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山下

宣聞看着倔牛脾氣的宋簡,也沒再多說什麽,一提氣踏着輕功走了。

“你這倔脾氣倒是和我師尊很像,都是那種愛答不理的樣子。”宋簡聽到方遠悠哉的說,偏頭看着方遠,看他已經躺在地上,兩手墊在腦袋後面,翹着二郎腿,舒服的要命。

宋簡沒理他,方遠也沒怪,閉着眼自己睡去了。

過了一會,大約是睡不着,方遠又開口:“宋師兄?”

宋簡閉着眼,“我不是你師兄。”

“別呀,年長為尊嘛。左右也無事可做,咱倆聊會天吧?”

“聊什麽?”

方遠想了想,找了個話題:“你為什麽想拜蕭子君為師啊?”

宋簡從鼻腔裏哼了一聲:“出言不遜,他是你師尊。”

還真是倔啊,方遠只好改口道:“行吧,那你為什麽想拜我師尊為師啊?”

宋簡道:“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良禽尚且知道擇木而栖,想拜一個優秀的師尊有什麽問題嗎?”

方遠心道,确實沒什麽問題,蕭子君早已成為這一代修仙人裏的佼佼者,每年沖着蕭子君名頭來蕭山拜師的就不在少數,一些女修們更是擠破了頭想見一見蕭子君,方遠忽然覺得自己這個問題本身就有問題。

宋簡接着說道:“在蕭山,能有幾個弟子不想拜他為師?”

方遠脫口而出:“我啊。”

宋簡有些驚訝的看着方遠:“怎麽了?他對你不好?”

“……其實也不是。”方遠道:“他待我很好,待師兄也很好,甚至把他所學傾囊相授。雖然面上冷冷清清的,說話也不和善,每次還罰我罰得很厲害,但是在我心裏,他是很好的。”

Advertisement

宋簡是說不出的羨慕,他偏過頭去,酸溜溜的說:“那你還說個什麽勁。”

方遠看着天上,滿天的繁星,他說:“我十三歲來到蕭山,正巧逢上拜師大會,也不知道他怎麽就選了我當徒弟。之後的一段時間,所有人看到我都要指指點點,私底下議論我,說我這種資質平平的人憑什麽能拜到蕭子君門下。”

“那時候我一點也不想拜他為師,我又不想名揚天下,幹嘛非要他教我,誰能護我我就跟誰。”

宋簡嗤他:“也就是你這種人,得了便宜還賣乖。就連宣聞,當年也是我們這批弟子裏最出類拔萃的,最後才拜到你師尊門下。”

當年若不是宣聞,那宋簡一定是能拜師成功的,一想到這,宋簡就意難平,吧啦吧啦一股腦說了很多,無非就是宣聞也是運氣好,自己并不比他差雲雲。

等宋簡說完了,轉頭一看,方遠早就不知道什麽時候睡着了,還翻了個身,宋簡氣得閉上眼,跪直。

第二天一早,五更天的時候,靈廚道長養的雞就開始打鳴。方遠被打鳴聲驚醒了,坐起來揉揉眼,“阿嚏。”

他打了個噴嚏,轉頭一看宋簡居然還跪的筆直,忍不住贊嘆道:“宋師兄好腿力啊!”

他軟踏踏的爬起來跪好,感覺腦子有些昏沉,然後一低頭又睡了。

一直睡到太陽升起來,有幾只鳥在不遠處的林間叫喚,這才徹底醒了。見他醒了,宋簡說道:“方遠,昨晚的事……”

宋簡一向是獨來獨往,很少跟人吐露心事,昨晚他一不留神就說的多了,後來想想覺得有些後悔。

方遠頓了頓,反問道:“昨晚?昨晚發生什麽事了?我記不得了。”

方遠則是個說過就忘,聽過就忘的人,既然有人不想提,那他就不會再提。

宋簡翻了個白眼:“沒心沒肺。”

過了沒一會,蕭子君就來了,還帶着宣聞。

蕭子君今天還是一身白色,但不是寬大的白袍,而是箭袖銀腕,長發高束,特別幹淨利落的一身,他拿了一把劍,看樣子是要出門。

見蕭子君過來,方遠露出一絲笑意,喊道:“師尊。”

“嗯。跪了一夜,還能笑得出來?”

方遠有點心虛,他是睡了一夜,宋簡才是結結實實跪了一夜。

“師尊是要出門?”

“嗯,去雲村錢家。”

一聽說他要下山,方遠立刻來了興趣,他拽着蕭子君的衣擺不松:“師尊,我也想……”

去字還沒說出來,蕭子君便道:“你不許去,加上昨天下午的賬,你滾回書房抄門規去。”

方遠的心一下沉到了水底,他看到後面的宣聞,一個勁的給宣聞使眼色,然後自己舔着臉說道:“別啊師尊,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以後我一定好好練功,團結師兄弟,再也不搗亂了。”

“或者加倍抄門規也可以,一百遍,一百五十遍?”

見蕭子君無動于衷,方遠咬咬牙,豎着兩根手指,狠心道:“兩百遍,真的不能再多了師尊!”

“不行。”蕭子君一口拒絕,他又補充道:“山下危險,你修為還不行。”

方遠的臉上寫滿了沮喪,感情是覺得他會拖後腿。倒是宣聞開口說了句:“師尊帶他去吧,留他一人在山上還指不定惹什麽麻煩呢,比在山下還危險。”

雖然知道宣聞師兄是在幫自己,但是方遠還是瞪了他一眼,他哪有說的那麽不堪。

蕭子君淺淺地嘆口氣,想了想估計是覺得宣聞說的也對,留他一人在山上更不放心,他只好說道:“走吧。”

方遠心中一喜,站起來拍了拍膝蓋上的灰土,站到了蕭子君身後,他一個沒忍住又打了個噴嚏。

蕭子君看了一眼他,“生病了?”

方遠起來是覺得有點頭重腳輕,但沒什麽大事,他怕說了蕭子君就勒令他回去休息,不帶他下山了,于是打起精神道:“沒有。”

蕭子君沒再追問,看着還跪在地上的宋簡,對他說道:“你也回去吧,等下還要早修。”

宋簡似乎想說些什麽,但又不知道能說什麽,他看着蕭子君離去的背影,默默地起身。整整一夜沒動過,宋簡感覺膝蓋像是被無數個小針刺着,麻的不像是自己的腿了,他緩了一會,才朝着早修的地方走去。

今天方遠心情甚好,能下山玩一玩,他自然是很開心的。

蕭山腳下很富饒,過了一片山林就是雲村,因為靠着座仙山,經常有人前來拜會,人流量大,不少商人貿易也在這裏交彙,久而久之這裏就從一個窮苦小村成了繁貿地帶。

三個人來到雲村,方遠提議先吃個早飯,于是三個人找了個小飯館進去。

早上人不多,小二正忙着擦桌子,看幾人進了店,熱情地招呼着:“客官吃早點嗎?剛出鍋的包子。”

宣聞:“來兩籠包子,再要三碗白粥。”

付了錢,小二喜滋滋的去準備了,包子很快上了一籠,“剛出鍋的,先上了一籠,另一籠馬上就好。”

方遠從筷籠裏抽了一雙筷子,夾了一個白滾滾的包子,放到蕭子君的碗裏,又給自己夾了一個,一口咬下去,薄皮撕開,鮮鹹的湯汁灌進嘴裏,裏面是白嫩的蔥花豆腐。

方遠撇撇嘴,是蕭子君最喜歡吃,也是他最不喜歡的豆腐餡。

正猶豫着要不要把包子扔碗裏,小二就端着一屜剛出鍋的包子過來:“客官,鮮筍肉包,您慢用。”

一個籠屜上五個小包子,個個雪白飽滿,包子褶上浸出紅油,露出一點嫩筍,蘸碟裏是陳醋加了炒熟的幹紅椒末,聞着又酸又嗆,全是方遠愛吃的。

“把你手裏的包子吃完,別挑食。”蕭子君看出了他那點小心思,對着方遠說道。

方遠憤憤地吃着手裏的豆腐包,感覺味道如同嚼蠟。小二端了三碗白粥來,軟糯的白米冒着熱氣,散發着淡淡的米香。

方遠低頭啜了口粥,開口問道:“咱們這次來雲村做什麽?”

“錢家老爺瘋了,有人修書到蕭山,說是可能和四年前的事有關。”宣聞說道。

四年前,方遠十二歲,是江北經商戶家的公子,說不上家財萬貫,也算是富庶人家,也正是那年他家中變故,輾轉了近一年才來到蕭山。

所以宣聞說的事,方遠是一概不知的,蕭子君從前也沒跟他提起過。越是這樣,方遠就越是好奇,他脖子伸的老長,問道:“四年前,錢家出了什麽事?”

蕭子君見他都要起飛了,瞪了他一眼:“坐好,多大的人了,像什麽樣子。”

方遠不好意思地一笑,轉頭招呼道:“小二,上壺茶。”

小二拎了一壺茶來,方遠給蕭子君倒了一杯推過去:“師尊喝茶。”

“四年前,錢老爺的孫子得了一場大病,他家來了一個修士,修士出了個馊主意,把其他孩子的魂換給了錢家孩子,後來術法被破除了,孩子死了。”蕭子君品了口茶,擡眼一看,自己兩個徒弟正盯着自己。

“看什麽?我臉上有字?”

方遠道:“沒有。這就沒了?”

“沒了,你還想聽什麽?”

“具體一點呢,講故事會不會啊,師尊。”

蕭子君說道:“不會。讓你師兄講,當年他也在。”

“好吧好吧,我來講。”宣聞覺得以蕭子君的說話水平,能把一件事總結的有因有果有過程已經很不錯了,甚至用了“馊主意”這個詞,看來當年那件事也确實讓他氣的不輕。

宣聞道:“那是我第一次跟師尊下山,就碰到這個棘手的事情。當年的雲村比現在治安可差的遠了,到了晚上,家家戶戶不敢出門。我記得那陣子經常下雨……”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