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結局)
千河只是一個收鬼的小差,今天晚上在醫院收了太多,現在背上的袋子都裝滿了,倒不是有什麽重量就是鼓鼓的有些不好看。前面的大橋上有一百零一盞燈,每一盞燈下都有一個燈靈,它們每天最喜歡的是幻化成從橋上經過的男男女女。
百年過後這座橋縫縫補補的早就已經不是當初的模樣,而橋上的燈盞也已經換上了現代化的路燈,再也不需要每天上橋的點燈人了。而留在燈靈記憶中的點燈人永遠都是那個長襦衣裙的少女,那個女孩永遠是一身青色衣衫。燈靈們叽叽喳喳的時不時就提起它們的點燈人,不知道她去哪兒了還會不會回來。
緩慢走上橋的千河卸下背上的袋子打算坐下來休息一下,離她近的燈靈小聲問道:“千河大人,要不要我幫你背啊?”
眯着眼睛差點睡着的千河揮揮手趕走了燈靈。
家門口的甜品店是最後一天營業,停在店面前的馬小跳一直都想吃裏面的提拉米蘇,一直只能看到其他同學吃,馬小跳在幫她們買的時候偷偷聞過一小下,真的很甜。還有周謹之,他都會在周五的晚上過來買一份黑森林。
這場暗戀已經進行一年了,可惜的是周謹之是馬小跳隔壁班的班長,如果是自己班的班長她一定可以每天都提前一刻鐘到學校,這樣她就可以看到周謹之從走廊一路走到教室走到座位的所有過程,這樣她就可以明目張膽的和那些女生一起看他了。
冬天的時候總覺得時間過的特別快,那些賣小吃的小推車沒有減少反而增多,在校門口都排滿了,馬小跳偶爾會在早上買上一份糯米糕,上面的幾粒小葡萄她總是留在最後。
離周謹之最近的時刻就是現在,他站在馬小跳的旁邊對賣糕的老爺爺說,“兩份糯米糕。”五個字,很平和的語氣,聲音還是那麽好聽,所以他總是學校各種大會的學生發言人。馬小跳腦子裏一瞬間閃過了太多他的不一樣,表情依舊淡定做作的故意磨蹭了一會兒等到周謹之離開小攤後她才離開。而這期間她不得不再買了一份米糕,那份錢是打算晚上買的,不過都不重要了。
和自己喜歡的人在物理距離上再近一點,再近一點點,那一瞬間只有暗戀過的人才知道心裏有多麽澎湃,絕不亞于一場驚濤駭浪。
他沒有緋聞,他學習成績好,他有很多朋友,最重要的是他那麽的好看,這些都是馬小跳喜歡周謹之的理由。馬小跳還可以說出更多“為什麽喜歡周謹之”的回答,他走路的樣子,他每一步的距離,他轉身的小小習慣,他講話時候上翹的嘴角,他每天穿的衣服,他脖子上的玉觀音,馬小跳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想象裏紙上的“周謹之”也越寫越多。
這邊坐在教室裏的馬小跳還在做夢,完全沒有注意到對面走廊上她心心念念的男同學正和他未來念念不忘的人初次相遇中。
初次相遇施遠黛,她短短的頭發清淡的眉眼全部刻進周謹之的眼睛裏。周謹之慌亂的不知道左右和前後,對面被擋住的施遠黛停住腳步走到一邊,是打算讓周謹之過去的,可是這個小朋友完全不知所措的樣子讓她微微慌神。
子華山上那人捧着一只烤好的山雞,躊躇的在樹邊來來回回走了多次,最後雞也冷掉他便又去烤了一只,可是,可是施遠黛都沒有吃到,她站在他的身後看着他的來來回回泣不成聲。
他們都知道,那就是別離了。他覺着不過去她必是在等的,在烤一會兒她就多等一會兒,她是在的,就等在那裏,等着她喜歡的烤雞。
深夜,這天并沒有月朗星疏,擡頭便是厚厚的雲層,千河背着她的袋子就碰到了蹦蹦跳跳的馬小跳。
馬小跳一直盯着對面走過來的千河很是奇怪,那個小姑娘為什麽要背着那麽重的東西她的家長呢?她已經忘記了她自己就是一個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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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心完全被鎮住的周謹之向所有他認識的同學打聽了那個女同學,最後最大的可能只剩下,那也許并不是自己學校的學生,失落的周謹之有了和馬小跳一樣的秘密。
已經離開這座城市的施遠黛,在走之前去見了一位故友。
她想要一個人的魂魄,兜兜轉轉這些年,卻還是沒有找到。
千河還是老樣子,永遠都是十六七歲女童的模樣。站在橋下的施遠黛望向橋上漸漸消失的身影,最終還是開口叫道,“千河大人。”
重新顯現的身子依舊帶着那副微笑的表情,仿若孩童一般無邪。遠黛知道,這樣的笑容看不得所以便移開了視線,只是說,“你要這般到幾時?”
從橋上下來的千河看着眼前多久不見的故人說道,“我并沒有時間概念。你怎麽把頭發剪了?”
“我要去下一個地方,長頭發不方便,你要不要一起?”
“我的答案和以前一樣。”
“你,不想,再見他一面嗎?”
有風的冬夜最是難熬,不過千河其實并沒有什麽感覺,她不會有任何感覺。她不需要吃飯不需要喝水,她只需要每天送走這座城市該走的人。
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千河已經記不起,很多事她都沒有印象了。
馬小跳跟她說的故事千河也已經不記得了,不過在她還記得的時候還是去看了一次周謹之,将馬小跳每天晚上在被窩裏折的星星放進他的抽屜。
如果你看到一個小女孩背着一個黑袋子請一定要閉上眼睛,這樣她就不會帶走你。女孩終日游蕩在外,經過世人時對他們微笑然後結束他們的人生一世。
永遠存在,卻沒有名字和記憶,這樣,還要繼續嗎?
倒是今天那個老人看着她時自顧自的說着:“這麽多年了,起肆,我知道會再遇到的。”
旁邊的五十多歲的奶奶握着老人的手小聲嘆道“叔叔,堂姐她,走了好多年了,您怎麽又忘記了。”
千河望着老人,回了一句:“我叫千河,此時是你命盡之時,走吧。”
又是一個雪天,小精靈跑到千河肩上見高大的千河大人一點反應都沒有,它無聊的吹了個泡泡,小心的問:“大人,你在想什麽?”
“沒什麽。”
“我知道,是人吧。”小精靈從左肩經過頭頂來到右肩:“他們最喜歡下雪天了,下雪的時候都會跑出來。”
精靈躺下來翹着二郎腿,又叨叨:“可是已經沒有人了。”
皚皚大雪,萬裏之間,天地之初,世界回到了最開始,千河不用再去收鬼了。
除去精靈,它再沒有見過別的可以說話的可以動的。
而遠黛,再也沒有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