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別稚站在洗手池前。
身後的大家還在沒完沒了的讨論, 葉之恒和姜思可兩個人瘋狂地互怼彼此錯過的線索，鏡子裏, 別稚看到丁童逸起身, 向她走了過來，不經意地把她往旁邊擠了擠：“也不過如此。”
“什麽？”
這話應該是對她說的，但她完全沒抓住原因。
“還以為你有多高貴, 沒想到不過是仗着有金主, ”丁童逸抽了張紙巾，側過身，輕輕地擦起手：“這就自以為了不起了？”
別稚自認為她的脾氣很好, 周圍也沒什麽人會跟她發脾氣，她做錯了事情總有人幫一把。
對于丁童逸, 她覺得自己把好多好多耐心都用光了，還剩下最後這麽三天, 大家安安穩穩度過, 然後永遠不見面，難道不好嗎？
別稚擡起眼：“我有什麽金主？”
她跟江淮北的關系已經澄清了。
再者說，她還非得有什麽金主才能有錢嗎, 要不是她瞞着家裏，不能說出來，十個丁童逸都不夠她打的。
“你是不是以為桌上的人看不出？”丁童逸的視線偏向江淮北：“你們電影學院都這樣的吧？演戲一點兒也不進步，裝傻倒是學的一套又一套？”
“你到底說完沒有？”別稚忍無可忍。
污蔑她也就算了，現在什麽叫你們電影學院演戲不進步的？什麽叫裝傻學的一套又一套？
她能忍受的了別人批評她的不是，覺得她哪裏做的不到位, 唯獨見不得別人說一丁點兒的學院的不好，一點就炸，完全顧不上還有沒有在錄制。
“你敢不敢再把你剛才的話說一遍？”別稚氣炸了，手裏的紙團順勢就扔到她身上：“我們學院怎麽你了？你罵我就罵我，說我們學院是什麽意思？”
她的聲音有點兒大，在鏡頭的那邊也能聽到：“童逸姐，我敬重你是前輩，我不想跟你鬧，也懶得跟你吵，但請不要用你卑劣的想法去認為別人，沒有人想跟你一樣，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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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童逸：“………”
別稚憋了一肚子火，剛剛扔完紙團，她才想起來還在錄制。
也不記得自己有沒有把麥克風關掉，鏡頭到底在不在她這邊兒，幹脆先逃避現實，直接上了樓。
沒過一會兒，沈清讓推開了她的房間。
她正把頭埋進被子裏生悶氣，什麽話都不想講。她不知道對方怎麽會說出那麽難聽的話，如果不是她觸到了自己的雷區，她怎麽也不可能在鏡頭前面失态的。
“小枳？”沈清讓沒有直接進來，敲了敲門邊。
大約一分鐘，別稚才從被子裏鑽出來，冒了個頭，看向門口站着的沈清讓：“清讓哥。”
樓下現在亂作一團，好在剛剛的鏡頭并不在她們身上，而是集中在客廳。
但壞在聲音傳了過去，指不定有沒有被粉絲聽到。
沈清讓沒想到別稚也有脾氣這麽大的一天，印象裏，別稚一直是個挺乖挺懂事的小孩。
剛剛甚至把他都吓了一大跳。
“我知道你為什麽找我，”別稚自己心有點虛：“我不該忘了還有直播就跟她吵。”
但她又沒覺得自己哪裏不對：“但她不光污蔑我跟江淮北的關系，還說我們學校的都是這樣的，這不是逼我跟她吵架嗎？你相信嗎？怎麽會有人會為了幾個資源幾個錢就出賣自己身體的？就因為這個？”
“…….小枳。”
沈清讓知道她單純，所以一直沒好意思跟她擺明了講這些事情。
就是有人因為這個，會出賣許多東西。
這個世界沒有她想的這麽簡單：“是有這樣的人的。”
娛樂圈在其他人眼裏看起來五光十色，但灰色地帶極多，許多事情大家都不會擺在明面上。
男藝人在這一方面倒也還好，而女藝人卻是難有幾個是可以保持自身的，他在背地裏或多或少都有所耳聞，只是看你好不好意思邁出這一步。
“多的是有人在找捷徑，”沈清讓覺得這大概會讓別稚很難消化：“你現在不懂，是因為你還幹淨。”
因為幹淨，所以覺得這個世界上沒有險惡。
因為幹淨，所以看不到名利背後的誘惑。
名利從來都會掩藏傷害，何況又微不足道。
曾經有過太多的掙紮與痛苦，又在此時得到了太多不該提前擁有的欲望。
當局者不明白這是一種消耗。
所以肆無忌憚，所以不聽勸阻，所以一意孤行。
“小枳，很多人都會跟丁童逸一樣覺得你跟江總的關系——”他還是沒有把話挑明。
別稚辯解：“可我們不是。”
“哥哥知道，”沈清讓安撫她：“但沒有人會平白無故對一個人好，你知道嗎？”
“可我會。”
沈清讓一開始就覺得別稚不太适合娛樂圈。
她太幹淨了，走到這麽一步，還能保持這樣的想法，完全是幸運所致：“嗯，但不是所有人會像你一樣。”
“清讓哥，”別稚沉默一瞬，擡起頭看他：“你也是嗎？”
“………”
沈清讓移開了目光，怔愣了一下。
說實在的，他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的問題。
他向來是有目的的。
在十五歲那年，他喜歡上一個女孩，光彩又明媚，讓人覺得遙不可及，十年的努力，他利用規則，利用人心，都是只是為了離月亮近一點。
沒有她那麽簡單，沒有她那麽純粹，只是單單純純地想對一個人好。
“你不用說了。”別稚突然間就明白了：“我都知道了。”
別稚又一次上了熱搜，因為她在綜藝裏沒控制好情緒，丁童逸的粉絲仗着人數多，不斷在官博下面施加壓力，要求官方還給丁童逸一個道歉。
因為涉及娛樂圈的一部分灰色地帶，這些官方沒有辦法播出來，只能裝死當作沒有看見。
既然官方不給回應，粉絲們只好自行腦補。
別稚的微博下方大多腥風血雨。
【別枳到底有沒有禮貌？童逸是前輩還敢那麽吼人？我們童逸怎麽你了你要挑事？】
【太惡心了吧你，原本對你還有一點好感，沒想到我們童逸帶你直播給你漲粉絲，你私下竟然這麽對她】
【別枳滾出娛樂圈】
【你們都聾了嗎？明顯是丁童逸在罵小枳的學校，小枳因為學校的事情生氣了呀！丁童逸挑事在先的好嗎！！！】
【現在還有人會因為學校而跟前輩生氣的？不是蠢就是笨】
蘇情又給別稚打了兩個電話，教訓了她需要在鏡頭前面控制情緒，順便跟她說現在先暫時不要做出回應，公司會給她壓下去，這才作罷。
下午發生的事情太多，不光是微博，更是因為沈請讓跟她說的話，因為江淮北。
晚餐的時間，江淮北沒有再留下來，說是有要緊事先回公司一趟，而別稚的情緒已經低了一大半。
江淮北是來小院做客的客人，怎麽說也應該有人送走，別稚自然是最适合的人選。
兩個人走出農家小院，是一條長長的田野路，因為江淮北的關系，也沒有攝影來錄，兩個人就這麽慢悠悠地走在路邊。
她側過臉，看到江淮北。
男人的膚色偏冷，輪廓透過月光，将往日身上的煩躁感掃除不見，他還沒有換下橙色的短袖，還是跟她一樣的。
“江淮北。”她突然開口。
“嗯。”
其實下午的事情她都不在意了。
唯獨，沈請讓告訴她，有關江淮北的事情。
“在你眼裏，我是說之前，”別稚停頓一秒：“你對我那麽好，是不是因為你覺得是我的金主？所以你覺得有責任對我好？”
“………”
“嗯？”她再問他：“是不是？”
“可能吧。”他也說不上。
“哦。”別稚悶悶的。
“問這個做什麽？”江淮北似乎沒有覺得哪裏不妥。
別稚：“沒什麽。”
她又在腦子裏想到，沈清讓的話。
“哥哥确實不會無條件地對一個人好。”
“小枳，做任何事都要講求回報。”
“十五歲的時候，哥哥喜歡上一個女孩，這輩子也只會對她，不計回報。”
“對你很好，是因為你對哥哥也很好，這些話，哥哥不想騙你，我都承認。”
“但是，現在哥哥不想你受傷。”
這個圈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沈清讓知道了，江淮北有一個未婚妻，雖然不知道到底是誰。
但背景着實了得，即使別稚真的跟他在一起，他也不會跟她結婚，後來他知道江淮北連未婚妻這件事都沒有跟她說過，一定也是沒有考慮過她的。
沈清讓不想別稚這樣。
所以，到頭來都是受傷，都是委屈，不如他早一點告訴她，讓她把苗頭掐斷一點，不要再有不切實際的想象。
“江淮北？”別稚想了很久，才開了口：“你是不是有個未婚妻呀？”
她試圖用一種自己毫不在意地語氣，仿佛就是随口那麽一問，這麽點小事根本影響不了她心情的态度，去跟他講出來。
可是，這話一出口，她又完全的不确定了。
假如他真的有，那麽他完全沒有跟她說過，而是只想跟她現在在一起，是不是意味着…….他從來沒有考慮過他跟她的未來。
心髒酸澀難忍，像是被什麽重重地擊過，又被什麽攪拌起來。
明明她也有個未婚夫，兩個人誰也沒有比誰好到哪裏去，只是，她沒有想到，這件事情來得這麽的突然：“你是不是，還會跟她結婚？”
“………”
江淮北沒有說話。
沉默又被打破，她又開口叫他的名字：“江淮北，我也考慮清楚了。”
他撞上她的眼睛，在月光之下。
別稚的眼眶有一點兒紅，而後，她擡起頭看向月亮，那張精致又幹淨的臉上沒有了一點兒表情：“算了吧。”
我不想轉正。
也不想成為別人眼裏的那種人。
所以，算了吧。
兩天以後，《你選擇的人生》綜藝正式收官。
姜思可跟葉之恒從一對歡喜冤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兩個人最近也不吵了，丁童逸提前一天就離開了綜藝，李辰銘跟秦祐難舍難分，而別稚感覺長大了很多。
這檔綜藝結束過後，她暫時沒有別的工作，幹脆回了學校，每天除了上課幾乎從來不出宿舍門。
綜藝的效果很好，剪輯版剛播了兩期，她的微博粉絲已經漲到了三百萬，放在網紅屆也算是個小有名氣了。
只是，自從那天以後。
別稚跟江淮北再也沒有聯系過，她把江淮北的手機號拉黑了。
手機震動一下，是別朝的電話。
別稚正在看自己第二期的綜藝視頻，一下子清醒過來，把視頻關掉，有點緊張：“哥。”
別朝沒表露什麽情緒：“明天有空嗎？”
“啊？”別稚本能地預感到什麽不好的事情。
是時候攤牌了嗎？
“陳阿姨想見你，還有她的兒子。”
“嗯，”她無所謂：“那就見吧。”
別稚還沒有見過她的未婚夫，其實她對未婚夫是誰也不感興趣，壓根兒沒有問過到底是誰。
只是覺得有點兒可笑，她前幾天還想解除婚約，就為了江淮北。
“小稚？”別朝叫她。
“嗯。”她提不起興趣。
別朝問：“你是不是發生什麽了？”
“………”
電話這端，忽然沒有了聲音，別稚閉住眼睛，害怕眼淚就這麽流出來。
事情已經過去五六天了，她一直在努力保持最正常不過的生活，維持她沒有遇到江淮北之前的樣子，可又總是有哪裏不一樣。
有一點像笑話。
她以為沒有人會發現，但聽到別朝這麽問，眼淚才是真的止不住滾下來。
她不應該把情緒帶給關心她的人，長大就意味着隐藏情緒，什麽事情都可以自己消化。
“嗯，”別稚搖了搖頭：“沒事兒。”
“………”
約在的地方還挺隐秘，在胡同內部的一家私人會所裏邊。
朱紅色的大門推開，是古木雕漆的長廊，環境幽靜，別有一番風味，別稚到的時候，陳阿姨已經坐在包廂裏有一會兒了。
別稚垂眼看了眼手機，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十五分鐘：“陳阿姨，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哪有，”陳阿姨親自倒了杯茶，遞給別稚：“是阿姨來的早，沒想到幾年不見，小稚都長這麽大了，你還記不記得阿姨小時候經常去看你？”
其實，別稚對陳阿姨的印象沒有多少。
八歲以後，別稚幾乎沒有怎麽再在圈子裏往來，大部分時間都一個人呆着，直到考上大學，周圍的交際圈才稍微廣了一些。
她只是隐約地記得陳阿姨跟別母的關系很是要好，時常會送她一些自己做的點心，除卻這些，再沒有其他的。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兩個人的家常話也聊得差不多，今天的男主人公，也就是她的未婚夫，遲遲沒有露過面。
她有一種她的未婚夫其實也不想跟她結婚的感覺。
“不好意思啊，小稚，”陳阿姨的面上挂不住：“貝貝這個孩子就是這樣的，他工作很忙的，一忙起來，什麽也管不了的呀，我都跟他講過好幾次不能這樣。”
“沒事的。”別稚心裏也并不在意。
“太不懂事了，你等阿姨一會兒呀，阿姨打個電話催催他，等他來了一定讓他給你賠禮道歉的。”
別稚坐下，端起陳阿姨倒給她的茶，另一只手拿出手機，想要看一眼她未婚夫的微信，說起來的話，他們又是很久沒有聯系了。
新年以後，兩個人就沒有說過話。
消息依然沒有，過了一會兒，陳阿姨又推開門進來：“小稚，今天有點兒對不住你。”
“嗯？”
陳阿姨也沒想到自己兒子在關鍵時刻給她放鴿子，不免尴尬：“他公司太忙，今天的時間似乎趕不太過來了。”
“沒事的。”
別稚有一點兒不開心，但又覺得這份不開心的來源不是他。
畢竟對方跟她連面都沒見過，再怎麽排的話，她也不會比公司的事情重要，所以，他做出這個決定，這個選擇，她都可以理解。
只不過，是覺得他有一點兒不尊重人而已。
而不開心的源頭，還是她自己。
從會所裏出來，時間還尚早，陳阿姨說是要直接殺到她未婚夫公司。
別稚聽陳阿姨的意思有幾分改天再押他來給她賠禮道歉的感覺，但她也不太在意，還打算着要不要回家一趟或者去吃點東西什麽的。
正想着，手機忽然一震，屏幕上是她的未婚夫。
他難得聯系她一次，一發還是四條。
【ORANGE：今天很抱歉。】
【ORANGE：但我有了喜歡的女孩，對你也沒任何興趣。】
【ORANGE：婚約我會退掉，任何賠償我都可以。】
【ORANGE：不好意思。】
別稚：“………”
作者有話要說： 江淮北：我親手退過我老婆的婚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