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知人口面不知心
“人無癖不可與交。”
——張岱
暴風雨過于猛烈,難免會造成洪災。
昨晚過于激烈的生理性運動,第二天給牛可清造成了極為困擾的後遺症——
腹瀉和腰酸。
坐在辦公室裏工作時,他每挪動一下屁股,自下而上的那種痛苦都會讓他無比悔恨。
悔恨昨晚一夜風流。
于是這一整天裏,牛醫生表面看着挺正常,行為舉止也與平日別無二致,其實心裏已經罵了上千句:“古伊弗寧你個狗東西!”
除了身體上的不适,心裏的餘韻亦很大。
牛可清總覺得自己觸碰了警戒線,那條線是針對古伊弗寧而劃的。千不該萬不該,他還是踩線了。
昨晚,他冷絕地對古伊弗寧說:“沒有下次了。”
這語氣聽上去很絕,篤定又潇灑。可實際上,牛可清心虛得很。
人在面對極致的誘惑時,意志力總是脆弱不堪。他遇上古伊弗寧這麽個混血大帥一,又怎能把持得住?
于是昏了頭,搞了發大的。
嘴上是說沒有下次了,但嘗過一次的甜頭哪那麽容易棄掉?舌尖碰過奶甜的冰激淩,便情不自禁要去含上一大口。
所以牛可清清楚得很,若是還有下回,古伊弗寧再邀他到床上玩玩,那他肯定得掐心撓肺,指不定一下就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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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牛醫生的內心是一片瑟瑟深秋;另一邊,古醫生卻猶如過上了一個盎然的早春。
古伊弗寧許久沒碰見過一個如此合拍的床伴,與牛可清可謂一啪即合,昨晚那場簡直能載入史冊。
不需要刻意地迎合與遷就,便能知曉彼此的敏.感點。每一個動作都游刃有餘,獲得難以言喻的戰栗感,每一下撞擊都能産生流淌全身的電流,直擊心髒深處。
春宵一刻好比千金難買的補品,經過這場稱心的性.事,即便昨晚一夜無眠,今天的古醫生依然容光煥發,滿面春風,舉手擡足間都格外有神采。
就連眼鏡上的細銀邊,似乎都鍍上了一層反光的亮色。
除了身體上的受益,心情上的加成亦很明顯。平時給人印象沉穩的古醫生,竟在早上沖枸杞茶的時候哼起了歌。
科室裏的梁主任打趣道:“古醫生不愧是我們肛腸科一枝花,連沖個茶都能載歌載舞的。”
“這花一看就是讓人給澆好了,”旁邊那護士阿姨也跟着調侃,“古醫生最近是談戀愛了?”
古伊弗寧的表情深不可測:“戀愛那種事啊,無聊得很,只會把我這朵花給澆死。”
對于牛可清來說,憂心的事不止這筆“風流債”,還有另一件事他也放心不下——
他的車究竟是被誰砸的。
這件事依舊疑雲重重,尚未有個調查結果,令牛可清一直憂心忡忡。
不過這幾天,他被人跟蹤的感覺似乎變淡了,出入醫院的時候多跟同事一起,也沒察覺有什麽異樣。
牛可清覺得,或許是他報了警,跟蹤他的人也就沒敢再猖狂。漸漸地,他一直懸着的警備心也放松了些。
可沒想到,該來的還是來了。
這天早上,牛可清剛走進醫院大堂,便有個陌生男人尾随他沖了進來,忽然從後面拽住他的手臂。
牛可清一回頭,便看見一個滿臉胡腮的中年男人,這男人攥住他,扯着嗓門嚷嚷:“你站住!今天就把話給我說清楚!”
牛可清當場便愣住了,“你誰啊?我好像不認識你吧?”
他的胳膊被拽得生疼,想要抽出來,那男人死死抓住他不放,卻其力道之大,就像一個鐵打的老虎鉗。
醫生莫名被暴力對待,首先就是往醫患問題方面想。牛可清努力地在腦子裏回想對方的面孔,但一絲可循的蹤跡都找不到。
眼前這男人身寬體壯,長了一張平平的大衆臉,完全就是素未謀面的陌生人。
……他沒這麽個病人啊?
那男人像一頭暴怒的猛獸,指着牛可清的鼻子罵罵咧咧,“你個不要臉的鼈孫!勾引我老婆?!還他娘的醫生呢?!就一狗娘養的臭犢子!”
“你說什麽?”牛可清震驚了,“這位先生,亂說話是要負責的,請你不要随便污蔑我。”
男人跟斯文的牛醫生可不一樣,大叫着:“叫你們院長出來!我倒要問問他,他手下的醫生是怎麽以公謀私勾搭患者的?!”
牛可清徹底懵了,“先生,你是不是認錯人了?你老婆是誰?”
他們鬧的動靜太大,很快吸引了身邊人的目光,大家紛紛駐足,都朝這邊看過來。
身邊有想過來勸架的,但那男人嗓門大,相貌兇,唬得在場的人都一愣一愣的。
牛可清倒也不是怕他,只是受不了旁人的眼光。越來越多的人湊過來,七嘴八舌的,看熱鬧不嫌事大。
确實,大家也好奇,牛醫生看上去文質彬彬、端正清雅的,怎麽會被人找上門來說是奸.夫呢?
現在這麽一情況,也不知孰是孰非。雖說這位牛醫生看上去作風正派,但抵不過那張天生的小白臉皮相,說不定真搭上了某個已婚女患者也不一定。
此時,一肛腸科的小護士提着外賣,剛好路過。
她見到倆男人被一群人圍在中央,吵吵嚷嚷的,沒忍住好奇心,逮着個吃瓜群衆問了個究竟。
小護士一聽這來龍去脈,驚了:“啊?真的假的?”
“真的啊,騙你有鬼。”群衆甲小雞啄米式點頭。
小護士:“那這個牛醫生是哪個科的?長得挺帥的啊,怎麽我以前好像沒見過他?”
群衆甲:“新調來的,忘記是外科還是口腔科的了。哎呀不說了,我得去幹活兒了,還得準備臺手術呢。”
這小護士搓搓手,想與他人唠嗑八卦的心蠢蠢欲動。
于是她一回到肛腸科科室,就吧啦吧啦地将剛才的所見所聞都講出來,碎嘴不斷,添油加醋,講得聲情并茂。
護士長聽到八卦就來勁兒,跟着唠兩句:“不會吧?那牛醫生我見過啊,眉清目秀的,還勾搭人老婆?”
小護士擺擺手:“害,知人口面不知心嘛。”
另一位大叔醫生道:“就是,我跟我家那娘們結婚二十年,她還不是跟一斯斯文文的小白臉跑了!”
護士長、小護士:“......”
聽到這兒,一直安靜地吃着午餐的古伊弗寧忽然撂了筷子,插了句話:“食不言寝不語,你們那飯再不吃就涼了。”
古伊弗寧這話的态度不大好,聽着冷冰冰的,大家面面相觑,瞬間就噤了閑話。
也不知是哪兒惹着這古醫生了。
在位置上坐了半會兒,古伊弗寧坐不住了,幹脆放下了筷子,飯不吃了,趕去樓下的醫院大堂。
搭乘電梯下降的時候,他有起過一絲猶豫:為了這麽一晚露水情緣,就插手一件跟自己完全不相關的閑事,到底值不值。
但,在電梯門打開的那一瞬,他還是毫不猶豫地快步朝醫院大堂走去。
古伊弗寧走近鼎沸的人群,聽見有人在罵街,滿是污言穢語,還隐隐約約聽見幾句辯解的話語,從容不迫,曉之以理。
于是他撥開前面圍觀的人群,一眼便看見了牛可清——
那位牛醫生,一身筆挺整潔的白大褂,任前面的人如何口水飛噴,身邊的人如何嘈雜喧嚣,他卻只如一棵與世隔絕的白松。
這棵“白松”偶爾還會蹦出一兩句理論的話。那眼鏡片上被濺了口水沫,他也不惱,只摘下來用袖口擦擦,動作慢條斯理的。
看着他這淡定的樣子,古伊弗寧忽然就笑了,笑得無奈又自嘲:剛才是在擔心什麽啊,這人明明什麽事兒都沒有。
重新戴上擦好的眼鏡,牛可清注意到站在人群中的古伊弗寧,驚訝道:“你怎麽也在?”
對方有着淺亮的發色和藍色的眸子,牛可清很難不一眼注意到他。
古伊弗寧走過去,笑了笑:“來湊熱鬧的呗。”