把臉靠在魏來肩膀上蹭蹭,“我賺了超多錢。”
很多年以後,魏來依然能回憶起澳大利亞淡青色的天幕,和那一朵朵抖落着水晶的雨傘,咖啡店複古的招牌“Nice to meet you”以及,初殷身上藍楹花的香味。
作者有話要說: 蜜桃本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