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尋蹤

最終, 兔良帶着心滿意足的小表情被灼華拎走了,當然,離開之前兩人還認真檢查了囚龍草,發現咬不斷也拔不掉之後,只能帶着引魂燈離開, 準備一邊尋找桃染的蹤跡,一邊尋找囚龍草的線索。

灼華帶着兔良穿過濃霧, 一路上兔良都左右輕輕搖晃着小身子, 最後甚至哼哼呀呀的哼起了小調, 灼華無奈扶額。“磨個牙就這麽舒服嗎?”

兔良滄桑臉。“你不懂。”

灼華“……”他确實不懂,不過兔良揪着人家龍須嘎吱嘎吱磨牙的場景,怕是這輩子都忘不了了。灼華想, 這真龍也太沒威嚴了, 就這麽縱容一只兔子為非作歹, 随後有有些遺憾,自己怎麽不長須須呢?兔良為什麽沒興趣用樹枝磨牙呢?

在兔良不着調的哼唱中, 兩人向着東方而去。

引魂燈只能燃燒七天,七天之後就會熄滅,所以兩人要在七天之內找到曾經桃染的行蹤, 追尋桃染的腳步找到桃染如今所在, 并且在七天之內返回囚龍池。因為這一次沒有龍爪的指引, 兩人需要生長自囚龍池的引魂燈指引方向, 一旦引魂燈熄滅, 他們就無法找到再次進入囚龍池的方法。

至于桃染的蹤跡, 北洲城下自然是最好,但是一來一回顯然時間不夠,那個發現龍爪的荷塘也距離太過遙遠,而最近灼華和兔良聽聞的關于桃染的傳聞還有一個,那就是留風城!

那個說書先生講的關于留風城的故事中,是桃染披頭散發手持戰戟立在留風城城頭,禁锢了一城食人的百姓,将留風城困成了一座死城。加之留風城距離此地距離适中,若無濃郁霧氣和沼澤阻隔,到達留風城的距離要比北洲城近上許多。

并且,目前看來,北洲城遠比留風城要複雜的多,北洲城中為什麽連一個眨眼的人都沒有?從上至下,城中居住的,真的還是人類嗎?

幾番權衡之後,兔良和灼華決定前往留風城。留風城關于桃染的傳聞必然事出有因,桃染已經銷聲匿跡百年之久,絕對不會無緣無故出現在留風城城頭,若非有人假冒,就是桃染曾經真的到過留風城,并且在城頭作戰過,是某些人在封閉留風城時觸動了什麽,導致曾經的影像投影重現。

想到九溯對于步月鈞和鐘留風的态度,兔良也被其感染,有一種強烈的直覺,當年的事情絕不像傳聞下來的那麽簡單。桃染重傷之後逃往了哪裏?會不會鐘留風做了什麽,将桃染藏在了留風城?

借着濃霧的遮掩,灼華無所顧忌的放開速度,縱使遇到危機,也巧妙運用速度躲避,明确的目的讓兩人的速度提升了一大截。三天之後,兔良和灼華到了留風城外。此時恰逢深夜,隔着老遠,兔良就聽到了城中一片鬼哭狼嚎之音,還有抓撓城門和城牆的聲音,但無論這聲音如何強烈,都沒有任何一個人逃出能逃出留風城。

自留風城吃人的傳聞流傳開之後,留風城一定範圍內都無人煙,城池覆滅之後,也無人敢靠近,過往行人紛紛躲避,絕不會靠近這座吃人的城。

兩人無視城中的聲音,知道那不過是不得解脫的百姓日日承受餓死的折磨,這痛苦除非他們生前罪孽得以消除,或者有人耗費大力氣超度,否則,不得解脫,就算打開城門,他們也走不出這留風城,因為困住他們的不止城池,還有那些在城外鋪散很遠很遠的幽怨白骨。

兔良從小包裹中拿出引魂燈和桃染的頭發,将頭發放入引魂燈中,如豆燈火瞬間明亮了起來,黑發化成一縷青煙,卻沒有消散,而是萦繞在燈芯周圍。

這兩日除了趕路,灼華找來小木棍和絲線,将引魂燈徹底做成了一個花燈樣式,可以讓兔良提在手中。所以引魂燈大亮之後,兔良就兩爪合抱,提着燈籠迅速在留風城下略過,黑暗被燈火照亮,卻并無特別,直到一抹桃粉色出現在城頭之上。

Advertisement

灼華和兔良均是呼吸一頓,那抹桃粉色漸漸清晰,兩人仰頭看去,只見她果真如傳聞那般,手持戰戟,披發站在城頭之上,絕色容顏沾染鮮血,桃粉色衣袍也被血色浸染,她似乎剛剛經歷了一場厮殺,鮮血順着她的臉頰滑落至下颚,随後彙聚,滴落……

晚風烈烈,卷起她的衣袍,血色順着翻卷的衣袍四散而開,如同驟然盛開的地獄之花,絕美,決絕,絕望!

兔良正提着引魂燈驚豔失神,身後卻突然響起渾厚的進攻號角,兔良吓了一跳,回身看去,只見本來空無一人的空曠城下,一列列士兵正嘶吼着沖上城池,城池之上也不知何時搭起了雲梯,一方攻城,一方守城。不斷有人在墜落,而桃染,就站在城頭之上,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戰戟揮灑,每一次攻擊,都會有敵人殒命……

殺伐不知持續了多久,直到,城中再無人站在城上,唯有桃染依舊站在城頭,城下堆積的屍體幾乎要與城池持平,桃染突然動了,她從城頭一躍而下,衣袍翻卷,落地之處,攻城之軍紛紛退避三舍,舉着武器,謹慎的盯着她。

桃染開始邁步,她每走一步,敵軍就退一步,如此走出去很遠,桃染的身體終于轟然倒地,攻城之軍卻無人敢高聲歡呼,甚至沒有人敢上前查探桃染的生死,直到桃染的屍體漸漸透明,最後化作流光,消散不見。攻城之軍頓時大亂,不知這代表什麽意思。

借助引魂燈,灼華和兔良卻看得分明,桃染重傷,無法維持人形,而人形消失之後,一顆小小的幼生嫩芽隐藏在被鮮血浸染的青草之中,那顆青草,就是桃染的本體!那顆青草極為普通,極細極小,完全與周圍融為一體,因此沒有被敵軍發現,他們只當桃染神力莫測,最後關頭逃脫了。

桃染的本體竟然是草!一種不知名的看起來極為普通的草,不過桃染既然能夠成就仙體,想必也是某一種特殊的仙草。

敵軍攻進了早已無人守城的留風城,城外漸漸寂寥。

嫩綠色的青草輕輕一晃,動了,它一點一點的移動,而方向,正是沼澤之地的方向。

兔良提着引魂燈,跟在青草身後,一步一步向着沼澤之地而去,青草起初移動的很慢,後來速度漸漸快了起來。

灼華和兔良再次回到霧沼之中,他們看着嫩綠的青草因為不能化成人形,只能自己一點點移動。天空似乎下雨了,雨水沖去了青草上的鮮血,将它洗的一塵不染。

小小的青草,漸漸深入霧沼,小心躲避着危險,最後竟然到達了囚龍池附近。

灼華和兔良已經好幾天都不曾說話了,這幾天裏,他們就看着桃染執着的向着霧沼中心移動,那小小的稚嫩的嫩芽卻仿佛擁有無限的韌性,沒有任何困難可以阻擋嫩芽的腳步。

“我們回來了?!”灼華驚異的站在濃霧之外,他能感覺得出,他們馬上就要進入囚龍池附近。桃染的本體竟然來過囚龍池附近嗎?

兔良隐隐約約明白了什麽,突然開口說了一句。“囚龍池裏的水是露水的味道。”兔良每天都會喝冷卿凝聚的露水,因此露水和池水,兔良還是分得出來的。

灼華不明所以,燈火之中,桃染又開始小心翼翼的移動了起來,她精巧的通過了陣法,灼華和兔良趕緊跟上,跟着桃染移動,漸漸通過了陣法。

距離囚龍池已經很近了,一個人影卻搖搖晃晃的從濃霧中走了出來,那人一身淡青色衣袍,丹鳳眼自成風流,唇角輕佻,縱使滿身狼狽,整個人也散發着一種漫不經心的味道。來人踉踉跄跄,身上滿是傷口,甚至不經意間差點踩到桃染,直到桃染開口喊道。“步月鈞。”

淡青色衣袍的男子停下了腳步,低頭看去,眼神略帶疑惑,最後目光定在嫩芽之上,嗤笑一聲。“想不到堂堂仙人,竟然是一顆草。”

聲音輕佻,一如他漫不經心的氣質。

桃染并未生氣,而是繼續問道。“九溯呢?”

步月鈞勾唇一笑。“在陣法中,放心,我和留風共同布下的陣法,無人可破。”說完,就要邁步離開。

桃染沉默片刻,問道。“你傷勢過重,已經是必亡之相,強行續命,還會損傷魂魄,你要去哪?”

步月鈞邁步離開,揮了揮手,聲音帶着幾分思念,幾分悲痛,幾分期盼。“當然是回家娶媳婦了,我媳婦那麽好看,怎麽能讓她等太久。”

話音未落,身影已經湮沒在濃霧之中。

桃染在原地停留了很久,也許是在望步月鈞離開的方向。

灼華和兔良卻是無比驚訝,将九溯帶到霧沼中心的人竟然是步月鈞,而且看起來桃染是知情的,兩人的對話中,似乎步月鈞命不久矣,卻強行續命離開了。

桃染的嫩芽動了動,向着囚龍池的方向探了探,似乎是翹首看了看,桃染繼續移動,向着囚龍池的方向而去。

片刻,視線一清,濃霧盡數被擋在外,灼華和兔良在引魂燈的指引下,再次回到了囚龍池。囚龍池中,九溯若有所感,躍出水面,正要開口說話,卻看到兔良伸着爪子做禁聲狀。

九溯順着兔良和灼華的視線看過去,一眼就看到了一扭一扭慢慢挪向河岸的細小嫩芽。這青草不知什麽血脈,也不知什麽名字,看起來極為普通。

借着引魂燈的光芒,三人看到,曾經的霧沼中心并不存在淺池,而是一處凹谷,而桃染就一點一點挪到了凹谷中心,中心位置立着一塊墓碑,墓碑上刻着九溯的名字。

曾經的九溯确實死了,人類的身軀死亡,被步月鈞帶到了霧沼中心。

嫩芽挪到了墓碑旁,探着青草葉小心的擦了擦墓碑,然後探着稚嫩的青草葉貼在了墓碑上,一片殘缺的逆鱗從桃染的身上飄出,最後融入墳墓之中。

剎那間,九溯的眼睛猛地睜大,似乎想到了什麽讓他難以接受的事,兔良也隐約猜到了,唯有灼華還有些迷茫。但是很快,貼在墓碑上的嫩芽上開始凝聚出一顆一顆晶瑩的露珠,一滴一滴如同淚水,滴在了凹谷之中。

露珠越聚越多,墜落的越來越多,漸漸濕潤了墓碑下的土地,漸漸的凝聚成了一個小小的水窪,漸漸的水窪擴散,逐漸擴大。

這中心淺池,這囚龍池中的水就是桃染凝聚的露珠!是桃染凝聚出來的一片養龍池!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