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前塵

已是夜深。

殷墨白原是坐在禦書房內批閱奏折,只是早先會了會皇後,逢場作戲半日卻尋不得破綻,正是煩躁之時,折子也撂在一邊,腦子裏只憶着白日裏的談話來。

“不過是過眼雲煙罷了……”他默默念叨着,随即又将筆一摔,冷哼一聲道,“這個蘇文英,真當朕是傻子了不成?”

旁邊的小太監顫顫巍巍地拾起那狼毫毛筆放回筆架上,動作極輕,生怕這人遷怒于他。

殷墨白睨了他一眼,出聲道:“你先退下吧。”

話罷,他也不睬那小太監畏畏縮縮離開的身影,而是手撐着腦袋,直陷入自己的思緒裏去了。

過眼雲煙,不過是輕描淡寫幾字,念出來卻覺沉重異常。若是前塵舊事,都如這随口潑出的話一般輕巧,又何來這般多癡男怨女、風情月債?

他一心覺着皇後那話不過是說給自己聽,只是因為——連他自己都囿于這過眼雲煙中,尋尋覓覓,只尋着那緣起,卻求不得一個緣解。

前塵往事,歷歷在目。想他母妃早喪,又是那不受寵的皇子,宮裏頭只當沒他這個人,甚至連那些其他宮殿裏的奴才,皆能欺侮他一番。彼時他只覺這日子痛苦不堪、漫長至極,一邊想逃出這無盡深淵,可另一邊,卻又不甘心讓那些宵小之輩淩駕于自己之上。每每思及至此,他心中只餘恨意。惟有那人,他連自己都不知,究竟是恨多些,還是愛慕多些……

“韓君清,你把那東西還給我!”

“喲,這不是三皇子嗎?”一約莫十五六的紫衫少年搖晃着手裏那條舊帕子,嘲笑道,“原來破帕子是您的東西呀?”

殷墨白此時也不過十三四,正是年輕氣盛之時,被人這麽戲弄一番,自是憤怒非常。只是他向來無甚權勢,對方此時又人多勢衆,只得怒道:“你、你別仗着是丞相之子就能胡作非為!”

韓君清譏笑道:“我還以為三皇子您是什麽大人物呢?這宮裏頭都知道——您這三皇子不過是個笑話罷了。”

接而,對方身旁一青衣少年也附和道:“就是,不過是有娘生沒娘養的賤種罷了——”

苓妃是殷墨白難以企及的傷口,此時卻被對面這人如此輕佻地說出口,他不禁胸中火氣怒漲,沖上前朝那青衣少年臉上糊了一拳,吼道:“不許侮辱我娘!”

那青衣少年傻了眼,捂着臉,氣急敗壞道:“就你這狗雜種,也敢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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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罷,其他三五少年把殷墨白圍了起來,挽着袖子,皆是一副兇悍模樣。

韓君清雙手抱胸站在殷墨白面前,端詳着手中的舊帕子,道:“三皇子這麽急躁,該不會——這帕子是苓妃的遺物吧?”

“我還以為是什麽呢?原來是那妖妃的東西——”那青衣少年氣焰高漲,繼續道,“這賤種真是随了他娘,生得也是一副狐媚樣子……”

“想要這帕子嗎?我随手一扔,它就掉進這潭子裏了。”

殷墨白攥着拳頭,強裝鎮定道:“你想怎樣?”

“欸,韓公子,要不我來出個主意吧,”青衣少年眉飛色舞,沖韓君清殷勤道,“讓這賤種從您胯下鑽過去——怎麽樣?”

話畢,衆人皆嬉笑開來,仿若在議論什麽賞花觀鳥之事。

“你——”殷墨白瞪圓雙眼,嘴唇咬得死緊,憋不出一句話來。

他只覺被人羞辱到這番境地,不如拼死一搏更有骨氣些。可那是母妃的遺物,是她唯一留給自己的東西,那些人、那些人為何可以作弄人到這般地步……

正當他惘然之際,卻聞一清朗男音從遠處傳來:“你們在這做什麽?”

殷墨白擡頭一望,只見來人約十四五,雖是一稚嫩少年,可容貌已初現那俊逸之态,身姿挺拔、步履堅定,最勾人的還是那雙朗朗星目,盡是少年意氣,潇灑恣意。對方只着一身白色長衫,可細看卻覺那衣裳用料不凡、做工講究,他暗自忖度——這人定是非富即貴。

不料,身旁人竟都恭順道:“大皇子,我們在這打鬧呢。”

殷承凜眼一瞥,笑道:“當真以為我會信了你不成?”罷了,又直把矛頭指向韓君清,沉了臉色道:“韓君清,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宮裏頭搞什麽花樣!”

韓君清唯唯諾諾道:“大皇子,我真沒做那些事。”

殷承凜直接奪了他手上那帕子,面無表情道:“還不趕緊滾?”

聞言,衆人皆作鳥獸狀散開,也顧不得獨自愣在裏頭的殷墨白了。殷墨白見狀,心裏不禁唾棄這群趨炎附勢之鼠輩,卻見殷承凜将帕子遞到他手上,笑道:“這是你的吧?以後可要保管好了。”

殷墨白脫口而出:“大、大皇兄……”

對方愣了一下,随即不帶惡意地打量了他半晌,才道:“你是——三皇子?”

殷墨白靠近這人時,才覺對方比自己高上許多,氣勢都矮了一截,不知為何有些緊張,小聲道:“是、是的……”

沒料到對方眼底不露鄙夷之色,反倒笑意吟吟,攬着他的肩道:“何必這麽生疏,喚我宣文即可。還有,你表字是何?”

殷墨白偷偷瞄了對方一眼,卻發覺那少年竟仍看着他,不禁耳根飛紅,輕道:“還未取……”

殷承凜聞言,才憶起對方在宮裏的處境來。思索片刻,展顏道:“那不如——喚你玄之怎樣?”

“極好,大皇兄……宣文取的,便是極好的。”

“你喜歡便好,”殷承凜說着,忽然湊近了他,目光閃爍,“玄之,我平日裏除那念書習武之事外,也是空閑得很,不如你得空,便來和我作個伴,可好?”

忽而涼風掠過,攜着一陣梨香襲來。天際澄澈,柳畔池清,雖說春寒料峭,可殷墨白卻覺心熱情也熱,眼前這人的笑,更是令他暖得慌。

他聞着這梨香,竟也破愁為笑,低聲道:“好啊……莫說一日兩日,只要是陪着宣文,一輩子……都是好的。”

也只有回憶殺能稍微甜一下了

另,用了個老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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