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這幾日梅雨連連,言榮有腿疾,受不住這冷風,晚上幾乎要關窗睡覺。謝殷虓今晚本打算留下過夜的,但來個人将他叫走了。似乎有了難事,瞧他臉色難看。

窗沿潲雨,又刮起風,言榮起身想關好門窗,雨水細細秘密吹刮向他的臉。他抹了一下,竟有股滑腥味。

言榮借着燭火,看清手指尖的‘雨水’原是血跡。

言榮心猛地一抖,小心顫顫地望向窗外,天上下起血雨。這是什麽冤屈?

他擡頭仔細觀察,房檐有一小節突兀,不過細細看去,那是一節人的手指,在夜色的掩飾下,與飛檐融為一體。

言榮一慌,他見潲下血雨的地方,正于那一小節手指之下。言榮左思右想,衡量一番,便壯着膽子,踩着窗外的欄杆,冒雨爬到樓頂,言榮哆嗦着腿,瓦片濕滑,他抓得費勁。

“大俠……”言榮輕喚道,身上有傷外加能飛到三樓樓頂,不是江湖大俠是什麽:“大俠,我是好人,叫言榮,你需要幫忙嗎?”話本裏經常有這樣的事發生不是,救了一位身負血海深仇的江湖兒女,然後‘兒女’為報恩給了救助者什麽武功秘籍。言榮美滋滋地想。

那手指聞聲,似動了一下。

看來還活着,言榮忙道:“大俠你堅持啊,我這就上來。”

會是什麽樣的武功秘籍呢。

言榮蹬着兩條腿,于青瓦上匍匐前進,待靠近時,言榮的目光越過突起的飛檐,想看一眼江湖大俠的尊容。

不料,那人的尊容差點要了言榮的命。

“小桀?!”一瞬間拉回現實,言榮手忙腳亂地将他背下寝房,一路滴滴答答落下鮮血,言榮的後背幾乎全是一片暗紅。

将濮陽桀放到床上,受傷最重的地方是腹部,那裏眼下還正冒着黑血,用手堵都堵不住。言榮發覺自己無能為力,外面雨天路滑,小桀傷勢嚴重,不宜再折騰。

他腦中一閃而過一位郎中。來不及換好衣物。從卿歡樓後門跑去街上。

西街偏遠的小巷。言榮狂拍着門:“大夫,李大夫。”

“何人?”

“卿歡樓,言榮。”

打開門,一老任披着短衣,提着一短截火燭:“你……”

言榮冒着雨,雖然形容狼狽,卻無病态。

“你精神着呢,找我何事?”李大夫道。

“是我的一位客人。求大夫幫幫忙吧。”

李大夫從懷中掏出一巴掌大的小算盤上下一晃,手影如電光火石,算珠上下跳落:“這個數。”

“行。”

“你稍等,我去取藥箱。”

說罷,李大夫便轉身往屋裏回去。言榮焦急:“大夫您快些,很重很重的傷,冒血呢。”

大夫随着言榮一路冒雨,他本是拿着油傘呢,可言榮腳步急切,李大夫跟得都累,哪有閑心打傘。從卿歡樓後院,有直通三樓的小樓梯,夜裏即使是像今夜這種下雨的天氣,卿歡樓裏也是有不少客人的,嬉嬉鬧鬧的,要從樓裏進入,想躲開那些客人絕非易事,這三樓小樓梯當年是為方便王爺進出,如今終于派上大用處了。

言榮忙将李大夫請進屋,關上門,将樓下的喧鬧一并蓋上。

李大夫方一進屋,立馬屏住呼吸:“把你的香,撤走。”

“太嗆”李大夫捂住口鼻道。

言榮應聲下來,他還以為是有什麽問題呢。

李大夫掀開言榮的帷帳,觀察起床上重傷的男子。

“點上蠟燭。”

言榮這才發現濮陽桀傷得如此重,腹部的慘狀簡直像被人劃爛,腐肉外翻,還有些化膿。那一刻,仿佛他的肚子被人那樣捅了一樣的疼。轉念,言榮又擔心起這個大夫會心有疑慮不肯治療,便半威脅半胡謅道:“哎,你瞧瞧他們這些江湖中人,雞毛蒜皮的事都好像要了人命。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幹嘛撕破臉嘛。”

李大夫不為所動,言榮便繼續在他耳邊嘀咕,他這位客人如何如何厲害,将他傷成這樣的人如何如何厲害,所以你最好守口如瓶,免得惹來殺身之禍。江湖恩怨分明,你救他一命,他可是會記着,反之你出賣他,對方也會鄙夷你。

受夠了耳邊的小蒼蠅嗡嗡擾,李大夫對言榮道:“你起開,擋光了。”

言榮立馬狗腿子的讓位,不再瞎嚷嚷。看來這個大夫也是個明白人。

大約半個時辰過去,李大夫長籲一聲,在言榮新換的清水裏将手上的污血洗幹淨。

“大夫,他如何了?”言榮憂心忡忡。

“你随我回藥房,抓些藥。外敷內用,挺多的。”

“謝謝大夫,那下次換藥是何時?”言榮問。

“你自己為他換,我不來了。”李大夫背起藥箱。

李大夫道:“這點小傷,自己換。”

自己換也好,免得外人出出進進,惹得懷疑。

“那這傷何時能痊愈?”

“習武之人,底子好,這種傷,也就三四個月吧。”

“這麽久?”

“傷口有毒,化去毒血,半年都算短的。”

言榮回頭望向帷帳裏神情苦灼的面容,又不知他是惹了哪門哪派。

“大夫,今日之事,不要說與旁人。”

“你都叨叨半天了。行了我知道。”李大夫為人并不和藹,一天只守着藥房,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不出外宣揚,生意冷清的很,若不是因為言榮的腿疾,恐怕他至今都不會知道上京裏會有這麽一號醫術精湛的人物。

等言榮再從藥房回來。雨已經停了。

言榮将濮陽桀帶血的衣物全部打好包裹,想着明日燒了。濮陽桀的事,言榮連老鸨都沒告訴,

平常無人會往卿歡樓的三樓走,沒有伶倌住着,三樓就清淨些,也不需要特別囑咐誰。

過了的幾天,濮陽桀也未轉醒,言榮每日為他換藥,擦拭身子,擦拭他身上那些年代久遠的疤痕,他的手腕上永遠纏着兩個銀鈴,響聲很細微,上面的刻紋頗有西域韻味。言榮想把銀鈴取下時,濮陽桀突然睜開眼睛,一把反抓住他的手腕,往後一折。但濮陽桀有傷在身,使不上任何力氣,言榮并沒有沒有疼感。

待濮陽桀看清是言榮,才漸漸放下:“……莎”

……見他安心的緩緩閉上眼,言榮細不可聞的嘆息。

又過了幾日,濮陽桀還是沒有醒來,不過傷口已有愈合的趨勢,每日換污血的次數明顯減少。言榮覺得自己對于包紮上藥這種活,是越來越得心應手,不會再将污水灑得哪裏都是。

以後開個藥房,似乎也不錯。言榮坐在床沿,看向窗外的夜色,如此思索着。

“砰砰砰”

“開門,開門!上京衙役,例行檢查。”

言榮一驚,回過神來。例行檢查?這個月不是檢查過了嗎?

言榮本是不怕的,但如今濮陽桀躺在這裏,身上還受如此重的傷,解釋起來麻煩。所以必須藏着掖着。

“開門啊!”

見片刻耽擱,言榮靈機一動,趕忙把自己的衣服挑出來幾件飛扔到地上,将被褥蒙過濮陽桀的頭,乍一看床鋪平平整整,并無他人。

然後言榮拿起一壺涼水倒在身上,權當汗水。

把衣裳褪到腰間,松垮系着,鞋襪全脫。弄亂自己的頭發清清嗓子,然後他将四周帷帳全放下來,在床上擺足姿态,等待衙役們闖進來。

在帷幔裏,言榮手使勁掐了自己一把臉,又扇了幾下,想來‘潮紅’的面容應該是可以了。

言榮隔着被褥與濮陽桀叮囑道:“小桀千萬不要醒。”也不知道他聽不聽得見。

見裏面的人許久不肯應門,衙役們便破門而入:“查房,查房。”

這時,言榮便開始在床帷帳裏嗯嗯啊啊起來:“……官……官爺,随意。”

“裏面的人,出來。”

“不……不行啊,奴家要……要……丢了。”

言榮夾着嗓子軟叫一聲。平時來的官爺們一般都會相視一笑,然後就撤了。

“出來。”帳外的衙役不為所動。

格外嚴格啊,這次的官爺。言榮心中想着,難不成是他功力減退,裝得不像了?

外面的情形略感驚險。言榮一邊繼續裝作正嗯嗯啊啊,無暇分i身的模樣,一邊想着對策。

軟帳外的那位官爺不耐煩了,眼見着一只手探進言榮的帷帳,作勢要拉開。言榮立馬擡起腿,将他踹出去。當然他哪裏敢真踹,只是伸腿如同撒嬌一般的推搡。腳尖點在外面人的胸膛,挑逗似的在他胸前磨蹭幾下畢竟是個正經官爺,言榮能感受到他突然繃緊全身。乘勝追擊,言榮接着将腿轉了個方向,用腳撩開帷帳。至于身後的,床裏面的情形,被言榮擋得嚴嚴實實。而且言榮認為,他擺出這麽一出,這些官爺不是羞得不敢看他,便是只會盯着他的裸ii露在外的身體,不會把目光挪到別處。

帷帳裏,探出一只不着一絲的裸足,細白的長腿勾着暗紅的絲帳,癱坐的姿勢,更顯嬌弱無骨。尤其是那具暴露的身體,周身散發着濕熱的,黏膩的氣息,一雙哀靡的眼睛,直勾得人想要肆意踐踏。

衙役的目光不知該放向何處,這浪蕩的男子更是趁機下床撲到他的懷中,全身往他懷中磨蹭,而且個頭的緣故,這人的呼吸總有意無意噴灑于頸窩,頸部熱癢起來。

“官爺~官爺……救救奴家,奴家……好難受……好熱…那裏……癢……官爺~難受……”

“你,下來。”言榮抱着的這位官爺忍着怒氣道。他旁邊的兄弟們一個個呆若木雞,連個搭把手把這娼伶拉開的意思都沒有。

“你再不下去,本鋪頭就把你扔到牢裏!”話雖如此,氣勢全無。

“頭……要不,我們上外面等你……”他的兩個兄弟之一如此說。

“你們腦袋驢讓踢了?!!還不快把他給我拉下去!”官爺怒吼。

這就要吓跑了,言榮心底暗喜,打算收工送客。

“等等,你們先把這屋子搜一遍。”官爺面對如此情景,居然還能想起任務,真是敬業。

“這倡伶如此模樣,不可能無緣無故,必定有和他一同的人……此人不再這裏……有蹊跷。”

“有道理。”門口的兩個衙役瞬間恢複正經的神态。并向捕頭投去敬佩的目光。

言榮聞言,又楞又氣!這奶奶的什麽推理!他不知道什麽叫自iii慰麽!‘不在這裏’……不允許客人中途出恭去麽!就在言榮正準備加大勾引力度的時候,門口傳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言榮認得。

“賤人,本王才走一會兒,你忍不住就到處發iii浪是嗎!!”

在言榮還不明所以的時候,晉王已快步走上前來,将言榮從捕頭懷裏拽出來,由于下手極重,言榮腳下不穩,直接摔倒在地。言榮眨眨眼睛,腦袋還沒反應過來,又被謝殷虓提拎起來,一手按倒在桌子上,桌上的茶壺摔掉地上,啪地破碎。

“官……王爺,你……您……奴家知錯了。”王爺生氣的時候比這兇殘百倍,尤其當他向言榮悄悄使眼色的時候,言榮便更加确信他自有意圖,言榮如此順演下去。

王爺掰開言榮的雙腿,下身上前抵住,按住他的後頸,讓他趴在桌上不能動彈。一只手隔着衣料揉搓着言榮後臀。

“王爺……繞了奴家吧~奴家知錯了,奴家不敢了。”他手下沒輕重,言榮的下巴被他一下子杵到桌沿上,怪疼的。

“王爺?”衙役們大驚。

鸨母這時趕來,一邊哄散言榮門前圍觀的幾個人,一邊朝門口的衙役們低聲解釋:“晉王殿下是我們這兒的貴客,官老爺多擔待些。”并随手塞了一包碎銀子算作打點。

晉王瞥向那三個衙役:“怎麽,你們是想看着本王教訓這個賤人,還是,你們也要一起?”

言罷,他假意向言榮頂了兩下,言榮也假意叫了兩聲。

“叫得那麽浪!捕頭都受不住了!”王爺啪地一聲扇打上言榮的後背,然後将手伸到言榮的胸前,在他的胸前抓捏,指甲偶爾摳陷進言榮的肌膚下,肆意的抓玩,言榮為緩解胸前的痛楚,想要脫離王爺的抓弄,他弓起腰,腰部正好貼上王爺的下身。

真疼的時候,言榮倒是不叫的,只會悶哼。言榮揚起頭,靠在身後的肩膀上,微張開雙眼,果見那三個正經的官爺,表情十分難堪地退出言榮的房門,別說是床帏裏了,連屋裏都沒仔細看一眼,撂下一句:“卑職告辭。”就跑了。還貼心的帶上門。

言榮望了一眼他的床,完好的帷幔靜靜垂落,他這次安心下來。忽然胸前的刺痛将言榮的憤怒挑起,他趕緊掙脫身後男子的懷抱:“疼。”

言榮低頭瞅瞅自己的胸前,羞怒道:“都紅了!你還拿指甲刮我!”護住胸膛,立馬遠離身後的男人。

“我不這麽做,他們能跑得這麽快嗎。”王爺湊上前一步,想要安撫言榮。

“別過來。”言榮後退。

“就抱抱。”

“那……別亂動。”言榮妥協。

“嗯。”

“你怎麽過來了?”言榮靠在王爺的懷裏:“這兩天不是有祭典要忙嗎?”

“祭典?如今皇上已無心祭典。四天前西域阿尤布使節朝貢,進獻了一名舞女,昨天這位即将封妃的舞女失蹤了。皇上下令封宮門,任何人不得離開皇宮。此時大約正挨個宮苑嚴密排查呢。”

“難怪那幫衙役今晚這麽嚴苛。封了宮門……那你怎麽出來的?”

“我是守宮門的~”王爺見言榮一臉懷疑,便咬上他的臉蛋:“本王喜好男風,天下盡知。除了宮裏那幫太監,就屬本王不會對他的舞女起異樣心思。那老狐貍何苦防着我。”

“你這話在外面可不要亂說,王爺怎能與太監相提并論。”

“如何不能并論,只要榮兒想,太監都可在你面前硬起來……”

“你又說胡話!”

“若非是這裏癢了,榮兒為何要賣弄風騷勾引那些衙役……”說着,晉王探進言榮的後面,攪弄起來。他隐忍多時,從進門那一刻,看見言榮倚身饑渴的模樣,他便一直壓抑着深處的嫉恨。

言榮的身體一下子繃緊:“不是……是小桀……”

“嗯?”

“他……受傷了,我不想……讓衙役看到。解釋不清……”身後的男子鉗住言榮的腰,言榮無法動彈,只能任由那人略帶懲罰意味的擴張,手指并不算挑逗的深淺試探。

“他在哪?”晉王凝視着言榮的面龐,他沒有撒謊。晉王抽出手指,轉而抱起言榮,低語道:“為何不提前告訴我……”

“我以為你知道……才特意趕來幫我化解……”言榮後面腫熱,裏面不癢,是火辣辣的刮疼。他已經有兩年沒有受過這種折磨,那裏都忘了什麽叫痛苦。

“對不起,榮兒。”

“……不要再這麽對我了。”言榮窩在他懷裏,聲音悶悶道:“我若犯了錯,你怎樣打我罵我都好……就是不要這樣弄我……”

晉王心有悔意,對于晉王來說,言榮可以乖乖地躺在自己的懷裏,但他的眼睛卻時刻望向遠方,言榮可以今日對他濃情蜜意,但明日又可投奔到另外一人的懷裏,這種捉摸不透令謝殷虓不安,或許這并不是捉摸不透,而是他捉摸得太透,他深知言榮想要的東西,但那是他謝殷虓掌控不了的,他最懼怕的東西,最不想給的東西。

他害怕有人能帶給言榮他想要的,言榮便會頭也不回的離他而去,他更怕一轉身,在他目光不及的地方,言榮便會悄然消失,仿佛從未出現在這世上。

他抱緊言榮,不知該如何道歉,他一想到将會失去,便會控制不住地恨……

言榮猛地擡起頭,瞧着謝殷虓的面目晦暗不明,眼光閃過一絲狡黠,道:“看我如此可憐委屈,你是不是後悔了?”

晉王一怔,他看向言榮,言榮此時得意洋洋,戳着他的胸口道:“你下次再這麽對我,我還有更狠的招數,比如離樓出走,讓王爺想找都找不到……”

“原本以為你幫我趕走那幫衙役,咱倆這叫心有靈犀,配合默契,沒想到你方才是假戲真做……我都被你騙了。王爺足智多謀,言榮折服……”言榮叨叨道,哪裏還見方才那副舉世悲怆,黯然無聲的可憐模樣。

晉王輕笑起來,吻上那張喋喋不休的嘴,仿佛是玉露瓊漿般,含飲得不能自拔。待他想進一步動作時,言榮慌忙攔住他:“王爺……床上不行……有小桀……”

晉王含恨輕啧一聲,他将言榮放下來,随他一起來到床邊,言榮撩開床幔,晉王伸手掀開被褥,果然見濮陽桀躺在床上,腹部纏着繃帶,滲出血色。

“這個廢物還知道回來……”晉王暗道,他上下一掃,問道:“他身上的衣物呢?”

“我燒了,上面有血,不好扔掉。”言榮道。

“那他身上可帶回來什麽東西。”

言榮離開晉王的懷抱,蹲到自己的床底,從裏面夠出來一個木匣子,那是言榮以前裝私房錢的:“都在這裏。”

晉王接過盒子,順手将言榮摟起。他打開,在一堆暗器i毒i藥裏翻了翻,沒有找到他想要的。

“如何?是少了什麽嗎?”言榮見他臉色不對,問道。

“無妨,等他醒來再說。”晉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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