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步月鈞

在阿醜懷疑小仙鶴會把自己脖子挺斷的時候, 囚龍池終于到了。這一次雖然沒有龍爪指引,但有冷卿在, 冷卿參與了隗家大陣的啓動, 囚龍池的陣法是步月鈞和鐘留風所設,自然有隗家陣法的影子, 加上冷卿本身陣法造詣極高, 沒用多久, 就尋到的正确的進入方法。

再一次跨過濃霧,進入囚龍池。似乎有什麽不一樣, 沒有被困的焦躁和痛苦掙紮,反而帶着幾分悠然和安寧。

九溯正栖息在淺池之中, 巨大的腦袋墊在岸邊,望着眼前的囚龍草, 修長的龍尾悠閑的在水中擺動。看到突然到訪的冷卿和阿醜也沒露出太大的情緒變化, 目光掃過冷卿肩膀上的兔良時, 倒是少了幾分淩厲。“小兔子怎麽來了?多日不見,進步不錯。”

兔良啪嗒跳下冷卿的肩膀,噠噠噠的跑到九溯旁邊,然後伸胖爪摸了摸九溯飄蕩的龍須。“多日不見, 胡須韌性好像更好了。”

九溯“……”

冷卿“……”

冷卿兩三步上前,拎着兔良的衣領, 将兔良重新放回肩膀上, 想了想又将兔良交給了阿醜。“帶着阿兔去轉轉吧, 引魂燈一事我來商榷。”

阿醜明白冷卿應是有話想單獨同九溯說, 兔良也十分乖巧,和阿醜沿着淺池而行,轉着小腦袋認真看起周圍的景色,最後目光定在了呈現龍騰之态的囚龍草上,阿醜突然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不過在兔良跳下去的瞬間,阿醜明智的伸開了手掌,接住了兔良。“我們不如游湖吧。”

兔良遺憾的看了看囚龍草,最後還是乖乖點頭。“好。”

阿醜松了一口氣,來囚龍池前,兔良已經将九溯和桃染的事講了一遍,阿醜有點不敢想,如果九溯談完事,回頭看到兔良抱着囚龍草磨牙的情景,操心的阿醜還不知道,兔良還用龍須磨過牙。

因為沒有船,阿醜索性在淺池中扯了一片荷葉,然後将自己拟态成拳頭大小,和兔良乘着一片荷葉,用靈力推動荷葉,在淺池中緩緩移動。兔良趴在荷葉邊緣,低頭看着清澈的潭水,還有悠悠蕩開的波紋。

山水如畫,場面靜美。

淺池的水很清澈,加上并不深,很容易就能将淺池中的情景一覽無遺。池中沒有其他水生魚類,想來是無法承受真龍的威壓,水底生長着點點水草,水草并不繁茂,只零星分布。除此之外,最為醒目的,就是池中散布的引魂燈。

引魂燈如蓮花,沒有規律的分布生長在潭水之中,或高或低,或深或淺,似懸挂在潭水之中。不過花心有火焰燃燒的引魂燈卻只有一兩盞,想來大部分引魂燈的成長時間還不夠,不足以引魂。

乘着荷葉接近淺池中央的時候,兔良看到了一座墳墓,知道那應該就是九溯曾經的墳墓,後來在桃染的蘊養下,才重新化形成龍。兔良望向岸邊,冷卿和九溯不知在談什麽,不過一定不止引魂燈這麽簡單,否則冷卿不會支開自己和阿醜。

兔良坐在荷葉上,随意一躺,卻不曾想,迷迷糊糊之間就睡着了,醒來之際,光線已經暗了下來,已經是晚上了。自己也已經從淺池中轉移到岸邊。

“阿兔醒了,吃點東西吧,一會動身。”冷卿坐在篝火旁邊,火光将他的輪廓染上了暖色的光暈。

兔良坐了起來,發現自己還躺在荷葉上,身上蓋着小被子,擡頭望去。看到篝火旁還多了一個陌生的面孔,那人穿着一身白底暗金流紋的衣袍,一雙眼眸自帶幾分淩駕之氣,王者之息渾然天成。兔良的目光轉移到那人的腦袋上,大眼睛猛地一亮。

只見威嚴的男人頭上長了一棵草,一棵十分眼熟的青草:囚龍草。

兔良!!!⊙ω⊙

冷卿“……”突然懷疑自己剛剛是不是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九溯指了指自己腦袋上的囚龍草,輕笑一聲。“多虧冷卿相助,我才能将染帶在身邊。”九溯沒有詢問冷卿的身份,卻也猜到冷卿的血脈不凡。

兔良點點小腦袋表示理解了,冷卿身為仙草,對靈植尤其是青草類別自然多有傳承,就像冷卿幫助卷耳化成卷耳草一樣,自然也有方法幫助同為仙草的桃染。

兔良醒來之後,盤膝乖乖坐在荷葉上。

冷卿伸手過來,摸了摸兔良肉肉的小下巴,一邊繼續詢問九溯一些當年的事。

九溯也無隐瞞,事實上,九州真正的動亂發生在他昏迷和死後,知道也并不多。“當年那一戰,即将戰勝之際,突然一人率領大批将士突然而至,那些人不知疼痛,也仿佛不會死亡,戰鬥力極強,幾乎沒有弱點,似人非人。月鈞似乎察覺到了什麽,建議撤退,但是來不及,我們被包圍了,即将覆沒之際,染從天而降,率領衆妖作戰,這才搏得一線生機,但是之後,我就昏昏沉沉,對外界幾乎沒有了感知。如今聽你們說隗家一事,我才明了,那些似人非人的恐怕就是狄葉木制作的傀儡軍隊,月鈞應該是猜到了,然而卻沒有解決之法,傀儡軍隊不是凡人可以抵擋,也只有染率領的妖靈尚且能與之抗衡。”

“那你可記得狄葉木的容貌?”冷卿詢問。

九溯皺眉,似在仔細回憶。“不知為何,記不清了。”

冷卿若有所思,這種情況倒是同人們會不經意忽略北洲城百姓的眼睛相似,看來确實同一人了。只是不知這狄葉木究竟要做些什麽?單純的制作傀儡嗎?“還有一事,聽聞鐘留風書畫造詣極高,并且留下了一本畫集?”

“是的,在我們三人結識之前,留風是一名畫師,行走北洲各地,畫下的畫作集成了一本畫集,不過後來他在畫完一副八尾圖之後就封筆了,畫集有什麽問題嗎?”

冷卿指了指已經不知何時靠在兔良身邊的小仙鶴。“鐘留風畫出來的畫中靈。”

九溯有些意外,看了看小仙鶴。

小仙鶴傲嬌的一轉身,用屁股對着九溯,努力探着小脖子貼在兔良身上。

“也許只是意外,創造生靈談何容易,一本畫集所畫之物繁雜,能化靈的實在罕見。”九溯似乎明白了冷卿的意思,若鐘留風能夠點墨成靈,那他留下的那本畫集,可能會孕育出諸多畫中靈,但是這個想法着實有點瘋狂。

冷卿笑笑,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時辰差不多了,可以動身了。”

九溯聽此,站了起來,回望了一眼囚龍池,眼中似有無限感慨。“走吧。”說着,随手召來一朵引魂燈,然後将一席紅色衣角放入引魂燈中點燃。

那紅色衣角是冷卿和兔良辭別素衣時拿來的,是素衣在步月鈞離開前夜從步月鈞的新婚衣袍上剪下來的,當年的步月鈞,就是穿着這一身紅衣離開的。

引魂燈漸漸明亮,光芒四散而開,幾人環顧岸邊,卻沒有看到步月鈞的影子,兔良伸着胖爪指向潭水之中,衆人看去,就在潭水中央那處墓碑旁,看到了步月鈞模糊的身影。

當年還沒有囚龍池的時候,那是不過是略微凹陷的淺谷。

步月鈞的旁邊還站着一個男子,兩人衣着都十分狼狽,似乎剛剛經歷了一場逃亡。兩人安葬了九溯,行了離別禮,又在墓碑前站了片刻,才慢慢向着岸邊走來。

待兩人逐漸靠近引魂燈,虛幻的身影更為清晰,而兔良也看清了另一個人的容貌,同樣是一個男子,與肆意張揚的步月鈞不同,那人帶着幾分書卷氣息,不過身形開闊,眼神沉穩而堅定。

步月鈞和那人逐漸靠近,步月鈞走到附近,突然停住了腳步,開口問道。“你真的要回北洲城?狄葉木此人的危險程度不是你我能夠應付。”

那人嗯了一聲。“畫集還在北洲城中,情況緊急,沒帶出來,我打算試一試。”

聽此,步月鈞幾欲開口,最後都咽了回去。

那人倒是看得開。“我知道你想說什麽。”

步月鈞聽此這才徹底爆發。“一本畫集!值得你犯險!”

那人擡眼,氣定神閑。“就如同你為一人強行續命,每個人都有不能舍棄的。”

步月鈞似乎覺得自己不能和這個人溝通,努力平複了呼吸,最後只吐出了兩個字。“保重!”

那人笑了笑。“保重。”

兩人就此分離,向着不同的方向而去,那人也就是鐘留風,向着北洲城的方向而去,而步月鈞則向着桃染村的方向而去。

冷卿幾人見狀,立刻跟上了步月鈞的腳步,果然,沒走多久,步月鈞遇到了被打回原形的桃染,步月鈞一副混不上心的浪蕩之态,笑着說自己要回去娶媳婦了。之後辭別了桃染,繼續上路。

兔良有些意外九溯竟然也跟着他們離開了囚龍池,不過卻沒有出聲詢問,而是專注着引魂燈映照下的步月鈞。

辭別桃染之後,步月鈞的腳步又加快了幾分,唇角不由自主的勾起,似乎想到了什麽極為愉悅的事,步月鈞并未直接離開,而是到了隗家本家附近,引魂燈的光芒之中,燈火通明的隗家樓閣隐約可見。

步月鈞沒有進入駐地,而是遠遠的站在山坡上,随後對着隗家駐地的方向跪了下來,鄭重的叩首三次。“不肖子孫隗月鈞,今日又犯家規,強行改命,今日一別,望族人,百歲安康,此生無憂。”

步月鈞似乎在與一切過去告別,行完禮之後,起身離開了隗家駐地。

兔良想起隗家的白玉壁上關于步月鈞的記載,步月鈞的父母在他幼年時就因為一次斂屍出了意外,步月鈞是被族人養大的,族人憐他,自然少了幾分管束,結果卻養成了他有些離經叛道的性格,雖然後來被逐出了隗家,不過步月鈞顯然對隗家有很深的牽挂,而隗家也對他懷有期待,期待他有一天能認錯歸家。

接下來,他們跟着步月鈞一路向着沼澤之外而去,離開沼澤之地,步月鈞更為迫切,腳步也更快了幾分。

幾天之後,他穿越了沼澤之地,路過了留風城,一步一步向着臨天山脈附近而去。冷卿幾人也默默的跟在他身後。

終于,又是一個夜晚,步月鈞距離臨天山脈已經很近了,距離臨天山脈下的逆水河也很近了,而逆水河的旁邊,就站着一個穿着嫁衣的女子,在等着他。

步月鈞換下了一身狼狽,換上了一身紅色的喜袍,晚風吹拂間,可以看到那喜袍的衣角缺了一部分。

步月鈞整理好衣衫,眼眸明亮,向着逆水河邁近,走出去幾步,突然停了下來。他的面前,站了一個人,那人平靜的望着他,輕笑一聲。“好久不見。”

步月鈞臉上的笑意慢慢散去,冷冷開口。“狄葉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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