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婚約
他給方遠攏了攏衣服, 問道:“你跑到這就為了埋兩壇酒?”
方遠點點頭,想來好像也不對, 他只是恰好路過而已, 他又搖了搖頭。
蕭子君見他一會點頭一會搖頭, 也不知道他想表達什麽意思,他淡淡的說道:“雪下大了, 你快回去吧……咳咳。”他話說到一半,忽然捂着嘴咳了兩聲, 撐着傘的手也跟着抖了抖,傘上的雪抖落了一些在方遠的肩頭上。
方遠立刻警惕起來:“師尊!”他扶了一把蕭子君, 感覺到他的手冰涼冰涼的, 這才注意到蕭子君自己也只穿了件白色裏衣,他把外面的厚衣服披在了自己身上。
方遠脫下外衣,又把衣服重新給蕭子君穿上, 還特意裹得緊了些:“師尊你的傷……還沒好?”
“無事了。”蕭子君總是說的那樣雲淡風輕, 有時候連方遠也不知道他是真好了, 還是自己一人在撐着。又他說道:“你快回去吧。”他把手裏的傘遞給方遠。
“好。”方遠接過傘,順手把蕭子君衣服的兜帽給他戴上, 兜帽上有一圈毛,把蕭子君的臉遮的嚴嚴實實的,“師尊我走了。”
“嗯。”
方遠回頭望了望, 蕭子君站在樹下,正看着這邊,方遠朝着他一笑, 然後撐着傘踩着輕功走了,那把褐色的傘在蕭子君的視線裏越來越小,最後消失不見,他才輕輕拽了一下外衣轉身回屋裏去了。
這場大雪不停歇地飄了一夜,第二天的時候樹上、房檐上還有地上堆了厚厚的一層雪,早修的路上,不少弟子搓着雪球互相砸着玩。
伴随着這場初雪而來的是江北的一封書信。
宣聞下山處理事情一直到了早上才回來,剛回到山上就收到了蕭子君的傳音,讓他去議事堂一趟,宣聞走在路上思考着出了什麽事,冷不丁的感覺脖子一涼,什麽東西砸了過來,他轉頭一看,方遠捂得嚴嚴實實的,正站在不遠處指着他笑,懷裏還拿着一個大雪球。
“師兄!”方遠朝他招了招手,然後一個雪球又砸了過來,宣聞身子一躲就躲了過去。
“頑皮。”宣聞嘴角一笑,擡腳往地上一掃,厚厚的雪就被帶到半空中,他一發力散雪就凝成了團,全部朝着方遠砸過去,一連砸了七八個雪球,方遠被砸得捂着頭到處亂躲。
“還玩嗎?”
“不玩了不玩了。”方遠撣去身上的雪,搓搓凍的發紅的手,“你這是耍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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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先‘暗箭傷人’的。”宣聞故作嚴肅道。
方遠忍不住笑了,“好好好,怪我。師兄你這是去哪?”
“師尊找我有些事,我現在去議事堂,你還不快去早修,等下遲了又要罰你。”
“知道了知道了。”方遠應了兩句便朝着早修教室跑去。
宣聞見着方遠跑遠了,才又往議事堂的方向走去,他到的時候蕭子君已經在等他了,除了蕭子君還有青須也在那,屋裏貼了兩張暖符,一進門就感覺暖烘烘的。
宣聞行了一禮:“長老,師尊。”
蕭子君輕微點了點頭,坐在一旁一言不發,青須拿了桌上的一封信遞給宣聞,說道:“宣聞,你看看這個。”
宣聞接過信件,信口已經被拆封,信封被撐得鼓起來,他把裏面東西拿出來一看,竟然是一沓銀票,銀票裏夾了一張紙,紙上的字娟秀流暢。
大致地浏覽了一下,宣聞的眉頭皺了起來,收了信件他問道:“這信裏是什麽意思?”
青須嘆了口氣:“江北安王葉城平的親筆書信,信裏應該寫的很清楚了。”
這信裏說宣聞才貌雙絕,頗得小女喜愛,安王也覺得此人是可以托付之人,特意書信一封到蕭山,希望蕭山長老可以做主為兩人定親,葉紹蓁也會擇日前往蕭山。意思就是葉紹蓁看上宣聞了,想與他結親,那一沓銀票是給方遠的,答謝他之前給葉紹蓁買衣服的錢。
“我與安王只見過一次,他便知我為人?一紙書信,就把自己女兒嫁了?”宣聞看着手裏的這封信,感覺尤為嘲諷,他氣道:“我不同意這事。”
蕭子君原本盯着茶盞看,他聽到宣聞這話時擡頭看了他一眼,青須在旁邊說道:“安王這封信,怕不是與我們商量,而是鐵了心想把女兒嫁給你。”
宣聞正欲開口,又像是語塞,他還沒說話,青須接着說:“尋常人家皆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說法,這事,你問問你的師尊吧。”
青須說完也沒有多停留,他從椅子上走下來,拍了怕宣聞的肩膀,然後背着手走了出去。
屋子裏一時很安靜,半晌,宣聞看着蕭子君道:“師尊……”
蕭子君起身來,與宣聞平視:“蕭山不會屈尊于任何人,若你是因為安王強硬的态度,大可不必。”
蕭子君不知道該怎麽與宣聞說,他本就不善言辭,雖然被很多弟子稱一句“蕭師伯”,但宣聞是他第一個徒弟,也是他第一次真正做一個人的長輩,他想尊重宣聞的意見,卻也想為他多考慮。
“我知你與那個姑娘……”蕭子君提了那麽一句,便沒有往下說了,“我不左右你,你可以自己決定。”
“師尊,朝堂之中,官虎吏狼,我不想涉及,而她又是安王的女兒。”宣聞心裏跟明鏡一樣,他猶豫過,也思考過,他将來就是娶了葉紹蓁,安王也必然不會讓女兒待在蕭山,那麽他将會以郡主驸馬的身份去到安王府,官場,從來都不是他想踏足的地方。
“你就是因為這個嗎?”見宣聞點頭,“那我問你,若有一天她另嫁他人,你可會後悔?”
“我……”
“宣聞,你在蕭山這麽多年,修的是什麽?”
宣聞心裏已經混亂,他不知道該回答什麽,蕭子君也沒準備等他的回答,繼而道:“你修的不是劍術,也不是法術,是心。”
他看着宣聞,一字一句道:“無論在哪,心存正氣,便無所畏懼。”
宣聞若有所思,蕭子君知道倘若他真的喜歡葉紹蓁,這些都不會成為真正的問題,問題只在于宣聞自己能否看清自己的心。想到這,他像是自嘲一樣,徒弟心有存疑,他尚可提點一番,可他的心意,又有誰能提點?
“對了。”蕭子君道,“我這兩天要去北崖靜修,怕是要到年關才回來了。”
宣聞道:“師尊多年沒都未去過北崖了,怎的今年……”蕭子君并未看他,宣聞猜測道:“上次小遠的刺那一劍還沒好?”
蕭子君沒答話,算是默認了,他原先只以為那一劍是方遠無意識狀态下的自保行為,刺的傷的并不重,傷口也很快就愈合了,可是沒想到他運氣的時候總感覺傷口那裏有異常,有什麽在抑制他發力。
“還有一些術法問題無法攻克,順道就去靜修一下,不用擔心。你的事你自己多考慮,希望我回來時你已經想清楚了。”
宣聞嗯了一聲,蕭子君就沒多說什麽,準備走了,他走到門口的時候背對着宣聞說:“我回去準備一下,等會就出發了,你若是見到方遠,幫我……你給他說一聲。”
“弟子知道了。”
蕭子君回去的時候路過弟子修習室,透過窗戶遠遠地往裏看着,方遠坐在後面一排,趴在桌子上面又在睡覺,蕭子君有些無奈地搖頭,他總是那麽不聽說教違反紀律,罰再多次也沒有用。蕭子君轉念一想,他要是挺直了腰杆在那認真聽課,自己才覺得奇怪,那方遠就不是方遠了。
修習室內,方遠睡的正香,韭菜公子因為不想坐在前面被長老盯着看,正好今天宣聞又沒來,他就坐到了方遠的旁邊。
韭菜推了推方遠:“方遠,方遠。”
方遠翻了個邊接着睡,他正夢到夜晚的禿樹下,下着大雪,蕭子君撐着傘面目含情地看着他。
“方遠,蕭師伯來了。”韭菜在他耳邊輕聲說道。
方遠一下子就驚醒了,他緊張地左顧右盼,根本沒有蕭子君的身影。過了好一會他才緩過神來,想起自己還在上早修,他氣憤地瞪了韭菜一眼:“你沒事瞎喊什麽?”
“我沒瞎喊,我剛剛真的看到蕭師伯站在外面,而且好像就是往咱們這看的,八成是來看你有沒有睡覺的!”
方遠看韭菜一臉認真的樣子,感覺也不像是在撒謊,他挺了挺腰坐直,右手拿着蘸飽了墨的筆,在紙上認真地寫着,他道:“我沒有睡覺,誰說我睡覺了。”
韭菜翻了個白眼,又繼續盯着窗外欣賞雪景,一盞茶的功夫,他一轉頭,看到方遠趴在桌上睡的不省人事,紙上被筆滴的到處是墨,連方遠的臉上也畫了兩道墨汁印。
韭菜簡直驚了,輕聲罵道:“方遠你是豬嗎?”
“嗯。”方遠夢裏哼哼了一聲,臉上漾開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