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阿醜與卷耳
因為冷卿的話,院中衆人的神色巨變, 尤其是幾個除妖師, 其他人即使不懂業火是什麽, 但看到臉色驟變的除妖師也意識到了事情不妙。
門外漆黑的人影已經越來越近,那雙桃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龐府正門的位置, 随着人影越來越近,醇厚的桃花香味随風席卷而來, 飄了滿院。
這純粹的桃花香讓衆人均是一醉, 随後立刻被那詭異的人影驚醒。入夏時節, 桃花紛紛凋落,怎麽會有如此濃郁純粹的桃花香!難道真的是桃家院子裏的那棵晚桃樹嗎?
龐老爺踉跄了幾步, 身上的衣服以可見的速度幹了, 卻不是因為他不流汗了,而是高溫之下,流出的汗瞬間就被高溫蒸騰,龐老爺和龐管家裸露在外的皮膚已經呈現一種可怕的深紅色,仿佛一塊剛剛撈出熔爐的鐵塊。
龐老爺扯住那對年輕除妖師的衣服, 喘着粗氣,聲音嘶啞。“除妖啊!不是找不到妖嗎?現在妖就在那裏!怎麽還不動!”
那對除妖師看了看龐老爺又擡頭看了眼門外逐漸清晰的人影沒有動,常年與妖靈打交道, 又怎麽會察覺不到門外的東西不對勁。
“師傅,那真的是妖嗎?”旁邊, 那除妖師徒弟取下腰間銅鈴, 哪怕門外人影已近在百米之外, 銅鈴卻毫無反應。
手持招魂幡的老者一雙眼睛滿是不可置信,老者唇角顫了顫,最後吐出一個字。“仙!”
正在檢查銅鈴的除妖師一呆,懷疑自己聽錯了。“什麽?”
老者手都有些抖了。“仙靈之息!只聽祖師說起過,卻從未見過!這世上竟真的有仙!”
聽師傅這麽說,徒弟擡頭望向門外。他并不懷疑老者判斷錯誤,他知道他們這一脈除妖師修行到了一定境界就可以開天眼,可觀生靈氣息,師傅經常說,人有人的氣息,妖有妖的氣息,想來,仙也有仙的氣息。
小和尚也笑眯眯的雙掌閉合,立在胸前,念了句阿彌陀佛。“龐施主身犯殺孽,因果循環,報應不爽,好自為之。”說完之後,小和尚竟然向着正門而去,而那裏,漆黑的人影已經近在眼前。
小和尚邁出大門,很快就與人影相遇,那人影竟也沒有為難小和尚,一雙桃色眼眸甚至流露着溫柔和笑意,漆黑的人影腳步未停,與小和尚擦身而過,終于走到了正門之前,全貌在燈火的映照下一覽無餘。
本蠢蠢欲動想要跟着小和尚離開的衆人在看清門外的人影之後紛紛頓住了,那真的是仙嗎?
燈火映照之間,門外的人依舊一身漆黑,那不是燒焦的顏色,而是他本身的顏色,他本來就那麽黑。那人身形颀長,本完美的身型卻穿着極為不合身的衣服,衣服的袖子和褲腿明顯短了一大截,就像一個大人穿了小孩的衣服,看起來不帶半分仙氣,甚至有幾分傻氣。而且那衣服也是半新不舊的灰黑色,貼合在身上幾乎看不出來,那人除了一雙極為惹人的桃粉色眼眸,還有一頭随意松散在腦後的烏黑長發。
這樣一個極為怪異的人竟然是仙?衆人覺得自己心目中仙的形象瞬間受到了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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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衆人注視出現在燈火下的人影時,那人也将目光望向了龐府院子之中,他就靜靜的立在龐府正門之前,也不開口說話,漆黑的臉孔不見一絲表情,那雙潋滟桃色眼眸卻在看到抖如篩糠的龐老爺和龐管家之際瞬間殺意四散,強大的威壓瞬間爆發,重重壓在了院子之中。
龐府院中,濃郁的桃花香幾乎凝成了實質,雖然花香濃烈到了極致,卻絲毫不會給人煩膩之感,這桃花香十分奇特,仿佛經過歲月淘洗沉澱,凝練出的桃花香恰到好處,醉人也戀人,綿綿深入骨骸,讓人神清氣爽,似乎連靈魂都被滌蕩了一遍,心神前所未有的清明。
龐老爺在一瞬終于明白,自己在陳家聞到的桃花香并非桃花香,而是這個人身上散發的香,也就是桃花染的酒香。“你……是那女兒紅?是桃卷耳出生時埋下的桃染酒?酒仙?酒中仙?”
門口的人影并未回答,甚至表情都沒變一下,反而擡頭看了看夜空的圓月。
衆人下意識的跟着擡頭望去,這才發現天空的圓月不知何時變成了桃粉色,那嬌嫩的顏色此時看起來多了幾分妖冶,如同招搖綻放的桃樹,那是天下唯我獨立的絕色風華。
手持招魂幡的老者卻捋了捋胡子。“不是月亮變色了,是龐府被籠罩在桃粉色的靈力之中,這桃花香味已經濃到一個極致,轉化為桃粉色的煙華。”
桃粉色煙華聚攏成紗,籠罩在龐府上空,茫茫天地之下,銀色月光中,這山野間的一抹粉色莫名的帶着幾分決絕。
老者說完,擡步向着正門而去,到了漆黑人影身前鄭重的行了一禮。“不知仙靈身份,無意得罪之處,還望海涵。”
桃粉色的眼眸只在老者的身上停留了一瞬,就不再關注,
老者也沒指望能得到回應,只領着自己的徒弟,心中忐忑的邁步,最終平安通過大門,站在了龐府之外,不遠處,小和尚正笑眯眯的站在那裏,望着燈火下發生的一切。
府中焦躁不安的衆人見老者平安無事的跨出了龐府大門,再次蠢蠢欲動。終于有人大着膽子走近大門,謹慎的行了大禮,見漆黑的仙人沒有任何反應之後,試探着跨出了大門。
有了第一個,自然就有了第二個,第三個。奇特的是,被困在龐府中的人雖然都恐懼不已,卻一個個沒有絲毫争搶,靜悄悄的行禮,依次通過了正門。也許是仙的身份給了他們一點點安慰,也許是那黑色人影太過神秘,沒人敢争搶,似乎連發出聲音都是對這個場景的亵渎。
府中的人逐漸減少,最後只剩下了龐老爺,龐管家,以及兔良和冷卿。
龐老爺看到冷卿沒有走,眼中爆發出一陣希望的光芒,冷卿卻摸了摸下巴,目光轉向龐老爺的衣袖。
龐老爺手中頓時一緊,謹慎的後退了一步,他的衣袖中是那片龍鱗碎片。
冷卿卻仿佛想通了什麽,擡步離開,龐老爺見狀反而慌了,他能感覺到這個表情很少的青衣男子不簡單,如果說在場中有誰有可能與酒中仙相對,龐老爺覺得,就是面前這個帶着兔子的人了。龐老爺踉跄的上前,迅速攔在冷卿面前,擡手将龍鱗碎片舉在冷卿面前。“救我一命!它就是你的了!”
突然出現的龍鱗吓了兔良一跳,兔良瞬間從冷卿的腦袋上跳了下來,極速鑽進了冷卿的衣襟裏,片刻之後,兔良才反應過來,這一次并沒有那麽強烈的威壓,兔良探出小腦袋,奇怪的望着龐老爺手心的龍鱗。
冷卿卻淡淡的瞥了龐老爺一眼,冷漠開口。“不救你,它也是我的。”說完,懷裏揣着兔子繞開了龐老爺。
龐老爺目的沒達成還氣了個半死,不過此時瀕臨死亡的恐懼已經讓他無暇顧及太多情緒,等龐老爺回過神來,冷卿已經走到了門口,看着靜靜立在門前的黑色人影,龐老爺沒敢再上前。
冷卿并未像其他人那般行禮,腳步停都未停就要與黑色人影擦身而過。
這樣輕慢的态度讓衆人都為冷卿捏了把汗,然後在衆人略驚恐的目光中,那個黑色的人影動了!他伸手攔下了即将擦身而過的冷卿。衆人心髒頓時提了起來,然而事情的發展卻與他們所想南轅北轍。
漆黑的人影将一捧朱紅色的土壤傾倒在了冷卿的手掌上,桃粉色的眼睛轉向冷卿衣襟裏只露出小腦袋的兔良,眼中多了幾分羨慕。兔良突然被看,頓時有些緊張,一着急沒話找話脫口而出。“你的衣服很好看!”
衆人“……”已經不知道該驚訝兔子說話了,還是無語兔子的審美問題。他們已經意識到了冷卿的不凡,連仙都送了東西給他,養一只會說話的兔子似乎也沒那麽難以置信了。然後,讓衆人更為無語的事情發生了。
漆黑的人影突然被誇,而且明顯是名不副實的誇贊,人影卻突然笑了!波光潋滟的桃粉色眼眸光芒大亮,人影開口說道。“我也覺得很好看。”
兔良撓了撓腦袋,胖爪一指灰黑色的粗布衣袖。“兔子最好看!”
衆人凝神看去,這才發現,那簡陋的粗布衣袖上打了個補丁,不過補丁似被人笨拙的裁剪過,是一個兔子的輪廓。
黑色的人影擡起衣袖,看着袖子上的幼稚補丁笑的傻裏傻氣。“卷耳最好看。”
兔良突然沉默了,她明白了,這衣服是桃卷耳送給他的,所以他覺得衣服好看。兔良不知道桃卷耳和面前這個黑色的人影發生過什麽,卻知道桃卷耳已經死了。沉默之際,兔良卻聽聞頭頂傳來冷卿清清淡淡的聲音。“兔子最好看。”
兔良“……”
黑色的人影露出固執的傻笑。“卷耳最好看。”
冷卿瞥了人影一眼,肯定的反駁。“兔子最好看!”
“卷耳最好看!”
院外觀望的衆人“……”
這真的是仙人嗎?衆人紛紛一副目瞪口呆的姿态。
兔良伸爪悄悄戳了戳冷卿的胸膛,仰着小腦袋,認真的看着面前漆黑的人,肯定的開口。“卷耳最好看。”
冷卿低頭看了看兔良,最終沉默,沒有再反駁。
漆黑的人終于心滿意足,似乎想擡手摸摸兔良的小腦袋,手伸到一半卻頓住了,不止是因為冷卿突然凝上殺意的眼眸,也因為他漆黑的手,他望着自己的手掌,眼神突然有些悠遠,似乎想起了什麽,輕輕的念道。“阿醜,不髒。”
場面瞬間陷入沉默,有沉靜的哀痛悄然生芽,似乎剛剛那固執幼稚的争論都凝滿眼淚,沉甸甸的,酸澀難言。因為什麽都抓不住,所以只能固執的堅持着卷耳最好看這五個字。
“時間到了!”漆黑的人突然轉向龐府院中,那裏,龐老爺和龐管家正試圖翻牆,哪怕已經嘗試過根本無用,卻不願意就那麽等死,面對死亡,兩人爆發出強烈的求生欲。
龐府華貴的院子成了兩人逃不脫的囚籠,也是死亡的枷鎖。月上中天,正是那夜桃家起火之時,龐府院中,大火沖天而起,甚至連院牆都燃燒上了熱烈的火焰,整個龐府瞬間成了一片業火煉獄,似要燒盡一切罪惡,明亮的火焰照亮了半邊天空。
院子之中,龐老爺和龐管家已然業火纏身,這業火十分奇特,并未一瞬将二人灼燒成炭,而是一點一點的燒着,似乎能燒很久很久。兩人痛苦的哀嚎頓時響徹夜空,那聲音凄厲到了極致,很難想象人類竟然能發出這樣的聲音,兩人面孔扭曲,在地上翻滾掙紮,似乎想撲滅身上的火焰。
院外衆人下意識紛紛後退了一步,是怎樣的痛,能讓人發出這樣的聲音?是怎樣的痛,能讓人的軀體扭曲成這般姿态?
桃染村百姓似乎也被龐府的異狀驚醒,村中漸漸亮起了燈火,有百姓迎着火光陸續趕來,看到龐府門前的人也是愣住,在看到龐府院中掙紮的兩個火人頓時似乎明白了什麽。
龐老爺和龐管家本能的掙紮爬向大門的位置,然而門口伫立的煞神卻如一座山,隔斷一切生機,那漆黑的人就用那雙桃粉色的眼眸注視着地上掙紮的他們,那麽高高在上,那麽遙不可及,明明是溫柔的桃粉色,卻是地獄索命的惡鬼。
龐老爺哭嚎着爬到漆黑的人之前,跪地磕頭,身體不住抽搐扭曲,卻正是這樣的痛苦讓他無比渴望生機,他用嘶啞的聲音嘶喊着。“仙人饒命!仙人饒命……”
旁邊的龐管家見狀也掙紮不住磕頭,雖然動作因為扭曲的身體格外怪異,卻十分急切,極致的痛苦讓他發不出清晰的聲音,喉嚨裏只下意識的喊着什麽,衆人雖然聽不清,卻知道無外乎是求饒的話。
然而門口伫立的人卻一絲表情都沒有,桃粉色的眼眸是無情的殺意,晚風夾雜着業火的高溫吹起了他的長發,他巍然不動,只靜靜看着眼前的一切。
意識到求饒無用,龐老爺哀嚎了一陣,突然掏出衣袖中的龍鱗碎片,龐老爺早已意識到龍鱗無用,卻舉着龍鱗對人影喊道:“知道桃染嗎?知道桃染嗎?她是仙,又有龍鱗相護,卻萬箭穿心,你想步她的後塵嗎?哪怕是仙!犯了殺孽也有因果!我去伏法!我去官府!我自我了斷!仙人何必為了我犯了殺孽!仙人饒命,仙人饒命……”
這似乎是龐老爺最後的理智了,也是他在無盡的絕望中抓到的最後一抹生機,龐老爺确實是一個人物,能在如此極致痛苦中還保持着幾分理智,旁邊的龐管家早已連磕頭都做不到了,只肢體扭曲,不斷翻滾掙紮。
漫天火光下,伫立門口的人突然笑了。龐老爺見狀,似抓住了最後的希望。“仙人也覺得我說的對,我說的對,我自裁,我伏法……”
漆黑的人卻冷冷打斷龐老爺的話,笑意收斂,冰冷的一字一頓的說道。“不!我要…親手…殺了你!”
龐老爺眼中僅存的光芒頓時幻滅,仙靈之恨,不死不消,他如何承受得起!
院中哭嚎,凄厲的慘叫聲連綿不絕,大火燒了一夜,就像桃家那晚的大火一樣,甚至更為熱烈,更為無情。不同的是,這一夜沒有人救火,也不會有大雨降臨,龐府院中的慘叫聲持續了一夜。
天明,日出,晨光揮灑。
“業火未滅!”小和尚驚訝的望着依舊熱烈燃燒的龐家院落,眉頭頓時緊鎖,随後似乎想到了什麽,神色感慨,念了句阿彌陀佛。
“怎麽回事?業火為什麽還在燒?”其他幾個除妖師卻是驚愕不已,業火雖無法被凡水撲滅,卻極為畏懼陽光,只要晨光一亮,業火自會熄滅,然而這龐府的業火卻依舊在燃燒,龐府的繁華早已化為灰燼,灰燼殘骸之中,兩個幾乎看不出人形的軀體還在抽動掙紮,凄厲慘叫聲還在回蕩!
兔良擡頭看了眼冷卿,冷卿卻擰着眉,擡手摸了摸她的腦袋,輕輕的說了四個字。“酒助火勢。”
兔良頓時想起了在桃家那顆樹上的交杯酒,那酒杯裏的仙酒。
業火從何而來?從何而起?業火起于龐老爺布下的業火符,那夜大火将桃家付之一炬,被埋在院子中的桃花染沒能救下人,卻保留下了火種,用仙酒蘊養了業火,那籠罩在龐府上空的桃粉色煙華既是靈力也是酒氣,到了今日,酒助火勢,被仙酒蘊養的業火更為強烈,天明也不會熄滅。
龐家的火燒了一天一夜,臨近黃昏,龐府真的只剩一地殘灰,包括龐老爺和龐管家,均化為塵土,圍觀的衆人也在龐府外站了一天一夜,衆人隐約知道,龐老爺和龐管家死掉的不止是軀體,在一天一夜的業火之中,只怕要灰飛煙滅。
當最後一抹殘陽消失,業火也恰好熄滅。晚風拂過,撩起一地殘灰。
漆黑的人上前幾步,踩着灰燼,撿起唯一沒有被燒毀的龍鱗,随手扔給了冷卿。“給兔子。”
冷卿冷哼了一聲,将龍鱗遞給了兔良,兔良伸爪抱住龍鱗,歪着腦袋望着不遠處的黑色人影,揮了揮胖爪表示感謝,接過張嘴還沒來得及說話,聲音就化為了驚呼,不止是兔良,四下裏也是一陣驚呼。
因為站在那裏的黑色的人竟然無火自燃了!而他仿佛感覺不到痛,只平靜的揮了揮手算作回應和告別,露出有些傻氣的笑,顯然這火是他自願召來的。黑色的人燒的很快,短短片刻之後,已經化灰。
兔良驚愕的嘴巴來不及合上,兔良不明白,桃阿醜為什麽要引火燒了自己,抱着仍舊有些溫熱的龍鱗,兔良的眼睛瞬間有些模糊,甕聲甕氣的問道。“為什麽?”
冷卿卻似早已料到結局。“你看灰燼。”
兔良伸爪擦了擦眼睛,這才看到灰燼并未落地,而是随風飄飄蕩蕩向着遠方而去,它飄向了桃染村的西北方向,那裏,是桃染村的墳地,而墳地的中央,有一座名為桃卷耳的墓。
桃卷耳死了,所以,桃阿醜也死了……
兔良的腦海中突然劃過無數片段,最後定格在晚桃樹那兩杯交杯酒上,那場冥婚,真的是冥婚。一個死人,一個将要赴死之人的婚禮。
衆人漸漸散去,如同漸漸失去溫度的灰燼,一切仿佛一場夢,夢醒之後,繁華成空,欲望成空,悲傷也成空。
冷卿帶着兔良離開了,準備返回仙果嶺,離開之前,兩人又去了一趟墳地,那裏,桃卷耳的墓仍舊在那裏,墓碑上卻多了一個名字:桃阿醜。字跡歪歪斜斜,看起來傻裏傻氣。可誰又知道,這三個字是出自一個仙靈之手。
回程的路上,兔良的情緒始終不高,走過逆水河邊,兔良看到那個紅色衣衫的女子依舊伫立在河岸邊,靜靜的望着河對岸,不知道在望什麽。
站在山脈外圍,兔良回望遼闊的山野,望向桃染村所在的方向。“他們還會遇到嗎?”
兔良終于開口說話了,冷卿默默松了口氣。“會。”
兔良沉默了片刻,接着問道。“酒仙會死嗎?”
冷卿摸了摸兔良的小腦袋。“酒仙?哪來的酒仙?”
兔良疑惑的擡頭。“桃阿醜不是酒仙嗎?”
冷卿卻輕輕一笑。“酒仙哪能那麽黑。”
兔良驚訝的張了張小嘴,一副迷惑不解的模樣。
冷卿點了點兔良的嘴巴。“傻兔子,還不明顯嗎?桃阿醜是女兒紅酒壇的封泥啊,所以腳印才會和泥土融合,如果要歸屬,應該是土地仙靈一類,所以只要有泥土存在,他就存在。”
“酒壇封泥!”兔良微微驚訝過後也瞬間了然,所以桃阿醜那麽黑,那封泥只怕是桃家無意中用蘊含着龍氣的桃花土制成,随着時間推移,酒壇封泥有了靈識,漸漸有了化仙的征兆,桃家卻突遭大難。兔良突然想到了什麽。“那腳印?”
冷卿靜默了幾息,才輕嘆一聲。“他是強行化形,那腳是他自己捏出來的,桃卷耳馬上十五歲成年及笄,桃卷耳成年,桃阿醜也要進入成年階段,實力也會大增,然而卻陰差陽錯,偏偏差了幾天,桃卷耳死了,未成年的桃阿醜救不了她。半個月後,桃阿醜結冥婚那天應該就是桃卷耳本應該及笄那日,也是兩個人正是成年的那天,所以那天過後,桃阿醜實力大增,可以離開桃家,開始複仇。”
兔良點點頭,最後回望了一眼桃染村的方向,伸胖爪一指仙果嶺的方向。“我們回家!”
冷卿寵溺一笑,抱着兔良腳尖輕點,向着山嶺深處躍去,飄渺身影很快消失在山野之間,山野間的風有些清涼,無拘無束,拂過山野,拂過逆水河岸紅衣女子的長發,拂過桃染村的墳地,拂過遙遠的哀鴻遍野的北洲亂地。
你見過泥土燃燒嗎?
我見過了……
他燒成了更輕更輕的塵埃,
覆蓋在了村外那一座新墳之上。
一壺溫酒,只為你封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