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宋嶼咽了一口水, 苦澀地說：“星鸾，嶼哥以前覺得, 只要我足夠努力，就一定能實現自己的夢想。可是後來發現, 好像也不是那麽回事。像我們這樣的人, 不努力一下, 都不知道這個世界到底能有多殘忍。”
阮星鸾輕聲問：“你到底怎麽了？”
宋嶼搖搖頭, “沒事, 你還小，這些你現在還不用懂，只要開開心心地長大就好了, 以後自然就明白了。”
阮星鸾不喜歡宋嶼這個樣子，看得她心裏悶得發慌。
“以後都會好起來的。”
阮星鸾安慰他, 以前宋嶼就是這樣安慰她的，宋嶼常說, 不管現在經歷什麽，但只要再努力一點，以後就一定會好起來的。
宋嶼笑了笑, 這笑容太為勉強。
他說：“不會了，以後可能都只是這樣了。”
瞥到女孩無辜又清澈的眸子時, 宋嶼意識到自己說了不好的話，趕緊解釋：“星鸾，剛剛的話嶼哥都是胡說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嗯。”
阮星鸾心裏沉甸甸的, 她想勸宋嶼不要這樣，同時又覺得自己的語言太過蒼白無力，說了也沒什麽用。
最後她站起身來，走到宋嶼的身邊，伸出小手，兩手抵在他的太陽穴上，輕輕地按壓。
按摩了一會之後，宋嶼讓她停下來，阮星鸾坐下，認真地跟他說：“嶼哥，我會一直都在。”
宋嶼心裏像是突然收到了一絲慰藉，臉上露出一抹坦然的笑意來，他咧嘴笑道：“嶼哥真丢人，竟然還要你一個小孩來安慰。”
“我不是小孩了。”阮星鸾認真地說。
“可在嶼哥這裏，你永遠都是小孩子。星鸾，你要一直現在一樣，努力堅持，心懷希望，就沒有人可以将你打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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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星鸾點頭：“嗯，我知道。”
吃完飯，宋嶼送她回學校，在校園裏的林蔭小道上，兩個人又走了兩圈。
臨走時，宋嶼說：“下次回來就得到過年的時候了，不過那會嶼哥也早就畢業了，就算放假可能也回來住不了幾天。星鸾，你好好地照顧自己，有事就給嶼哥打電話。”
“嗯，你也是。”
目送宋嶼離開，阮星鸾一個人走在路上。
突然一位騎自行車的同學經過，阮星鸾沒來得及反應過來，被撞了一下。
想象中的痛沒有傳來，等她睜開眼睛時，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賀旭。
紀修澤朝那人罵了一句：“你會不會開？”
那人連忙将車扶到一邊，過來道歉：“不好意思真的不好意思，我是個新手，還不太會，剛剛想摁鈴來着，但是太緊張就……”
紀修澤依舊沒好氣，剛才這人既沒摁鈴也不知道喊一句提醒一下，等他們發現的時候，已經撞上去了。
阮星鸾從賀旭懷裏出來，低聲道：“我沒事，你走吧。”
“謝謝。”
紀修澤警告道：“下次給我小心點，再撞到人就不是這麽容易好解決的了。”
賀旭看着小姑娘茫然的樣子，一時心疼。
“沒撞到吧？要不要去醫務室看看。”
阮星鸾：“沒事，回教室吧。”
小姑娘心情十分低落，從背影就能看得出來。
紀修澤悄悄問：“小仙女怎麽了？怎麽和嶼哥見完面就變成這個樣子了，上午不還是好好的麽？”
“你問我我問誰？”
賀旭說完，追了上去。
紀修澤在後頭摸了摸鼻子，好像也是，旭哥一直跟他在一塊呢，怎麽會知道小仙女發生了什麽事情。
回到教室。
阮星鸾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從課桌裏拿出幾套試卷來。紀修澤看了一眼，乖乖轉過身。
一中午，阮星鸾一秒都沒睡，一直在做題。
賀旭本來睡着了的，中間醒來了一會，看見她那認真嚴肅的樣子，仿佛又回到了她第一天來賀家的時候。
雖然那會她表現還算乖巧，可是也跟現在一樣，冷靜淡漠，好似誰都接近不了她一樣。
……
下午的課，阮星鸾不是在刷題就是聽課，眼神專注得像是只能裝下學習這一件事，典型的乖乖學生。
可賀旭知道，她有心事。
一下課，賀旭就對阮星鸾說：“跟我走。”
阮星鸾被他拽着起身，白皙的手腕被他攥紅了一圈，她擡起頭來靜靜地看了他一眼，輕聲道——
“松開吧，我跟你走。”
賀旭獨自走在前面。
紀修澤問：“旭哥你去哪呀？今天還得練習呢。”
賀旭頭也不回：“我有事，你們自己訓練。”
剛下課，過道間依舊擁擠，阮星鸾被人裝了一下，賀旭将人一拉，又拉回了自己的身邊。
他站在阮星鸾的身後，但凡故意往前沖的，他冷冷地往後面掃上一眼，立馬就乖了下來。
“賀旭。”阮星鸾回頭輕輕地叫了一聲。
“我在，慢慢走就是。”
他不催也不鬧，這會反倒平靜了下來，和方才那個又急又躁的少年不同。
終于從樓梯間下來，站在了空曠的大廳裏。
阮星鸾問：“我們去哪？”
賀旭面露糾結，顯然是一時沖動就把人拉了出來，壓根沒想好要去哪。
思考了一會過後，賀旭淡聲道：“先出學校再說。”
有點突如其來，毫無目的。
阮星鸾安靜地跟在他的身後，一聲不吭。
到了校門口後，兩個人又默契地都停了下來。賀旭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又突然開始繼續往前走。
這次阮星鸾沒問他要去哪，也沒問他想幹什麽，就那麽跟着，心裏好像一點也不慌。
賀旭帶着她走到江邊上，江水自西向東，緩緩長流。一陣風吹來，發絲飄動。
阮星鸾低着頭，薄唇微抿，雙眼無神而又空洞地看着前方。
賀旭覺得自己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眼前的這個人，軟和硬都不吃，喜怒不形于色。他昨天才覺得自己好像終于接近她那麽一點了，今天又打回了原型。
長這麽大，見過各種各樣的女孩，唯獨沒有一個像她一樣，讓他想要靠近，再靠近一點……
賀旭嘆了口氣。
阮星鸾回頭驚詫地看着他，眼裏流露出不解的神情。
詢問的話到了嘴巴，賀旭眼看着她又咽了回去。
賀旭氣得想打人。
又不敢。
“宋嶼跟你說了什麽？”賀旭終于忍不住問道。
自從和宋嶼吃完飯，阮星鸾整個人的情緒明顯不對。他又不是傻子，怎麽會看不出來。
阮星鸾眉眼稍稍舒展開來，沉默了一會，語氣有點疏離——
“沒什麽。”她說，怕賀旭不信，又補充了一句：“嶼哥說他今天要回學校了，來跟我說一聲。”
“就為了這個，你一整個下午都不高興？”賀旭語氣不算太好，但是關心很明顯。
阮星鸾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賀旭大大咧咧地開口道：“他不就是比我認識你早一點麽，他能做到的，我都能做到。他做不到的，我也可以做到。所以，就算他走了，你也不用擔心。”
話落，兩人才意識到這話有些突如其來的暧昧。
阮星鸾擡起頭來，與賀旭對視。
少年有些羞斂地別開，桃花眼微微一挑，狡辯道：“我哪裏說的不對嗎？反正我肯定能比他做得好。”
自信又篤定。
他目光下移，只見眼前的小姑娘咬了咬唇，長長的睫毛不安地眨動。
他又放緩語氣，帶着一絲歉意說道：“對不起，我只是，只是擔心你。”
阮星鸾安靜道：“嗯，我知道。”
賀旭無措地站在那裏，他不知道怎麽安慰女孩子，又覺得自己方才的話語氣不太對。
他抓了抓頭，面露頹敗。
阮星鸾看着他一系列的動作，心裏某處黑漆漆的，她拼命藏匿不讓人看見的地方，突然裂開了一絲縫隙，光亮從外面沖了進來。
她張了張嘴，淡聲詢問道：“像我這樣的人，是不是不管怎麽努力，都只能這樣了？”
阮星鸾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以前她只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麽，但至少還會努力。
可今天宋嶼的話，讓她覺得努力好像也沒有什麽意義。
賀旭罵了一句：“狗屁！是不是宋嶼跟你說什麽了？他自己受了委屈受了挫折甘願選擇那樣的生活，那是他自己的選擇。你聽着，他是他，你是你，他的想法不能用到你的身上來。”
在看到潘悅的第一眼，賀旭就知道宋嶼不是真的喜歡這個女人，雖然看起來細心體貼，但滿滿的都是敷衍。
他不想去指責宋嶼為了更快達到自己的目的而尋了捷徑，但他絕對不允許他的這種想法給星鸾帶來任何影響。
賀旭有些激動，躬下身來，雙手抓住阮星鸾的雙臂，眼睛炯炯而有神。
“聽我的，不要有這種想法。命運永遠只會掌握在你自己的手裏，就算有些人迷失了，但我相信，你不會的。”
少年的目光，真摯、篤定，充滿了力量，臉上還帶着一絲焦慮和擔心。
阮星鸾突然輕聲笑了一下，賀旭繃着的臉色突然放松下來。
賀旭問她：“餓了嗎？”
阮星鸾：“嗯。”
“走，帶你吃飯去。”
“能再要一杯奶茶嗎？”
“可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