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咔咔咔咔(捉蟲)

笑了片刻, 灼華強行壓下笑意,他怕自己再笑下去小兔子會直接一腳踢翻碗碟。灼華伸手取過兩根筷子,修長的手掌擋着兔良,讓兔良推到了桌子中央。“可以直接吃,筷子這個東西确實不太好用。”

兔良聽此, 知道灼華不會介意,于是佯裝淡定的點點小腦袋, 悄悄說道。“那好吧。”如果不是那身氣得炸起來的絨毛, 光聽語調确實淡定。

灼華輕輕一笑, 他一直知道小兔子心細,她會用茶碗躲雨之後将今後也無人使用的茶碗工工整整的放回原位,也會在吃着心心念念的蘿蔔包子時給冷卿留一個包子。會在這飯館中看到其他同桌食客均使用筷子, 怕自己介意她直接用爪子吃菜而努力使用筷子, 哪怕氣到炸毛, 也在認真嘗試,灼華看着桌子上已經從毛球狀恢複正常的白白一團, 越看越順眼。

灼華倒不是對兔良産生了什麽情愛,畢竟妖靈通常不會動情,灼華對兔良更多的是喜愛和心暖, 或者說心軟。妖靈相對于凡人而言, 七情六欲相對薄弱, 感情淡薄, 因為修行之路漫漫無期, 這決定很少有什麽能長久陪伴, 久而久之,自然淡化,或者說妖靈多是以自我為中心的生靈,注重自身修煉,很少關注外物。

最初陪同兔良下山,也僅僅是為了還願,當初若不是冷卿的陣法擋住了除妖師,又指引了他逃跑的方向,他如今也不會坐在這裏。但是如今,短短的相處時日,灼華還願的心态逐漸轉變,他想要真心的幫助面前這個正一本正經啃青菜的小兔子。

思緒只短短一瞬,灼華的心态也終于徹底轉變,恰逢樓下的說書聲再次響起,灼華拿起筷子,一邊吃菜一邊轉向樓下。

素齋閣中本紛紛擾擾的議論聲也随着說書聲的響起再次弱了下去,二樓位置,小二端着菜靈活穿梭着,路過灼華所在的位置,忍不住看了一眼桌子上。心中思索要不要告訴這位聽入迷的顧客,他的兔子把他的菜都吃了,結果桌子上的小兔子瞥了他一眼,眼中似帶着無限鄙夷,仿佛再說:看什麽看?沒見過兔子嗎?

正這樣想着,桌子上的小兔子卻轉了個方向,只留給自己一個圓滾滾的背影,店小二撓撓頭,離開了。

而兔良的心中卻想的是,自己要盡快學會使筷子,這裏沒用筷子吃飯的就自己了,難怪那個人類盯着自己看,估計是沒見過不會使筷子的兔子。

如果離開的店小二知道兔良的真實想法,只怕會直接滑倒。他是沒在餐館裏見過不會使筷子的食客,但是他更沒見過會使筷子的兔子。

兔良一邊如願以償的啃着菜,一邊歪着小腦袋時不時望向樓下說書人的位置,說書人已經說完了留風城的覆滅,此時正在感慨之中,那悠揚略帶嘆息的聲音傳入每一個聽衆的耳朵。

“這留風城作孽太深,那城外白骨綿延數裏不絕,怨氣沖天,籠罩于城池之上,城中作惡多端的百姓即使死去,也不得解脫,被城外周圍的白骨怨氣所縛,無法入輪回,只能永生承受着饑餓之苦,可謂名副其實的餓死鬼。這也算是因果輪回,報應不爽。”

兔良肯菜的動作微微一頓,這個說書先生似乎知道的不少啊,至少從留風城而來的她和灼華都沒發現城池上空的黑氣還有這種束縛作用。

現在想來,那些擁擠在城門下的屍體朝向并非餓死之前所致,而是每天日落之後,他們都會醒來,一邊忍受着饑餓,一邊憑借本能掙紮着想要逃離留風城,然而卻困在此處,再無逃離可能,然後在天亮之前餓死,周而複始,輪回不止。

就像曾經被他們如同牛羊一般宰殺的投奔者,無法逃出生天,這留風城終究也成了他們這些作惡者的噩夢。兔良無法想象,那些歷經艱難險阻穿越北洲亂地的逃生者抱着怎樣的期望帶領家人進入了留風城,一切确實如同說書先生所說,因果輪回,報應不爽。留風城抛棄的屍骨在城外圍繞數裏不絕,這些白骨自成陣法,困住了一城亡魂。

說書人關于留風城的講述就這樣告一段落,素齋閣中的衆人卻未盡興,他們還好奇那個突然出現在留風城上的粉色衣袍女子,還好奇留風城後續會有怎樣的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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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書人卻整理了一下衣袖,這才慢悠悠的開口。“接下來這個故事,講的是一個傾世舞女……”

飯館中一片嘩然,覺得這說書先生不按常理出牌,衆人分明好奇染的故事,他卻來了一個舞女的故事。雖然詫異,但說書人顯然不在意衆人的态度,已經開始講述了起來。

“約七十餘年前,傳說北洲有一女子可憑一舞傾倒衆生,她只穿白衣,被人稱之為素衣仙子,此仙子非彼仙子,此女乃凡人,并非修道之人。然而她一舞如仙,翩然如飛,不似凡人,可謂風華絕代,天下無雙,因此得來了這個稱號。為了見她一舞,無數王侯将相紛沓而至,一擲千金,而見過其舞的人無不如癡如醉,數日迷醉無法自拔,無數人想求取她為妻,甚至有人以國許之,卻都未能如願。素衣仙子宣稱,不求榮華,只求一白首之人,若得此人,此生再不會在他人面前起舞,得知這個消息,衆人既期待又慶幸,期待自己會是那個白首之人,又慶幸至今還未出現這樣一個人……”

兔良聽得津津有味,雖然這個故事和桃染沒什麽關聯,也依舊引人入勝,或者說,這個說書先生确實有幾分本事,短短片刻,就重新抓住了衆人的心神。

說書人繼續講述着關于舞女的故事,故事之中,舞女的舞技越發高超,甚至自創飛雪舞,竟然在炎熱夏季,引來漫漫飛雪,或者舞一場百蝶舞,引無數彩蝶翩跹而至,又或者凜冬一舞,惹來百花競相開放,她的故事,可謂傳奇至極。

期間,也引發了諸多戰事,有強行想納她入宮之人均被其他愛慕者讨伐,而舞女也在衆多紛亂勢力之中取得了微妙的平衡,似乎大家已經默認,舞女此生不會出嫁,只會在那玉花臺上起舞,世人為她如癡如醉,而她卻不動凡心。

“然而這樣的平衡終于在某一日被打破了,某日,衆人如常而至,想要觀舞女一舞,然而舞女卻許久未曾出現,等了一日,焦躁難耐之際,舞女出現了,她仍舊站在玉花臺上,然而這一次,她卻褪去了一身白衣,換上了一身紅妝,盈盈行離別之禮,告知衆人,她尋得了白首之人,即将出嫁,此生再不會為他人起舞……”

說書人的聲音停頓,衆人的呼吸也跟着一滞,秉着呼吸等待後續。然而說書人卻接着說道。“故事到這裏就結束了,關于舞女的結局有很多,有人說她得償所願,嫁給了心儀之人,有人說她被強行擄走,不知所蹤,也有人說衆多豪傑不甘舞女離去,殺了舞女。”

素齋閣中一片唏噓,顯然對于這個結局并不滿意,正要起哄之際,說書先生卻平靜的接道。“雖然關于舞女的結局有無數傳聞,但是關于那男子的身份卻是無比确定,那男子名為……步月鈞……”

寂靜……

片刻之後一片轟然,步月鈞!如果說北洲或許有人不知道,但是這躍君城裏卻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步月鈞,曾為九溯結義兄弟,雖然九溯為王,步月鈞為臣,但是九溯卻給了步月鈞一座城池,一座擁有無數附屬城池的主城,這個主城僅次于王城北洲城,名為悅君城,當然,如今已經更名為躍君城。

只是不知為何,傳聞他最後背叛了九溯,并且參與了王城之戰,直接導致了北洲國的覆滅。北洲王城還未被攻破,他剛剛改了名字的躍君城倒是先一步被敵人攻破,步月鈞也就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素齋閣中,議論聲不斷,大家都在讨論着說書先生剛剛故事中的人物,早已忘記之前被說書先生忽略的染。

一頓午飯的時間,衆人悠閑的吃了一個時辰,期間也聽了兩個故事,可謂悠然自得。說書先生今天的故事已經講完,啪!的一聲醒木作為結束,衆人才有一種恍然感。

說書人已經離開了書案,兔良和灼華這邊也吃的差不多了。兔良望着說書人離開的背影,總感覺剛剛那個舞女的故事并不簡單,故事中的舞女聰慧機警,雖然身份低微,卻在衆多強大勢力之間游刃有餘,找到平衡點。這樣的一個奇女子所看重的白首之人會是一個叛徒?還是一個身敗名裂的叛徒?

兔良相信,舞女沒有死,如果故事中的白首之人真的是步月鈞,即使不說北洲當時的勢力,單憑悅君城也是讓人忌憚的。所以舞女最後去哪了呢?難道死在了悅君城城破之時?

灼華拍了拍兔良的腦袋。“可吃飽了?”

兔良摸了摸自己鼓鼓的小肚子,認真點頭。“吃撐了。”

灼華哈哈一笑,就要捧起兔良離開,卻見兔良蹦跶回那盤瓜子旁,站定,也不說話,就盯着瓜子盤看。

灼華“……”

灼華叫來店小二,問瓜子可否帶走,店中可有售賣?

店小二有些懵,雖然說素齋閣的瓜子味道也不錯,但是不包飯菜卻要包走瓜子的還是第一次。“客官,這瓜子已經算在其中,自然可以帶走,不過店中瓜子并不售賣,只來聽書的客官每桌有一盤。”

得到答案之後,灼華就讓小二包好了瓜子,這才一把撈起兔子,施施然的下了樓,離開素齋閣之前,兔良看到一樓的角落裏,剛剛的那個說書人正坐在一個桌子旁喝茶,察覺兔良的目光,說書人興味一笑。

兔良趕緊轉回小腦袋,覺得這個說書人不是尋常之人。

吃過午飯,兩人又在城中轉了起來,希望能發現點其他線索。而灼華也開始懷疑自己剛剛中了什麽邪,幫兔良把瓜子帶了出來,導致現在自己的肩膀上嘩嘩的掉着瓜子殼,耳朵邊也是咔咔咔咔……

兔良嗑瓜子動作極快,咔咔咔咔無間斷的磕着,于是很長一段時間裏,灼華只感覺頭昏腦脹,腦海中只剩下咔咔咔咔的聲音。

等兔良終于将瓜子嗑完,灼華松了一口氣。“嗑完了?”

兔良搖搖頭,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

灼華正要安慰以後還可以去素齋閣,就見兔良攤開胖爪子,上面靜靜的躺着三顆瓜子,同時兔良低落的聲音響起。“就剩三顆了,給冷卿帶回去。”

看着那三粒兔良從牙縫裏省下來的瓜子,灼華默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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