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番外 業火紅蓮
小的時候，一濑紅蓮一直以為，無論多麽遙不可及的夢想都可以實現。和喜歡的人長相厮守、得到任何想要的東西、笑着面對每一天。他一直認為這一切如此簡單，真的是，天真地如此認為的。
在那時候的紅蓮眼中，父親是最為高大的存在，他那時甚至還不到父親的大腿，父親就像是一張堅固的盾豎在他身前，用後背幫他遮風擋雨。他一直是驕傲的，他的父親是一家之主，甚至可以號令幾個實力不錯的附屬家族，他曾經的夢想——是成為一個像父親一樣的人。
在他上學前的數月，他紅蓮偶然間碰到了一個女孩。那女孩衣角沾着許些污漬，淺紫的發也有些淩亂，她捂着肚子，狼狽的蹲在那裏。出于紳士風度，他用自己的零花錢給女孩買了個蛋糕，他至今都記得，那是草莓味的，就如同他們邂逅時那般甜蜜。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了幾周。他站在原地看着女孩小口小口的吞咽着，動作迅速而不失優雅。只有這個時候，他才有打量女孩的機會。紅蓮原本以為這是一個小小年紀就出來讨生活的孩子，但是經過幾周的相處，他也漸漸發現了什麽。女孩白皙的皮膚細膩而柔軟，似乎完全沒有幹過粗活的跡象，她的衣服樣式雖然常見但料子無疑是上好的。這個女孩……大概是一個出身名門離家出走的孩子吧？他們偶爾也會閑聊，但是對于身份這個問題，女孩從來都是閉口不提，而紅蓮也不去詢問。
又是一個下午，紅蓮風塵仆仆的趕往昔日與女孩會面的地點，這一次，等候着他的卻并不是女孩，而是一群陌生的男女，還有……他的父親。那些男女表情高傲，就連語氣也是居高臨下的，“小姐在哪裏？”
聽到這樣的問題，紅蓮先是一愣，随後就反應過來，也許，這些人找的就是那個常常與他會面的女孩。他悄悄的四下張望了一番，在沒有發現女孩蹤影的時候居然松了口氣。他有種預感，倘若女孩被帶走，他們見面的機會就分外渺茫了。于是，他回答，“我并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麽。”平靜的語氣，他直勾勾的看着那些西裝革履的人。
“不知好歹！”其中的一名男子對着紅蓮的臉就是一拳，紅蓮剛想躲開，他其實是躲得開的，因為作為一濑家的繼承人他從小就接受訓練。但是，偶然間的一瞥，他對上了父親的眼睛。那一刻，父親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嚴肅甚至是嚴厲，父親在警告他！但是為什麽？那些人腳下踩着的可是一濑家的土地！
一拳狠狠的打在了紅蓮的側臉，他重重的倒在地上，随後又是衣角，踏在他胸口。一時間，紅蓮的實現有些模糊，不知是因為眼底徘徊的淚水還是由于刺眼的日光。興許是發洩夠了，男子才緩緩退後，像是自言自語的說着，“想必這小子也是不知道的！這種垃圾，小姐才看不上。”
紅蓮無力的躺在地上，梳理得一絲不茍的頭發散亂的好似乞丐，耳畔傳來的是父親不斷的道歉和賠罪聲。一時，他竟然還有些迷茫，似乎有什麽，和他想象中并不一樣。他可能是做了一場夢，一場一切都是以一濑家為中心的美夢。
再之後，紅蓮又與女孩見過了幾次。這一次，他是知曉了她的名字的。柊真晝，豪門中能一手遮天的柊家的長女，柊家未來的最有天賦的繼承人之一。他原以為自己會聽從父親的命令放手，但是沒有。他也嘗試着做出努力來證明自己能夠站在女孩的身側，可是卻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女孩哭泣着被一次次帶走。他至今都還記得女孩一次次在他耳邊念叨的話語。“紅蓮，我們在一起好不好？”現在想來，無奈的笑笑，那麽年幼就想着以後能不能在一起了。
在一個殘陽似血的黃昏後，他再也沒有見到過女孩。據說她是被帶回去軟禁起來了。他隔着沾滿塵土的衣服撫摸着被抓走少女的家夥毆打出來的傷口，眼眸漸漸的暗了下去。如果……有足夠的力量……
六年，足以改變很多。再一次在學校相逢的他們，一個是全校仰慕憧憬的學生會主席，一個是落魄的被柊家施舍才勉強入學的渣渣。當隔着操場，他們目光對視的時刻，紅蓮突然覺得，自己為入學受的委屈似乎完全就不重要了。他已經不是之前那個張牙舞爪的孩子，他已經被教導成了一頭學會收斂爪牙的豹子。他此行的目的是潛入柊家一派，獲得壯大一濑家的機遇。
當看到女孩因為他手上而驚慌的時候，他就知道，她并未因為時間的流逝而改變。他想将她擁入懷中反複強調着自己的存在，想告訴她，不用擔心，一切都是他自己的計劃。想告訴她，他很快就能和她站在同樣的高度。但是……他無法說出口，無法在那個滿是監視器說是學校倒不如說是囚籠的地方吐露自己的心聲。他真的覺得自己很窩囊，甚至都還不及能當着他面表示出擔心的柊真晝勇敢，只能一次又一次的選擇傷害。紅蓮頭一次覺得，帶走柊真晝的那些家夥說的沒錯，他，一濑紅蓮，一濑家未來的家主就是給渣渣，真是個……自私鬼。他只得給自己找一個理由，說服自己，為了保護身邊的同伴，保護一濑家，他這樣做完全就是迫不得已。一濑家處于弱勢，一旦暴露自己的野心就會在頃刻間被鏟除。于是，他投身于柊真晝的競争者柊暮人手下，扮演着忠誠的狗的角色，就此減輕柊家的猜疑，為此，他甚至與柊真晝刀劍相向。
但是仍舊不夠。為了打壓一濑家，他的父親被安上虛有的罪名以罪人的身份被處死。那個曾經高大的男人就在紅蓮的眼皮底下人頭落地，凄慘的死去，甚至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紅蓮完全不記得那時的自己到底是怎樣一步步撿起那死不瞑目的頭顱，背着那具無頭的屍體一步一步回到一濑家的，又是以怎樣的表情将至埋葬。此刻的紅蓮才意識到，臣服對于柊家來說是遠遠不夠的。柊家要的是完全的無害，這個腐朽的政權不會放過每一個保留着利齒的存在。想要從這個腐朽貪婪又殘暴的家夥手中守衛住一切唯有——比他更強。強大才是真理。
于是紅蓮将主意打到柊真晝留給他的武器上——那把寄宿着鬼的武器。若是以往，紅蓮絕對不會将自己的性命交給一個異類，但是，他現在什麽都不顧了。他早已深知自己的無力，喚不回真晝，救不了父親，他甚至都快絕望而麻木的思考，下一個噩耗會是誰的呢？深愛着他的随從？一濑家？還是柊深夜？說來也可笑，柊深夜明明是作為柊真晝正牌未婚夫的家夥，居然會說出要颠覆柊家這樣的話語，更瘋狂的是，紅蓮，他自己居然信了。
那個寄宿在武器之內被稱為“之夜”的鬼果然沒有騙他，在于之夜逐漸融合之後，他的實力甚至也能超出人類犯愁，超過真晝也就只是時間上的問題了。而，在他準備一股腦的徹底鑽入鬼咒這個禁忌的研究時，柊真晝向他發來了見面邀請。這簡直是不可思議！雖然紅蓮覺得不耐煩，但他仍舊是去了。
見面的地點是一棟普通的房子，屋子裏有着普通的擺設，滿滿的生活氣息。一時紅蓮竟然有和柊真晝在此生活一輩子的想法，但他随後又将這想法抛在了腦後。開什麽玩笑，這種虛假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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柊真晝的話語使紅蓮不安，那仿佛是遺言一般的語句，像是小石子投入水中濺起波瀾。但他還是安慰自己，極力否認着自己的猜想，和柊真晝進行着看似普通的交流。
“要是我和她們一樣，做一個追随喜歡男孩的女人，我們就可以在一起了吧。”淺色發的少女靜靜的站着，薄唇輕啓。這到底是什麽話！遵從于本能，紅蓮幾乎是激動的吼了出來，“那你就那樣去做啊！”但是，随後紅蓮透過對方的眼眸察覺到了她眼底的寧靜。原來——她已經可以很平靜的說出這樣的話了嗎？漸漸的，紅蓮了然，将苦笑憋在心底，也對，愛情這種東西本來就是需要雙向付出的。一直的單向輸出，愛情就會變成消耗品，總會耗盡。她是不是，決定放手了？到最後，紅蓮還是忍不住低罵着，“……可惡，我真是個十足的笨蛋啊。”
“沒錯，你是笨蛋啊。”托着少年的臉，少女輕聲說着，發出的雖是氣音，但她确信紅蓮是聽得到的。白皙的手緊貼小麥色的肌膚，區別分明但并不紮眼。感覺那熟悉的氣息，少女像着了魔似的輕輕吻了上去。柔軟碰上柔軟，就連紅蓮的臉也紅了那麽一瞬，随後不甘示弱的吻了回去。視線交彙，很快便化作一灘春水。
她的聲線，她的氣息，很近很近。就像是害怕她消失一般，紅蓮急促的呼吸着，雙眼有些泛紅。他們唇齒相依，緊緊的結合在了一起。作為一個少年人，紅蓮曾無數次幻想過這樣暧昧的場景，但是，現在卻并沒有當初想象中那樣開心。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心中湧現出的，更多的是苦澀，是愧疚，但是，絕對沒有後悔。筋疲力盡即将陷入沉睡之時，紅蓮與少女額頭相抵，低聲耳語着，“我愛你。”少女的眸子在那一瞬間瞪大，嘴唇動了動，終是什麽也沒說。在那一夜，一切都結束了，不論是羁絆還是那年少的愛戀。第二天的清晨，陽光依舊溫暖，只是，還慘留着昨夜溫度的床上，只有一個半裸着的，揉着額頭，像是在極力隐忍着什麽的少年。
在那之後，紅蓮也遇到過真晝幾次，那少女還是和過去一樣淡紫的長發垂在腰間，但那雙淺色的眸子卻被緋色覆蓋，整個人閑的妖異的詭異。哪怕仍舊帶着令紅蓮着迷的氣息，但是，紅蓮可以确認，這——并不是真晝。正如當初真晝所說，當人拿起寄存着鬼的武器的那一刻，就意味着他們放棄了人類的身份。現在在真晝身體裏的就是鬼吧？看着自己手中刻着“之夜”二字的長刀，紅蓮無奈的搖頭。
“你，要殺了我嗎？”占據真晝身體的鬼這樣質問着，她尾音輕佻，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但是，哪怕是這樣，紅蓮還是難以下手。這是真晝的身體，是真晝唯一留在這個世界的東西……
紅蓮環視着身邊倒下的同伴，眼眸微垂，唇角扯出一個難看的笑。他一步步走進少女，貪婪的呼吸着那獨屬于對方的氣息。少女也不躲不避，乖順的倚靠在紅蓮懷裏，“我愛你。”她的語氣溫柔的不可思議，完全滿足了紅蓮對于戀人的所有幻想。紅蓮的身體略微一頓，他注視着少女，黑眸中少女的倒影裏，那雙眼眸紅的刺眼。“我也愛你。”他遵從本能的這樣說着，順手将之夜插入少女的胸口。少女的身體僵硬了那麽一瞬，臉上的表情卻沒什麽變化，“恭喜你哦，紅蓮。成為打倒叛徒柊真晝的大英雄了呢，柊暮人會好好獎勵你吧？”她吃力地将手撫上紅蓮的臉，像是喃喃一般的說着，“不過，我是真的愛你啊。”哪怕柊真晝已經放下，但是“柊真晝”還是喜歡。擁有着這樣野心的紅蓮，親手了結愛人的紅蓮，最最喜歡了。少女的唇扯出一個詭異的弧度，将頭埋在了紅蓮的胸口，眼眸終究是阖上了。就這樣堕落吧，紅蓮，帶着這份愧疚與罪惡感，堕落成鬼吧！
作者有話要說：
全文到這裏就完結啦～感謝一直陪我到現在的小天使們～謝謝大家一直以來的支持～下一篇打算開《綜漫迷之空》，大概到6月底或者7月開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