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燕王這幾日很忙,少有時間能陪着阮嬌。日日早出晚歸,常伴太子一起留在勤政殿,協助皇上處理政務。每天離開的時候,阮嬌還沒起,待他回來,天又晚了,他不便打攪。
如此反複數日,燕王心中相思之情,一時倒難以抑制。
這日回來得略早一些,正是盛夏,每年最熱的時候,他一身厚重的官服都來不及脫,一入府,就徑自往寶蘿閣去。可早早候在府上的曹萬全見狀,卻找了過來說:“王爺,阮夫人候在您書房,怕是有要事找您。”
聞聲,燕王疾行的步子猛地一頓,一時心中閃過千萬個念頭。
駐足原地略微思考一番,最後燕王折身,讓書房去。而此刻書房內,花姑正一臉急色候着。聽見外面有躁動的聲音,她知道是燕王回來了,忙迎出來。
什麽也沒說,只是忽然往地上一跪。
燕王驚了一瞬,而後彎腰親手扶起花姑,面色凝重:“夫人是長輩,何故于本王行如此大禮?本王實在受不起。”
花姑卻說:“求王爺救救嬌嬌,救救我的女兒。”
“嬌兒她怎麽了?”燕王猛地面色更沉了幾分。
花姑便把事情和他說了。
其實雖然阮嬌沒和她說陸涼清給她吃的藥丸是什麽,但憑花姑伺候在陸涼清身邊多年,她自然也是知道的。那種藥丸叫縱情丹,每煉制而成的都是成雙成對的兩粒,既然其中一粒被女兒服下,那麽另外一粒,肯定是被少主吃了。
這種藥,一般乃是感情深篤的夫妻間才會服用的。雙方只要服下藥丸,那麽,這一生相互就只能有彼此,若誰背叛,輕則渾身如烈火焚燒,重則會要性命。而女兒近來身子越發不适,應該就是這種丹藥起了藥性。
這種藥,只要服下的雙方行有夫妻之實,其實就沒什麽,不會有任何異常。而女兒如今年紀尚小,又還是處子之身,哪裏能和男子行魚水之歡。
何況,若女兒和除了陸涼清以外的男人歡好的話,不但女兒身子會有損,便是那個同她歡好的男人,日積月累,身子也會大損。她知道陸涼清的用意,他真正想對付的人,怕是這西晉的燕王。若燕王畏懼此藥,自然會放手嬌嬌,若他情深意重并不畏懼、堅持要和嬌嬌完婚,那麽,最後要不了幾年,他就會油盡燈枯。
縱他再強大,即便是戰神,他也不過只是血肉之軀,他受不了的。
這種時候,花姑心中起了不少對陸涼清的敵意來。她明白他憤怒的點在哪兒,可他再憤怒,他也不該拿女兒的安危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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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況,她的女兒何其無辜?他憑什麽把她牽扯進來。
“燕王殿下,此藥或許你不懂,但這西京人才濟濟,想必懂的人很多。這藥性,也十分殘忍厲害,有違人道。唯今之計,除了讓嬌嬌回東晉和陸涼清完婚,再無它法了。”
燕王有挺長一段時間一直不言語,就這樣愣愣駐足在原處。顯然,他領兵駐守兩國邊境多年,對東晉的巫蠱之術,還是略有些了解的。
西晉兵強馬壯,東晉略弱一些,所以,為了抵抗西晉的攻擊,便開始行邪門歪術。整個東晉從上到下,從君王到公侯,無不推崇這種丹丸之術。他駐守邊疆幾年,時常派人遣入東晉王宮探取情報,所以對這種東西,他略有了解。
正因有些了解,所以才會是這種反應。
反應過來後,燕王一時沒說話,只問花姑:“嬌兒現在怎麽樣?”
花姑說:“已經睡下了。”
“我去看看她。”
說罷,燕王已經大步而去。
花姑望着那疾馳而去的背影,面上痛楚,一時也說不出什麽來。其實,這個王爺,看來對她女兒是真心的。只是如今,再無別的選擇了。
阮嬌睡得淺,只眯了會兒就醒了。醒來後,問到自己母親的去處,她正要也往王爺書房去,就聽靈芝跑來和她說王爺來了。
阮嬌知道自己娘對王爺有意見,所以,很怕他們二人獨處。娘才去找了王爺,王爺又匆匆來了她這裏,阮嬌很怕是娘對王爺說了什麽不好聽的話,觸怒王爺了。
懷着忐忑的心,阮嬌迎了出去。
可燕王卻扶住她說:“既然覺得不舒服,就該躺着好好休息才是,怎麽起來了?”
“娘找王爺說什麽了?”阮嬌卻是關心這個。
燕王有一瞬的沉默,等扶着人穩穩坐下來後,才說:“那陸涼清喂你吃了東西,你怎生不告訴我?”
“呃~”原是來問這個的,阮嬌頓時有些心虛起來,“原沒覺得有什麽,怕王爺擔心,也就沒說。其實現在也沒什麽,就是偶爾有些體乏罷了。”
“只是偶爾體乏?”燕王問。聲音溫柔,卻有些低沉,阮嬌聽了還是心中一震,有些怕的,更是不敢看他眼睛。
見她心虛,燕王作罷,只說:“也是本文疏忽了。這些日子,忙于朝政,沒時間來陪你。若是本王能有點時間陪你左右,想必也不會發現得這麽遲。”
阮嬌說:“其實我真沒事,王爺不必擔心。”
燕王望着人,目光深沉認真,他倒是想不擔心呢。可事到如今,他能不擔心嗎?
他駐守邊境多年,就沒聽說過東晉有個叫陸涼清的王子。如今一朝得見,竟被他這般算計,他如何能忍?
燕王內力深厚,耳力極好。花姑才走進院子,他就聽到了。
“這樣,讓你母親先陪着你,本王進宮一趟。”
有幾日沒見了,才将能有點時間和他在一起,他又要走,阮嬌舍不得。
“王爺這麽忙嗎?”竟連這點陪在自己身邊的時間都沒有。
燕王卻笑着擡手刮她鼻尖,溫柔道:“本王進宮去給你請個太醫來,順便向父皇請個旨意,本王要往東晉走一趟。”
“王爺,阮夫人來了。”靈芝過來請示。
燕王:“請夫人進來。”等花姑進來後,燕王又把自己想法和她說了一遍。
花姑猶豫一瞬,問燕王:“到了這個地步,你當真還是願意娶嬌嬌?其實你堂堂一國親王,想娶什麽樣的女子沒有,不必非得嬌嬌一個。你娶別人,也不必受這個苦了。”
燕王認真望着花姑問:“那陸涼清都給你的女兒下這種藥了,難道夫人還信他?本王不知道是夫人過于執拗迂腐,還是壓根不在意女兒是否幸福。”
花姑說:“嬌嬌是我親閨女,我怎能不在乎?”頓了一頓,她嘆息一聲,“罷了,既然如此,我便随你們去。燕王爺,我如今別無它求了,我只希望我女兒此後餘生可以安安穩穩度過。你若能答應這一點,我日後必定忠心待你,也再不會提回東晉這樣的話。”
“好,我信夫人。”燕王模樣認真嚴肅,“我也答應夫人,我陸崇此生只愛嬌嬌一人,日後也會只待她一人好。至于王府後院的那些女人,夫人該知道,不是我願意要的,我也從未碰過。日後若有機會,我也會全部打發走。待嬌嬌,自當一心一意全心呵護。夫人不必擔心她身上的藥性,我有在,我不會讓她再受半點痛苦。”
花姑本來就心有猶豫,此番又見陸崇言語坦蕩,她更是心中一陣激動。
“嬌兒能得你這樣的好夫婿,也算是她的福氣。我花姑也不是說話不算話的人,我雖曾對少主發過誓,一生只孝忠于他,但,如今他下藥害我女兒,率先背信棄義,那我曾對他的誓言,做不得數了。如今,我心中所有的,便是你和嬌兒二人。”
見花姑誠心相待,燕王忙以禮相對,抱手說:“那小婿就先謝過岳母大人了。”
花姑眼中含着淚,卻笑起來:“王爺有事,還是先去忙吧,嬌兒這裏有我,王爺不必擔心。”
請太醫事急,燕王也顧不得你侬我侬,轉身就欲走。阮嬌卻喊住了他。
燕王回頭,展顏一笑,望着人說:“放心,我很快就回來。”
花姑也寬慰女兒說:“你身子不好,且先坐下休息吧。至于別的,你不必擔心。”
燕王已經走了,阮嬌有些失魂落魄。此刻的花姑,倒是心情稍稍輕松了些。至少,她心中已經做好的決定,而不是如從前那般,猶豫不決,既怕傷害女兒,又怕得罪少主。
至于女兒身上的藥……這天下事都講究個陰陽,既練得出縱情丹,想來也能有解情丹。這個燕王,身手不凡,能耐也大,只要他心中有女兒,他想辦的事,就一定能辦得到。
燕王入了宮,把該說的和皇上太子說了,那些不該說的,自然沒說。比如眼下花姑也在府上一事,燕王就沒說。
太子如今算是從青娘的噩夢中走了出來,他心中可比燕王更恨那個陸涼清。曾經的過去,是他的一段屈辱,他想把這個人徹底從自己記憶中連根拔起。
所以,他自然符合燕王說:“父皇,七弟說的對,東晉一再挑戰我們西晉國的底線,不如發兵攻其,以示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